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時(shí)節(jié),白天很短。
尤其是山里,太陽一落山,天也就黑了下來。
很快,夜幕就落了下來,整個(gè)山谷靜悄悄的,偶爾從五君山深處傳來一陣陣夜鶯的鳴叫。
李乘云寸步不離,守護(hù)在朝良真人身邊。
歐陽艷姐妹心急如焚,只瞪大了眼睛,一直默默等候著。
“嗚……”
這時(shí),陳歡渾身一陣顫抖,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聽得這個(gè)聲音,李乘云幾人長長松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歐陽艷急不可耐,瞬間撲了過去,急聲問道,
“師父!他怎么樣了?!”
朝良真人徐徐收功,沉吟著說道,
“命是保住了!但心脈有沒有受損,暫時(shí)還不得而知……”
歐陽艷姐妹相視一眼,卻是一臉茫然,詫異地問道,
“心脈受損?那……又是什么意思?!”
李乘云稍稍遲疑,聲音低沉,解釋說,
“如果心脈受損,人就會(huì)癡癡呆呆,變成一個(gè)傻子!”
他頓了頓,娓娓介紹道,
“這正是震天吼的恐怖之處,一旦發(fā)功,吼聲震天,摧枯拉朽,受傷之人,輕則心脈受損,變得癡傻,重則腑臟俱碎,小命不保!”
聽得這話,姐妹二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嚇得花容失色……
歐陽艷急忙蹲下身子,伸出手來,“啪啪”打起了陳歡的臉面,急聲說道,
“喂,臭小子,你傻了沒?!”
見狀,熊淑瑤看不下去了,急忙抓住了她,勸阻起來,
“你再這樣打他,不傻也被你打傻了!”
歐陽艷兩眼微紅,哭聲說道,
“那我改用腳踢,行不行?!”
“你敢用腳踢,我就敢當(dāng)豬蹄子來啃,你信不信?!”
就在這時(shí),陳歡瞪著眼睛,冷聲罵道!
聽得這話,師徒幾人都呆了……
歐陽艷喜極而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哽咽著問道,
“臭小子,你沒事吧?你有沒有變傻???!”
陳歡苦笑一聲,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你變傻了,我也不會(huì)傻!”
聽得這話,師徒幾人相視一眼,哈哈笑了起來。
此刻,看著眼前的這些人,如此為自己擔(dān)心,陳歡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他并不孤單!
劫后余生,雖然是大喜,朝良真人卻也有些困惑,他遲疑著說道,
“虎八的‘震天吼’雖然還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卻也是威力巨大,以你的修為,根本無法抵擋,可你怎么會(huì)沒事?”
陳歡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我……我不知道……”
就在這時(shí),他靈光一閃,急忙從懷里取出了昆侖鏡,問道,
“會(huì)不會(huì)是這面鏡子?”
他遲疑著說,
“我聽說,昆侖鏡可以守心護(hù)神,會(huì)不會(huì)是它……替我阻擋了一部分震天吼的攻擊?”
一見昆侖鏡,朝良真人茅塞頓開,欣然而笑,說道,
“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p> “大喜!大喜!”
就在這時(shí),樹林里影影綽綽,似乎有人……
歐陽艷黛眉一皺,手持利劍,三五步追了上去,厲聲怒喝道,
“是誰?!”
哪知,那人渾身一震,立刻就轉(zhuǎn)過身來,嘿嘿一笑,說道,
“仙姑忘了么?是我呀,張寶!”
說著,他倒頭就跪,朗聲高呼,
“眾位上仙威武!神勇!必勝!感謝老天派來上仙,除去這幾個(gè)禍害蒼生的妖魔……”
不等他說完,歐陽艷一臉的不耐煩,頓時(shí)怒目圓睜,雙手叉腰,厲聲臭罵道,
“住口!”
“你這個(gè)為虎作倀,見錢眼開的勢利小人!別用你那一套取悅妖魔鬼怪的說辭,再用來取悅我?guī)煾浮?p> 張寶一臉尷尬,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她的腳下,任由她奚落。
哪知,就在這時(shí),朝良真人卻擺手說道,
“罷了,讓他走吧!”
聽得這話,幾個(gè)弟子面面相覷,大惑不解!
