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又重重的吐出,擠出一絲笑容對著,滿臉愁容的趙氏說道:
“還請母親放心,只不過是些許辱罵詆毀,孩兒自信還是受的住的,而且時間一長自然不會有人還記得孩兒,況且他們又不知道孩兒相貌如何,等他個一年半載的。”
“到時候還有幾人記得此事,即便是記得還有誰知道孩兒是哪個,恐怕到時候孩兒還可以上街,和人們一起罵一句不知道天高地厚呢?!?p> 說著朱祁鈺還輕笑了一聲,趙氏此時也是被他給氣笑了,有些生氣的說道:
“還笑呢,你是真不怕事情鬧大,你也知道即便是宗族內(nèi)部也是派系林立,你這件事遠沒有你說的那么簡單?!?p> “事情本身自然是可大可小,但是有多大或者有多小,那就不是你能夠控制的了,你父親也快還該回來休沐了,到時候有什么問題我和你父親自會去處理?!?p> “不過有一點你沒有說錯,這個時候做多錯多,什么都不要去做,就當(dāng)事情沒有發(fā)生過,聽到了嗎?”
“是母親鈺兒明白的?!?p> 趙氏聞言點點頭便徑直離開了,畢竟在好辦的事你也得去辦啊,況且趙氏也怕再待下去就露餡了。
他們家向來是謹(jǐn)言慎行,不與人相爭平日里來往的大多都是同宗親族,到底還是要念一份親親之誼。
所以事情本身很好解決,他人那叫非議叫造反,老朱家人那自然叫有大志向,關(guān)鍵在于這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
這也是趙氏真正有些擔(dān)心的原因,尚武風(fēng)氣帶來的武德充沛,還是脾氣火爆一點就著的那種,
一上頭氣不過來堵你家門罵你,那他們自然是不敢的,但是堵你家門等你出門,在逮著你罵的膽子他們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那對于朱祁鈺才是真正的考驗,心里能不能夠承受的住,會不會一怒之下憤怒了一整天。
開玩笑開玩笑,在封建統(tǒng)治之下,人們對于明望的看重,遠不是朱祁鈺這個擺爛人所能理解的。
朱祁鈺緩步來到?jīng)鐾ぷ?,這時朱祁山滿臉擔(dān)憂的對著朱祁鈺說道:“公子,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對于朱祁山的問題,朱祁鈺并沒有聽見。
此時的朱祁鈺終于冷靜了下來,腦海中的疑問不斷的浮現(xiàn),趙氏剛剛表現(xiàn)實在是有些可疑。
別看趙氏一臉的寒霜,好像事情有多嚴(yán)重一樣,但是其實自己分析到最后,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嚴(yán)重問題。
剛才之所以那么說,不過是配合一下趙氏的臉色,但真實情況遠沒有趙氏說得那么嚴(yán)重。
那么趙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嚇唬一下自己?可那有什么意義呢?想到這里朱祁鈺突然笑了。
他母親還真是用心良苦啊,嚇一下自己也好,給自己長長記性,這兩天都忘了自己是誰了。
一點警惕性都沒有了,況且禍從口出都不懂嗎?
而朱祁山則是直接給嚇壞了,他家公子先是一動不動的發(fā)呆,然后突然開始發(fā)笑,這怕不是得了意癥了吧。
回過神來的朱祁鈺,看著滿臉擔(dān)憂的的朱祁山,瞬間回過神來對著他說道:
“想什么呢,你家公子我沒事好的很,這件事遠沒有母親說的那么嚴(yán)重?!?p> “你我到底還是姓朱,到底還是皇親國戚,況且我說的也沒有什么,根本構(gòu)不成什么非議之罪?!?p> “剛才夫人不過是想讓我長長記性,以后別再亂說話而已,你沒看到剛剛夫人除了一臉的寒霜以外,但是其實什么都沒有做嗎?”
