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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青青

杏花吹滿頭(四)

竹影青青 沈筠兮 3205 2021-12-15 20:06:59

  曼筠點點頭道了聲“哦”,隨即端起杯子,卻只為了暖手,根本沒打算喝里面的白開水,她此刻更想喝的是酸辣湯。

  秉璋見了,便又笑著勸道:“可現(xiàn)在沒有中藥,還是多喝熱水吧,熱水還是有用的。”

  曼筠向來從善如流,馬上喝了一小口,正想放下杯子,卻見秉璋仍笑吟吟把她望著,只得乖乖將杯子里的水一氣喝了,心道這總行了吧,誰知秉璋又起身倒了一杯,遞到她手中道:“不著急,慢慢喝,小心燙?!?p>  曼筠無奈,只得慢慢試著溫度,又一點一點將杯中的水飲盡。

  秉璋這才將手邊的包遞給她,又向她說明了為何包里只剩下這些東西,原以為她會不高興,誰知她只是摩挲著那本茶花女,笑著嘆道:“真是太感謝了?!边@時小范拿著藥上來了,她便又要將那兩塊錢塞給他,口中還不住道:“這樣麻煩范先生,我都不知怎么感謝才好,這點錢請您無論如何都收下吧?!?p>  小范一邊推拒一邊笑道:“哎喲,許小姐真是折煞我了?!甭奕匀粓猿郑》秴s堅決不收,一溜煙跑了,曼筠追到房門口,卻被陸秉璋拉回來按到沙發(fā)上,一邊將藥片扒拉出來遞到她手中,一邊語重心長地道:“許小姐,請您多少尊重一下面前的這位醫(yī)生,盡量遵從醫(yī)囑好嗎?”

  曼筠忍不住笑了:“好吧陸大醫(yī)生,在下該做些什么?!?p>  陸秉璋笑著將剛才晾好的溫水遞給她:“首先,吃藥?!?p>  曼筠乖乖吃了藥,笑道:“然后呢?”

  陸秉璋扶起她走到臥室中,又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才道:“然后,睡覺?!?p>  曼筠心中微動,面上卻不露分毫:“再然后呢?”

  陸秉璋笑道:“再然后,醫(yī)生明天這個時候會來檢驗療效?!?p>  此刻,他分明看到曼筠眼中閃過一絲不舍,盡管轉(zhuǎn)瞬即逝,卻也足以讓他暗自雀躍好一陣子了。

  他于是笑道:“我反正也不急,還是等許小姐睡著了再走吧?!?p>  這句話若出自他人之口,曼筠大概會覺得是個危險信號,可他說出來之后,自己竟真的安然睡去了,等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老媽子正好上來查看情況,見她已醒,又忙不迭去端了粥上來,還說是陸先生囑咐的,等她醒來一定要吃些東西,過半個鐘頭左右再吃藥,方能既不傷腸胃又不損藥效,而且最好就是白粥,云云。

  曼筠喝了粥,果然覺得精神好了許多,咳得也沒那么厲害了,那老媽子自然也看出來了,自此逢人便說,陸先生不僅人大方,醫(yī)術(shù)也好得很。這話說得多了,最后又傳回曼筠耳中,她便忍不住問陸秉璋:“陸公子,你到底給了她多少小費,她要這么夸你大方?”陸秉璋卻白了她一眼,幽幽道:“人家這句話重點要強調(diào)的是我醫(yī)術(shù)好吧?”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暫且還是說回眼前吧。

  眼前曼筠遵照醫(yī)囑又吃了一劑藥,之后靠在沙發(fā)上,巴巴望著醫(yī)生來,卻因藥物反應(yīng)沉沉睡去,醒來時已是黃昏,還好好躺在臥室的床上,仔細回憶之下才記起來,自己似乎是在睡夢中被人抱到床上去的,并且那人的懷抱又暖又香,不僅催眠,大約還有安神之效。

  她半臥在床上愣了許久的神,才聽到那個老媽子打開房門進來,后面似乎還跟著個人,心里便升起了一點小小的期待,待看清來人是顧太太,忽的失落了,然而不過一瞬,又立刻清醒地自嘲起來。

  顧太太此來不過是例行公事的探望,坐了一會兒便走了。此時那老媽子又端了粥上來,喋喋不休,大概意思是說,陸先生今天又來看她了,可她只顧睡覺,讓人家白坐了一個下午,等等。

  曼筠無奈笑笑,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安安靜靜喝了粥,又老老實實吃了藥,并且謹(jǐn)遵醫(yī)囑多多喝了熱水,之后早早睡了,夜間出了好幾身的汗,第二天早上起來洗了個澡過后,便覺得神清氣爽,嗓子也不似先前刀割般疼了,十分愉悅地拿出柜子里的淡竹色絲棉夾旗袍和米白絨線衫穿上,又坐到鏡前略涂了些粉,再用絲巾將長長的大卷發(fā)束起一半,才于鋪撒在窗邊的暖陽中坐定,翻開那本茶花女,看了也不知多久,覺得脖子有些酸,剛抬起頭,便瞥見窗外的那株白玉蘭綻開了第一朵花苞,心中既歡喜,又感傷。