歐陽艷瞪大了眼睛,急聲說道,
“可是師父,這人助紂為虐,做了太多壞事!此前,他還是土匪頭子……”
卻見朝良真人一瘸一拐走了過來,躬身將張寶扶了起來,甚至,還輕輕拍去他身上的塵土,說道,
“走吧,這世間總有個(gè)安身之處,不要再做傀儡,更不要做幫兇,做你自己就好了!”
張寶懵懵懂懂,不過,聽得這話,頓時(shí)如蒙大赦,拱手一揖,慌不擇路地走了。
幾個(g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乘云拱手一揖,遲疑著問道,
“師父是覺得,張寶此人,心懷善意,故而有意指點(diǎn),讓他洗心革面,做一個(gè)好人嗎?”
朝良真人拄起竹杖,坐到了一棵樹下,望著弟子們疑惑的目光,他搖頭笑道,
“癡兒!”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好人,好人心中總有那么一點(diǎn)壞!世上也從來不曾有純粹的壞人,壞人心中也總有那么一點(diǎn)好!”
“陰、陽,從來都是相生相克的!”
他頓了頓,慨然說道,
“今日,我們已經(jīng)制造了太多殺伐,我不想再多添殺戮……”
聽得這話,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這時(shí),他側(cè)眼看了看山間的虎身,眉頭一動(dòng),竹杖直指李乘云,贊不絕口地說道,
“話說回來,剛剛對付虎八之時(shí),你那一記出其不意的突襲,真是神來之筆,恰到好處!”
李乘云拱手致意,笑道,
“我小時(shí)候聽爺爺說起過,這震天吼雖然厲害,但每次發(fā)功之時(shí),后部卻是門戶大開,沒有防備,所以……”
看他扭扭捏捏,朝良真人大感不耐煩,擺手說道,
“都是自家?guī)熜置?,沒必要這么藏著掖著!”
他嘿嘿一笑,饒有興致地說道,
“然后,你就一劍直戳了他的卵子是不是?!”
這話一出,歐陽艷姐妹相視一眼,羞得臉色緋紅。
李乘云微微點(diǎn)頭,不禁也一臉尷尬。
朝良真人朗聲說道,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一旦出手,就要直取要害,乘云這一招突襲,值得我們借鑒、學(xué)習(xí)??!”
聽得這話,李乘云拱手致意,面有喜色。
這時(shí),陳歡也猛然回想起來,虎八施展“震天吼”的時(shí)候,正是李乘云及時(shí)趕來,從背后突襲,才讓他撿到了一條小命!
此刻,盡管他依舊看不慣這個(gè)潑皮少爺,但心中難免有一種深深的感激之情,于是,他拱手致意,沉聲說道,
“多謝師兄!”
聽得這話,李乘云眉頭微皺,頗有些不適應(yīng),陰陽怪氣地問道,
“什么?師兄?!”
他大感驚詫,索性蹲到了陳歡的腳邊,大眼瞪小眼,詫異地說道,
“小子,如果我沒有記錯(cuò),這是你自從投入蜀山以來,第一次叫我?guī)熜值陌??!?p> 歐陽艷姐妹面面相覷,心里暗暗著急,
“這倆倔驢該不會(huì)當(dāng)著師父的面,又犟起來吧?!”
陳歡苦笑一聲,說道,
“這個(gè)……我沒有那么好的印象!”
“不過……今天,我確實(shí)要謝謝師兄救了我一命……”
李乘云訕訕而笑,擺手說道,
“算了吧,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救你走過鬼門關(guān)的,乃是咱們的師父……”
看他明明做了好事,卻還矢口否認(rèn),陳歡也不愿繼續(xù)點(diǎn)破,就對著師父拱手一揖,誠聲說道,
“多謝師父!”
回過頭來,他又上下打量起了眼前這個(gè)潑皮少爺,不禁滿心疑惑,問道,
“我有點(diǎn)奇怪!其實(shí),以當(dāng)時(shí)的狀況,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觀,任由我被虎八的震天吼震死,或者變成一個(gè)傻子,干嘛還要舍身相救……”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饒有興致地說道,
“如此一來,也就沒人跟你爭明月了嘛!”
哪知,一聽這話,李乘云噌然起身,劍眉直立,怒啐一聲,罵罵咧咧,
“喂!小子,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我雖然討厭你,但不代表我沒有正義感,身為領(lǐng)路師兄,我豈能坐看師弟身陷險(xiǎn)境,卻袖手旁觀?”
