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燕瘦環(huán)肥,均打扮的花枝招展,或倚在客人身上密語,或坐在客人腿上飲酒,或跟客人追逐打鬧,更有姑娘索性整個人倒在客人懷中調(diào)笑不止,醉香樓沸鼎盈天,一片驕奢淫逸之氣。
一聲輕柔婉約的聲音隨琴聲自右邊珠簾后飄出,在半空盤旋不去,琴聲在嘈雜喧嘩的笑鬧聲中若有似無,卻又清楚無比,悠揚婉轉(zhuǎn),似憂似悲。柏梓琬認得撫琴之人,正是凝蘭,她撫的曲子便是她那日一時興起撫的《回到起點》,不由跟著歌詞心思百轉(zhuǎn)。
“不是說公子那日寫的曲子人人追捧,怎么有些不像?”看著只顧飲酒作樂的男子們,蕓香不解道。
不論臨江城是不是與傳言不同,終究比不上都城,前來飲酒作樂的男子都是粗人,看上的自然是姑娘的姿色,先前捧她的曲子不過一時新鮮,時日已久便沒了興致,更何況,她并不奢望他們之中會有誰當真懂得曲子里的含義。
曲畢,凝蘭從珠簾后出來,看到站在一旁的柏梓琬,轉(zhuǎn)手將琴遞給云舒,過來行禮道,“公子來了。”
扶起凝蘭,執(zhí)著手她的手,柏梓琬道,“既然無人聆聽,姐姐何苦還巴巴的彈?白白浪費這么好的曲子?!?p> “我撫琴不過是因為心境。”凝蘭掃了其他人一掃,“他們不懂曲子,但我相信,總有人會懂?!?p> 看到凝蘭往右邊看去,柏梓琬順著看過去,只見第三張桌子前坐著一個相貌俊美的公子,他白袍勝雪,神色清冷,滿身光華。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拎著酒壺自斟自飲,身后僅僅站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他明明置身青樓中,卻又像在另一個世界,將醉香樓淫靡之氣屏蔽在外。
居然是他!上回在鴻運客棧見過的白袍公子。
“那位公子可是經(jīng)常來醉香樓?”
凝蘭一愣,搖搖頭,“從前不曾見過,前幾日來了便指名要我撫琴,就是妹妹寫的那首《回到起點》,這幾日倒是常來,也不說話,獨自坐在一處自斟自飲。他雖只字未提,但我覺得他似乎懂這曲子。”
“姐姐可是將他視為知音人了?”
凝蘭垂眸,掩住眼底的失落,隨后抬眸道,“妹妹說笑了,像我這樣的人,哪里配有知音人?“
柏梓琬正欲勸凝蘭對白袍公子保持距離,待聽到她的話,便打消了念頭,改口道,“姐姐莫要妄自菲薄。像姐姐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世間少有,定會遇到知音人?!?p> “妹妹怎么了?”凝蘭指指她的額頭。
柏梓琬摸了摸額頭,尷尬一笑,“前日不小心摔了一跤,頭撞在桌子上就成這樣了?!?p> 因著笑鬧聲太大,其他人聽到她們說什么,而且柏梓琬和凝蘭的情誼大家心知肚明,雖有妒忌,卻也知道自己比不過,重要的是外間已有人傳凌公子愛慕凝蘭姑娘,為她贖身是遲早的事。這會兒看到她們站在一起說話,只道是情人間的傾訴。
兩人攜手往樓上去,剛走到樓梯口,就被一人擋住去路。兩人均退開一步,來人正是剛剛自斟自飲的白袍公子。凝蘭盈盈福了下身,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白袍公子抱拳回了一禮,“不知能否請姑娘再將方才的曲子彈一遍?”一邊看了柏梓琬一眼。
凝蘭為難道,“不是凝蘭不愿意,只是凝蘭早頂下規(guī)矩,每日只彈一曲,公子若喜歡這首曲子,明日請早?!?p> 白袍公子微微擰了下眉,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失望,“那,不知姑娘能否告知,曲子是何人所作?”
