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夜出動

　　就像云若辰預(yù)料的那樣，靖王的折子呈遞內(nèi)閣后，首先在幾位閣老間爆發(fā)出了一場爭論。

　　靖王的老師顧原大學(xué)士并非內(nèi)閣首輔，連次輔都不是，只在內(nèi)閣中排名第三。他雖然一力推薦靖王的方案，但其他幾位注重“傳統(tǒng)”、“穩(wěn)定”——說白了就是怕惹事怕麻煩的閣老都不同意。

　　內(nèi)閣目前有五位大學(xué)士，這就是慶朝最核心的五位重臣。五位閣老與六部尚書、侍郎以及地方上的幾位總督，構(gòu)成了慶朝統(tǒng)治階級金字塔的頂端。

　　當(dāng)然，凌駕于這些大佬們之上的，便是那位將帝王心術(shù)玩到了極致的、已經(jīng)在龍椅上坐了三十多年的老皇帝元啟。

　　光看他給自己起的這年號就夠狂妄的……元啟，除了開國太祖一般人都不敢用這種年號啊，人家就這么用了，還一用三十五年不帶換的。

　　關(guān)于靖王的上書，內(nèi)閣爭論不下，到了朝堂上，群臣也是議論紛紛。

　　靖王的最初目的算是達(dá)到了，這么多年來，他還是頭一回這么受關(guān)注。雖然他那方案一面倒的被批評“不適用”，但有爭議總比被人遺忘好啊。

　　靖王殿下很激動，顧原的心態(tài)可沒他那么好。顧閣老是真心想推行這個方案賑災(zāi)的，但他獨力難支，僅有的一些同伴在朝中地位也不高，打嘴仗完全幫不上忙。

　　由于靖王身份特殊，大臣們只能“恭請圣裁”，讓元啟帝來評斷。但元啟帝卻保持沉默，既不說支持誠王的建議，也不表態(tài)同意靖王的方案。

　　元啟帝篤信道教，號稱“無為而治”，一般都只在內(nèi)廷辦公，輕易不上朝。其實誰都知道，這位老皇帝是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到修道長生上去了。

　　但真正的奇門術(shù)士，很少有肯為皇家賣力的。聚集到元啟帝周圍的那些方士，只是道門里混得很一般的那種罷了。

　　楚王好細(xì)腰，宮中多餓死?；实凼群眯薜?，身邊的人自然也要時刻關(guān)注這些事。連內(nèi)閣首輔平裕翰大人，都時常得在宮中精舍里陪著老皇帝“試丹”呢。

　　“父王，您還在為賑災(zāi)的事心煩嗎？”

　　云若辰發(fā)現(xiàn)這幾天里，靖王的眉頭就沒解開過，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就連用餐的時候都像是食不知味一般，只吃幾條蔬菜就停了筷子。

　　云若辰本人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雖然上一世從小跟著師父過活，但她的老道士師父在生活上什么都可以不講究，卻把吃飯看得比天大。就算是一碟豆芽、一塊腐乳，都要盡力做出最好的滋味來。

　　世人對修道的術(shù)士往往有誤解，總把他們和苦行僧想成同一類人。其實根據(jù)門派的不同，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有著許多區(qū)別。像云若辰這一派就很入世，講求的是紅塵歷練，飲食享受當(dāng)然不能缺。

　　所以云若辰的嘴從小就被養(yǎng)得很刁，對食物的要求也很高。倒不是說她非要吃山珍海味，但對于烹飪精致還是很有追求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力也很強，若有需要吃粗茶淡飯，為了補充體力她也能吃下去。

　　來到這世界后，既然投胎到郡主身上，吃好喝好總不成問題。靖王再不受寵，親王的生活享受還是有保證的。

　　但云若辰還是憑著她的個人喜好和飲食習(xí)慣將自己的伙食改良了一遍，比如早晨起床時先喝杯安神茶就是一例。又如蒸魚，她要求廚房必須用清澈的泉水大火蒸一刻鐘就?；穑€得灑上細(xì)細(xì)的蔥姜絲，味道要不咸不淡，汁水要不多不少……

　　她每日與靖王父女倆一同用餐，靖王對女兒近來改良的這些菜譜也挺喜歡的，興致來了還和她探討幾句食經(jīng)。

　　但今天靖王面對著滿桌精致美味的菜肴，卻根本沒有下箸的欲望，云若辰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絕對是烏云萬里。

　　“嗯……”

　　靖王苦笑兩聲，擺擺手讓人收拾他的碗筷，也不和女兒說什么就往內(nèi)書房去了。

　　云若辰聽說他把兩個幕僚也叫了去，趕緊再次潛入偷聽，發(fā)現(xiàn)眼下老爹的處境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艱難得多。