  這時那老媽子嘀嘀咕咕走上樓來,放下手中的粥罐又嘀嘀咕咕走了,只把門半掩著。曼筠過來打開一看,又是白粥,便忍不住撇了撇嘴,合上蓋子,抱著手臂氣哼哼坐到一邊。

  她才不要吃這個,她要吃酸辣粉。

  過了一會兒,樓梯上又響起腳步聲,曼筠以為老媽子收粥罐來了,便沒好氣地道:“屜屜白粥,撒寧愛碶撒寧碶。(天天白粥,誰愛吃誰吃。)”

  誰知推門進來的卻是陸秉璋,她忙站起來,尷尬地捋了捋頭發(fā),輕聲道:“陸先生來了呀?!?p>  秉璋看看桌上好好蓋著的罐子和干干凈凈的碗,笑著過來拉她坐下,又盛了粥遞到她面前,曼筠只得皺著眉頭伸手接過來,老老實實一勺一勺喝著。

  秉璋道:“天天吃白粥的確難受,但總要先趕緊養(yǎng)好病,才能盡快吃到好吃的酸辣粉嘛?!?p>  曼筠一愣:“陸先生怎么知道的?”

  秉璋道:“許小姐做夢都在念啊?!?p>  曼筠臉一紅:“???不能吧?!?p>  秉璋忍著笑故作嚴(yán)肅地道:“你不信?早知道我就錄下來了?!?p>  曼筠只能尷尬笑笑,繼續(xù)將碗底的一點粥喝完,秉璋笑著接過空碗放到桌上,四下看了看,摘下衣帽架上的開司米披肩遞給她:“今天外面風(fēng)大,你才剛好一點,還是要注意保暖?!?p>  曼筠愣愣地道:“要去哪兒?”

  秉璋笑道:“吃飯啊。'屜屜碶白粥',沒有營養(yǎng)也是不行的?!闭f著就要帶她出去。

  曼筠卻輕輕推拒著道:“噯,頭發(fā)沒梳,妝也都沒化呢?!?p>  秉璋卻笑盈盈望著她道:“青絲如瀑,唇不點而似丹霞,眉不染已近遠山,還需要怎么妝扮?”

  曼筠的臉又是一紅,卻還是推開他的手,輕聲道:“那也要帶個包吧?!?p>  說完轉(zhuǎn)身去壁櫥里拿出一個小手包,匆匆往里面塞進一個小鏡子,一把鑰匙,一些錢和一塊半新手絹,這才欣欣然道:“走吧?!?p>  陸秉璋便立起胳膊,曼筠會意,上前挽住他,說說笑笑出門去了。

  等下了樓,小范已打開車門等著了,曼筠卻還惦記著她的酸辣粉,因而笑道:“不用坐車,就前面那個弄堂口就有個賣酸辣粉的攤子,攤主是個四川來的小寡婦,不管粉還是面,都做得既地道又干凈,生意好得不得了,聽說她用的調(diào)料,都是每年回家鄉(xiāng)去背過來的,漢源的花椒,閬中的醋,還有西充的二荊條…”她一邊說,一邊拉著秉璋就要往那邊走,卻被秉璋三兩下塞進車?yán)?,只聽他一面關(guān)門一面對小范道:“去小花園?!闭f完轉(zhuǎn)頭對曼筠道:“酸辣粉太燥了,今天還是暫且先吃點別的吧。”見曼筠有些失望的樣子,他接著道,“放心,包你滿意就是?!?p>  曼筠失笑:“話說陸先生您不是學(xué)的西洋醫(yī)學(xué)嗎?怎么西醫(yī)也講究忌口?”

  秉璋笑著答道:“西醫(yī)自然沒有忌口之說,但如今我行醫(yī)的對象既為中國人,自然也要因地制宜才是?!?p>  曼筠道:“這倒是奇事,你們西醫(yī)不是一貫都不認(rèn)同中醫(yī)的嗎?”

  秉璋挑挑眉:“這話怎么說?”

  曼筠道:“孫先生和周先生,不都是如此嗎?”

  秉璋笑道:“即便是思想的巨人,也難免有偏激的時候,其實不管是西醫(yī)還是中醫(yī),能對癥下藥,治得了病,就不好一竿子打死?!?p>  曼筠微訝,拱手道:“哎呦呦,想不到陸先生還能作這般高深之語,受教受教?!?p>  秉璋還沒說什么,小范卻聽得笑出了聲,陸秉璋沒好氣地輕輕踹了一下他的座椅:“笑什么笑,好好開你的車。”

  小范卻不打算就此罷休,還對曼筠道:“許小姐不知道,我們家屬二少爺最貧,大少爺以前被他吵得煩了,就總說天道輪回報應(yīng)不爽,他日后早晚得個比他還能貧的…呃…這不就來了嗎?!?p>  曼筠失笑:“范先生這是夸我呢?”

  小范笑而不答,只專心開起車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到了少爺?!闭f著已將車緩緩?fù)O?。秉璋率先打開門跳下車,又伸手將曼筠牽下來,她便望著前方“都益處”的大招牌,笑道:“陸先生很闊氣嘛,這個餐廳也都說來就來。”

  秉璋卻笑道:“既是請許小姐吃飯,當(dāng)然要選個至少配得上的地方才行。”

  這類話曼筠從前聽得太多,因此盡管秉璋自覺誠意滿滿,她聽了也只是笑笑,未曾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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