凝蘭瞥了柏梓琬一眼,“曲子是妙音公子所作。”
妙音公子?想著甄嬛傳里的妙音娘子,柏梓琬只覺得腦門滴下兩滴汗,她才不要自己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
“姑娘可否告知妙音公子住處?”見凝蘭詫異地看著自己,白袍公子道,“在下只是覺得這曲子去別的曲子不同,所以想向公子討教一二。”語調(diào)客氣,面上卻始終冷若寒霜。
難道他當真懂得音律?柏梓琬看看白袍公子,又看看凝蘭,雖然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不甚了解,但以她看人的眼光,他非池中物,若他對凝蘭也有心,也是一樁美事。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這……”凝蘭遲疑道,“凝蘭不敢擅自做主將公子的住處告知公子,得問過公子才行?!?p> “如此,在下就多謝姑娘。”白袍公子抱拳行禮道,“在下靜候姑娘佳音?!闭f罷轉(zhuǎn)身仍回到桌前,自斟自飲。
上樓了,碰到巧月,凝蘭讓她過去告訴春熙梅韻竹清凌公子來了,一邊推門進屋一邊吩咐云舒去沏一壺碧螺春拿一些點心過來,又親自過去擰了帕子給柏梓琬擦手。
云舒答應(yīng)著出去,不多時便端著茶點進來。然后退到一旁,跟蕓香說起悄悄話。
“喲,當真是凌公子來了?!泵讽嵧崎T進來,“公子身份高貴,還以為再不會來我們醉香樓了。”
春熙和竹清隨后進來,屏退丫鬟,跟著梅韻走到桌前坐下,看著柏梓琬,卻是一言不發(fā)。
“妹妹并非有意隱瞞姐姐們,只是……”若她們早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會對她退避三舍。“不論如何都是妹妹的不是,這就給各位姐姐賠不是,請姐姐們原諒?!逼鹕沓娜撕煤冒萘艘话荨?p> 驚得凝蘭忙扶起她,“妹妹是五皇子妃,哪能跟我們行禮?你也知道梅韻的性子。”接著又道,”妹妹是皇子妃,為何卻要扮作男子來青樓?”傳到都城,只怕這醉香樓該保不住了。
柏梓琬道,“若我說為了玩,姐姐們可信?”
“玩?”春熙失笑,“堂堂皇子妃扮作男子跑到青樓玩,若被五皇子知道,妹妹,不,該是五皇子妃是,五皇子妃可有想過后果?別的不說,這醉香樓肯定是保不住的?!?p> 柏梓琬嘆息,“我瞞著姐姐們就是不希望姐姐們喊我五皇子妃,五皇子妃也好,凌唐也罷,都不過一個稱呼。姐姐們?nèi)暨€認我這個妹妹,就別五皇子妃五皇子妃的喊我。”
“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敝袂遄约旱沽吮K茶放在嘴邊,目光清涼的看著柏梓琬?!傲杼?,只怕也不是妹妹的真名吧?!?p> 事到如今,柏梓琬也不再隱瞞,她點頭,“我姓柏,名鶯鶯。但家里人都喊我阿琬?!?p> “鎮(zhèn)國將軍柏鴻泰柏將軍和妹妹是什么關(guān)系?”春熙道。
“是我父親。”
梅韻笑著,不似方才的陰陽怪氣,“我們從前當真是小瞧妹妹了,妹妹不止是五皇子妃,還將門之后。”
“梅韻姐姐就不要笑話我了。”柏梓琬笑笑,“姐姐們現(xiàn)在不生阿琬的氣了吧?”
四人對視一眼。梅韻道,“讓我們不生氣也行,除非你能再給我們寫首曲子,這樣才不枉凝蘭稱你妙音公子?!?p> 不等柏梓琬推脫,凝蘭已經(jīng)取了筆墨紙硯過來,又親自替她研好墨。梅韻更是將筆塞到她手里。柏梓琬失笑地搖搖頭,怎么有種被威脅的感覺?仍舊接過梅韻遞過來的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