　　當(dāng)初靖王對自己的方案能通過就沒存著什么指望，但大臣們現(xiàn)在一波接一波的反駁，還是讓他感到壓力很大。誰喜歡被人批評啊，又不是天生的被虐狂。靖王脾氣再好，也是很渴望被人認(rèn)同的，沒想到難得高調(diào)一回就被打擊成這樣。

　　靖王和幕僚們抱怨說，明明城外災(zāi)民成群餓死生病，京城里的高官們就是不同意將他們疏散下去。現(xiàn)在可是大夏天，病死的人若得不到及時處理，發(fā)起大瘟疫來可就很麻煩了。

　　“放心吧父王，您再忍兩天?！?p>　　想起自己交代聶深和葉慎言去做的事情，云若辰心中默默對父親說道。

　　當(dāng)天夜里，得到云若辰密令提前偷溜到后門的葉慎言驚訝地發(fā)現(xiàn)，郡主早就在那兒等著他了。

　　“郡、郡主，您這是……”

　　葉慎言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只見云若辰把頭發(fā)扎成簡單的麻花辮盤在頭上，穿著身粗使丫鬟的輕便衣裳，手里還提著個小包袱。

　　小郡主叫他一更天到后門來，卻沒說清楚要做什么。看她這架勢……不會是要他帶她溜出去吧！

　　這可不行！

　　葉慎言自己不怕半夜在山上走，但絕不敢把嬌滴滴的小郡主帶出去。萬一有點閃失，自己還要不要活了？那位聶管事絕對會把自己大卸八塊的！

　　“少廢話?！?p>　　云若辰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口舌上，要不是今晚必須要有個助手替自己做事，而她手邊又沒有合用的人，才不會找這么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來幫忙呢。

　　但她知道葉慎言對附近的地形和道路還挺熟悉，有他帶路能給自己省不少功夫。

　　被云若辰有如實質(zhì)的冰冷眼神所震懾，葉慎言居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整個人腦子有片刻的空白。等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平時鎖得牢牢的后門不知何時早已大開，小郡主都走出去了！

　　奇怪，這門是怎么開的？不是說上了三道鎖嗎？

　　還有，平時這兒每隔兩刻鐘就有護(hù)院來巡邏，怎么這會兒一點人聲都沒有……

　　他自然不知道這些都是云若辰用簡單的術(shù)法達(dá)成的效果，只隱隱感覺到今晚的際遇或許會比他想象的更加離奇。

　　有云若辰在，他們穿過布了九宮八卦陣的竹林自然不費什么功夫，很快就來到了山下。葉慎言再次驚奇地發(fā)現(xiàn)，山下路口居然拴著一匹高大的棕馬！

　　“愣著干什么，上來?！?p>　　云若辰身手敏捷地上了馬，不耐煩地招呼葉慎言上來。葉慎言傻愣愣地看著她：“郡主，您……您讓我和您乘一匹馬？”

　　“都叫你少廢話了！快！”

　　平時看這小子挺機靈的，怎么今晚老是拖泥帶水！云若辰很不耐煩地瞪他兩眼，葉慎言不敢再說什么，乖乖地抓著云若辰遞過來的馬鞭，手忙腳亂地爬到馬背上，坐在云若辰身后。

　　一股淡淡的幽香鉆入他的鼻尖，葉慎言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僵硬了，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擺。

　　他本來是個最無拘無束的小乞兒，就連在山莊里那些家丁、管事們面前也嬉笑自如，可偏偏每次面對華容郡主的時候，他都感覺自己緊張得心都要跳出喉嚨了。

　　明明郡主那么和氣，但就像剛才那些時候她一認(rèn)真起來，就會有種無形的威壓感……讓他情不自禁地乖乖聽話，在她面前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情。

　　她只是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小女孩耶！怎么會給人這么強的壓迫感啊……

　　葉慎言完全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明白為何小郡主要半夜跑出來。看她那么嚴(yán)肅，也不像是出來玩耍啊？

　　云若辰皺著眉勉強策馬前行，對自己這具虛弱嬌氣的小身子不滿到了極點。她前生就會騎馬，還和老道士師父在草原上生活過一些日子呢。所以她才會吩咐聶深提前在這兒備馬，但她顯然高估了自己……尤其是背后還馱了另外一個人！

　　“抓好馬鞍！”

　　云若辰感覺到后面的葉慎言東倒西歪的坐不穩(wěn)，真想索性把他踹下去算了。礙手礙腳，唉唉唉！決定了，這次的事情解決后，她就該好好訓(xùn)練葉慎言了！

　　在距離云若辰與葉慎言三丈遠(yuǎn)的后方，聶深雙眼如鷹隼緊盯著前面奔馳的馬匹，如影隨形地綴在他們身后飛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