郝季末翻著眼睛看了看屋頂,又低頭瞅了瞅鞋尖,最后忽然泄氣一樣耷拉了雙肩,“你雖然是我?guī)熤叮椰F(xiàn)在是你小廝,我還是應(yīng)該說實話,對不對?!?p> 司輕音嘴角抽搐,忍著要打爆他頭的沖動,點頭。
“唉,就是小九的人告訴我的。”
小九,是郝季末對阿姐的愛稱。
司輕音立時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凝重起來,“阿姐還說了什么?你細細講給我聽,”她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郝小廝。”
“沒說什么了,我就問蘇寧樂在哪,然后就告訴在城北往城南,經(jīng)城西繞著城跑的一輛馬車上。大晚上了馬車也少,我追上去看見蘇寧樂就給帶回來了?!闭f完眉梢一挑,驕傲道,“我把人帶走,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p> 司輕音按住突突直跳的眉頭,“你就沒問問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綁蘇寧樂?”
郝季末滿臉無辜,“你也沒讓我問啊?!?p> “行,”司輕音按下怒火,她現(xiàn)在是越來越?jīng)]辦法把郝季末當師伯看待了,分分鐘想打他的頭,“你現(xiàn)在還能找到那輛馬車嗎?”
郝季末想了想,“能吧。不過你找馬車干嘛?他們到地方肯定就下馬車了呀?!?p> 司輕音現(xiàn)在肯定,郝季末就是在故意氣自己,她長吸口氣,反而平靜下來?!爱斎皇且荫R車上的人了?!?p> 郝季末“啊”了一聲,“難道其他被綁的那幾個,你也想要?”
司輕音已經(jīng)沒脾氣了,點頭,“其他被綁的都有誰,你認識嗎?”
司輕音本沒抱希望,但郝季末竟然點了頭,然后指了指跟蘇寧樂畫軸放在一起的莫如歸的畫軸。之前被一并拿來,郝季末手快,是翻看過的。
花影把畫軸打開,送到司輕音眼前。司輕音瞳仁一緊,“是他?”
畫像上的莫如歸,正是她在天香樓買男孩時,出來發(fā)瘋阻止,并揚言要揍自己的家伙。只是與他本人的張揚暴躁不同,畫中的莫如歸笑容單純干凈,如少年一般,雖然笑著,而眼里又似乎含了些許的不暢快,但也只是不暢快,說不上愁苦憤恨,可見莫如歸的生活還算不錯。
可是,莫如歸不應(yīng)該是當時跟蘇寧樂同桌那堆歪瓜裂棗中的一個嗎?怎么是他?
畫中的莫如歸身段倜儻,眉眼風(fēng)流,是瀟灑肆意的貴公子,尤其那一雙桃花眼,不見嫵媚勾人,反而有那么一點俠氣。
司輕音摸了摸下巴,若是當初沒有先入為主,而是乖乖看了畫像,比起嚴懷安,自己是會優(yōu)先選擇他的。
嫡子,年幼死了母親的嫡子,父親又續(xù)弦生了其他兒子。才是最適合的駙馬人選。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對自己滿懷敵意,大概也是因為些小誤會,畢竟都沒能引起自己主意呢。
司輕音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換好的裙子,一時有些猶豫。
若是想奪得莫如歸的好感,現(xiàn)在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是就不能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去見桑諾了。
罷了,桑諾連要命的話都說了,應(yīng)該不至于連一天都等不了??赡苣孟履鐨w的機會,卻是千載難逢。
司輕音猶豫再三,“花影,去把蘇寧樂的外衣扒下來,還有蒙眼睛的布條?!?p> 花影連忙道,“主子要去涉險?”她跪地拜倒,“請主子三思?!?p> 有空山那個前車之鑒在,司輕音并不擔(dān)心有誰會真的攔她。
郝季末拽了拽衣襟,把手腕相合遞到司輕音身前,“我也去,你也把我綁上。”
司輕音笑容如春風(fēng)般和煦,“你當然要去,你得把我送過去,還得偷偷在暗處保護我呀?!彼呐暮录灸┑募绨颍斑@個任務(wù)非常艱難,也非常重要,郝小廝,你能做到嗎?”
郝季末嘴角裂到耳根去,把胸脯拍得梆梆響,“能,必須能做到,主子放心吧?!?p> 于是,等司輕音為郝季末這個人肉運輸器顛得惡心不止,憔悴不堪的時候,她是連后悔的力氣都沒有了。
郝季末也不知道長了雙怎樣的眼睛,便是這樣的黑夜里,在飛奔途中,也能清晰的辨認出馬車的車轍痕跡。等他們追過去的時候,那馬車竟然還沒有停,馬車已經(jīng)拐到城南的一處山丘之中了。
司輕音被悄悄放回馬車的時候,身邊人動了一下,但因為彼此都蒙著眼睛,車里又黑,司輕音并不擔(dān)心掉包的事情會被發(fā)現(xiàn)。
山道越發(fā)難走,馬車也越來越顛簸,等終于有人醒來,司輕音才也裝作被磕到了頭,剛剛清醒的樣子發(fā)出聲音。
“這是什么地方?放開我!來人放開我!”最初醒的那個沒說話,司輕音除了叫喊一聲疼之外,也沒說話。這第三個醒來的卻忽然開始嗷嗷大叫,而且氣勢囂張,就好像綁他的人能聽從他的命令一般?!澳銈冞@群宵小蠢貨,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綁我!你們識相的趕緊松開小爺,我還能放你們一馬,否則被我家里逮了,必叫你們后悔來到這世上!”
這聲音聽著年輕,一聽就是身強體壯的,不然聲音也不能這般震耳朵。
司輕音不堪其擾,因為手被綁著,連捂耳朵都做不到,真真是受盡折磨。但更令人在意的,卻是車夫的態(tài)度,不論那公子是大喊也好,辱罵也罷,那車夫都跟聾了一般,如果不是偶爾還能聽見鞭子抽馬的聲音,就好像這個車是自己再跑,根本沒有車夫一樣。
一般人,尤其是劫匪這種靠著一身血性生活的人,是很難被罵了十八輩祖宗還能充耳不聞的。
車夫不簡單,那抓他們的人必然更不簡單。
馬車行駛得飛快,緊急左轉(zhuǎn)之后,滿車廂的人都被撞到右側(cè),滾在一起,彼此再撞一輪。
“誰,趕緊從小爺身上下去!”
司輕音萬分倒霉的跟這個聒噪貨撞在一起,被這一聲嚎的半個腦袋都嗡嗡鳴響,終于忍無可忍道,“你就不能閉嘴!這一車人就聽你一個嚎了,丟不丟人!”
“你敢說小爺丟人?小爺?shù)拿芨銈兊囊粯訂??你知道小爺是誰嗎?”
司輕音兩只腳被綁在一起,卻不耽誤她踹人,她循聲過去雙腿一蹬,“你愛誰誰誰!”
接著一聲悶哼,卻不是那個話多的。
“呃,抱歉啊,我踹錯人了。”司輕音連忙道歉。
“無妨,”這一聲很輕,卻異常悅耳,仿若山泉濺落,雨打青石,清越而干凈,給人一種溫柔的潮濕氣。
司輕音只覺得這聲音仿若刷在心頭的羽毛,撓得整個神思發(fā)癢,她不自覺就想像那個聲音靠過去,還沒動,又聽見另一個聲音道,“我說,你還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一翠象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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