他手握寶劍,威風(fēng)凜凜,朗聲說道,
“要競爭,那也得公平競爭!贏,我要贏得光彩!就算輸,我也要輸?shù)姆狻?p> “我才不會(huì)耍那些下流的陰謀詭計(jì)!”
聽得這話,一旁的歐陽艷姐妹紛紛鼓掌叫好。
看他這么義正言辭,陳歡心中暗喜,順勢而動(dòng),咧嘴笑道,
“既然如此,這頭虎妖,可不能算是你殺的?”
李乘云一愣,看著陳歡一臉鬼笑的樣子,冷然說道,
“放心吧,我才沒有那么下作!”
看他脾氣執(zhí)拗,頗有些傻傻的執(zhí)著,不知道為什么,陳歡心里突然對這個(gè)潑皮少爺有了一些好感……
他有感而發(fā),慨然說道,
“知道嗎?”
“我以前也有個(gè)大師兄,平日里對我噓寒問暖,百般疼愛,可到了危急關(guān)頭,卻在我背后捅刀子!”
李乘云白眼一翻,問道,
“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認(rèn)我這個(gè)大師兄的原因?!”
他撇了撇嘴,看著一旁的歐陽艷姐妹,說道,
“你們信嗎?反正,我是不信!”
陳歡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紅,苦笑一聲,說道,
“現(xiàn)如今,我又遇上了你這個(gè)大師兄,盡管平日里總是對我吹鼻子瞪眼……”
一聽這話,李乘云立刻就急了,他偷眼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朝良真人,急聲問道,
“喂,你小子把話說清楚,我什么跟你吹鼻子瞪眼了?!”
陳歡一愣,伸手指著他,笑道,
“你看,你現(xiàn)在就在吹鼻子瞪眼!”
一聽這話,歐陽艷姐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diǎn)頭說道,
“確實(shí)是哎!”
這一下,李乘云癟了……
陳歡接著說道,
“雖然平日里不怎么對付,可到了生死關(guān)頭,你卻義無反顧,舍命相救……”
說到這里,他兩眼微紅,鼻頭一酸,伸出手來,誠懇地說道,
“師兄,謝謝你!”
哪知,李乘云白了他一眼,撇嘴說道,
“份內(nèi)所屬,用不著謝!”
說完,大袖一揮,扭頭就走進(jìn)了山間!
陳歡熱臉貼了個(gè)冷屁股,不禁一臉尷尬……
歐陽艷姐妹嘻嘻偷笑,說道,
“看來,男人也會(huì)吃醋!”
見李乘云查看起了虎八的尸身,朝良真人拄起竹杖,踉踉蹌蹌跟了上去,囑咐道,
“注意搜查,看看死老虎身上有沒有什么稀罕物!”
這時(shí),他回頭又看了看歐陽艷姐妹,說道,
“去把獻(xiàn)祭的酒肉拿來,燒上大火,咱們也該祭一祭五臟廟了……”
聽得這話,歐陽艷眼放精光,嘿嘿一笑,迫不及待地說道,
“太好了!我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陳歡背靠老樹,滿臉蒼白,卻沒忘了調(diào)侃她兩句,
“咕咕叫的,應(yīng)該是蛤蟆吧?!”
一聽這話,歐陽艷黛眉一皺,氣得直跺腳,罵道,
“趁你動(dòng)不了,當(dāng)心我得你咕咕叫!”
……
耽擱了太久,虎妖的“內(nèi)丹”早已消散,經(jīng)過一番仔細(xì)搜索,李乘云搜到了一個(gè)百寶囊!
他把所有東西都倒在了大家面前:
也沒有稀罕物,大多都是一些煉丹、制藥的材料,對他們這些劍修來說,顯然沒什么用處。
不過,當(dāng)中有幾盒強(qiáng)身健體的“百花散”!
朝良真人一臉稀奇,把藥分發(fā)給了幾個(gè)弟子,正好人手一盒!
他慨然長嘆,說道,
“人人有份,也算是上蒼對你們追隨為師的一份補(bǔ)償吧!”
陳歡瞇眼細(xì)瞧,只見這盒子三寸見方,小巧精致,雕龍畫鳳,栩栩如生!
“做工還挺精巧!”
打開一看,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便陣陣襲來,只見里頭紅白成對,如同雞眼大小,安放著九對藥丸……
他有些失望,撇嘴說道,
“怎么……就這么點(diǎn)東西啊?”
見他一無所知,李乘云搖頭苦笑,解釋道,
“百花散,是百草堂精制的補(bǔ)體奇藥,強(qiáng)筋健骨,養(yǎng)陰補(bǔ)陽!”
大家面面相覷,心里打了個(gè)咯噔,
“那不就是壯陽藥么?!”
卻聽他說得玄而又玄,娓娓介紹,
“此藥,只在百草堂內(nèi)流通,就算你再有錢,再有勢,也買不到,可謂萬金難求!”
“記住,白色藥丸日服,紅色藥丸夜用,每月一次,可以強(qiáng)身健體!”
看他說得神乎其神,陳歡羞愧得無地自容……
大家也如獲至寶,紛紛收藏了起來。
尋摸到了最后,李乘云從這一堆家什中撿起了一方潔白的象牙板,瞇眼細(xì)瞧著板上精致的雕刻和彎彎曲曲的紋理,嘀咕道,
“龍飛鳳舞的,寫的是什么鬼東西?”
瞥眼看了看,隨后,也沒當(dāng)回事,丟回到了這一堆“破爛”中。
哪知,朝良真人卻眉頭一皺,眼放精光,一把拿起了象牙板,瞇眼細(xì)瞧,嘴里嘰里咕嚕,好似念咒一般。
嘴里隱隱約約說道,
“七夕佳節(jié)……黑沙老祖……”
幾個(gè)弟子面面相覷,一臉茫然,李乘云卻眉頭微皺,大感詫異,遲疑著問道,
“師父,你知道這是什么物事嗎?”
朝良真人臉色凝重,沉聲說道,
“這是一方象牙笏!”
笏板,大家都知道,那是世俗之中,大臣朝拜天子之時(shí),手里捧著的玉牌!
歐陽艷抬眼看了看笏板,只見板上紋理古怪,彎彎曲曲,不禁瞪大了眼睛,問道,
“師父,那……這象牙笏上寫了什么?”
朝良真人凝視著手中笏板,沉吟著說,
“板上用妖族文字銘刻著,‘七月初七,織女下凡!誠邀虎八賢弟,蒞臨飛沙古城,共賞織女華容仙姿,歡度七夕浪漫佳節(jié),黑沙老祖誠邀’……”
歐陽艷咯咯笑了起來,
“這哪是什么笏板?我看,倒像是一份請柬!”
卻見李乘云眉頭緊鎖,看了一眼身邊這個(gè)不諳世事的師妹,苦聲說道,
“沒錯(cuò)!這確實(shí)是一份請柬,但黑沙王特意用笏板做成了請柬,意義就非同凡響了!”
陳歡立刻也看出了端倪,沉吟著說道,
“的確!”
“言外之意,黑沙王就是在隱喻,他自己是妖王之王,萬妖之祖,讓天下妖族前來朝拜!??!”
聽得這話,歐陽艷渾身一震,這才恍然大悟,喃喃自語道,
“原來如此!”
朝良真人面色凝重,沉聲問道,
“其余幾個(gè)妖人身上,可搜到類似的笏板?”
李乘云搖了搖頭,
“這倒沒有!”
“吳玉峰、龍江河之流,終究只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山中小妖,修為低微,相信也不在黑沙王的邀請名單上!”
朝良真人神情冷峻,摩挲著手中的象牙笏,凜然說道,
“虎八是金冥王的義子,卻也收到了黑沙王的請柬,看來,這事只怕沒有這么簡單!”
幾個(gè)弟子卻沒有師父這么多的心思:
烤肉已熟,酒也燙好,就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陳歡重傷在身,五君山風(fēng)景如畫,大家也樂得盤桓其中,就陪同著他,一起在山谷之中住了下來。
妖魔一走,山上的強(qiáng)盜、獻(xiàn)祭的女人們也相繼溜了,師徒五人也樂得清凈:
白天,或者精研道法,或者研習(xí)劍藝,夜間就盤膝修煉,調(diào)息養(yǎng)元,日子過得倒是快活。
幾天后,師徒五人才逶迤下了五君山,繼續(xù)往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