“往常不說吊起來打,最起碼也是一頓竹鞭炒肉,可是今天母親什么也沒有用上,甚至于說連罵都沒有罵我。”
“你好好想想這合理嗎?這可能嗎?那么只能是母親有些演過頭演砸了,居然忘了她平常可不是這么和藹的人?!?p> “剛才我不過是順著母親的話,往下說給母親個臺階下,不過是一些流言蜚語還嚇不倒小爺”
正在朱祁鈺得意洋洋的時候,突然看到朱祁山的面色劇變,立馬起身就往朱祁山身后跑去。
不過還沒有跑上兩步,就被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趙氏給攔了下來,于是朱祁鈺立馬換上了諂媚的笑容。
湊了過去對著趙氏說道:“母親,孩兒剛才說的話母親聽到了幾句?!?p> “你說呢!”原來是趙氏離開之后,害怕真的把朱祁鈺給嚇到,所以便時刻關(guān)注著朱祁鈺,沒有想到給朱祁鈺擺了一道。
朱祁鈺聞言就知道,趙氏只怕是一句都沒有少聽,這波GG兄弟們。
很快便從府里傳出了,朱祁鈺殺豬一般的慘叫,不過趙氏對于力道和位置控制很好,打完從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而且除了痛還沒有任何后遺癥。
可以說朱祁鈺這些年來,可是沒少給趙氏練手,輕輕的淺打了五分鐘,趙式便又一次的直接消失了。
趙氏一離開剛才還躺在地上,在干嚎的朱祁鈺立馬止聲,對著一邊的朱祁山說道:“看什么看還不扶你家公子我起來?!?p> “公子你這裝的也太像了吧,但是您就不怕夫人發(fā)現(xiàn)嗎?”
“哼,你家公子我從小天賦異稟,皮糙肉厚的母親又控制了力道,打在本公子身上就如同撓癢一般?!?p> 朱祁山?jīng)]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將朱祁鈺扶了起來,看著朱祁鈺揉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回涼亭坐下。
朱祁鈺坐在亭子里,看著亭下水中的游魚,對著身后的朱祁山說道:
“去給公子我拿些魚食來,本公子要喂魚?!泵看斡眠@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朱祁鈺都在內(nèi)心告訴自己,都是為了活命,可是這種感覺真的好爽。
朱祁鈺內(nèi)心還是認(rèn)為人人平等的,這是他二十年來養(yǎng)成的價值觀,并不會直接被改變。
但是同樣的他也知道,在這種個體擁有強大偉力的世界,講平等怕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況且最重要的可能就是,這一次他成了權(quán)貴,人是很難去反對他自己所處的階級,至少他朱祁鈺做不到。
至少目前的他價值觀還沒有完全改變,做這種事情還會給自己找個借口,如果有一天連借口都不找了,那恐怕就是他已經(jīng)徹底融入這里了。
朱祁鈺不由得搖搖頭,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未來如何又有誰能知道呢?假如自己沒有修行的天賦,那么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
對于這個存在了數(shù)千年的帝國來說,幾十載的光陰實在是太過短暫,對于這個存在了上萬年的民族來說,不過是驚濤駭浪的大海上,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他的誕生與泯滅都不會有人注意,更不會有人在意,幾千年上萬年形成的宗族觀念,根本不是幾十年乃至數(shù)百年能夠解決的。
想到這里朱祁鈺不免有些悲傷,如果不知道還好,可如今知道了,卻只能做一個看客,這如何能讓人甘心啊。
不過朱祁鈺深知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與其滿懷期待不如干脆斷了念想,只在心底留一絲希望。
這時朱祁山也拿著一個小陶瓷罐跑了過來,朱祁鈺伸手接過陶瓷罐,打開罐子將塞子遞給朱祁山,伸手從中抓出一小把魚食。
那魚食比之六味地黃丸還要小些,黃褐色的小珠子,是用上好的大米磨粉混合獸肉制成,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
朱祁鈺伸手將魚食撒入水中,立時引來游魚相爭搶,紅黃白三色的錦鯉,在陽光照耀之下分外的好看,朱祁鈺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只消片刻魚群便再度散去,于是朱祁鈺再次撒下一把魚食,引得魚群再次匯聚而來。
不過這一次朱祁鈺沒有再笑,只是默默的又撒下一把魚食,伸手將裝魚食的罐子遞給朱祁山,然后這才起身離開了涼亭。
只留下不明所以得朱祁山,站在原地手里拿著罐子,看著遠去的朱祁鈺,伸手又撒下一把魚食蓋上蓋子。
向著朱祁鈺追去,追上朱祁鈺也沒有說什么,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進了東廂房內(nèi)。
朱祁鈺直接來到了書房,朱祁山則是先將魚食放了起來,這才來到了朱祁鈺身邊。
看到朱祁鈺正坐在桌子前拿著一本書看,不由得也是一呆,公子是什么時候轉(zhuǎn)性的,居然開始看書了。
不過朱祁山還是趴在,朱祁鈺得耳朵邊小聲提醒道:“公子您還是收斂點吧,夫人應(yīng)該不知道您是讀春秋的吧。”
朱祁鈺聞言也是有些尷尬,他剛剛也只隨手拿了一本書,想要看看書來排解一下苦悶,沒想到打開一看居然寫的是春秋。
然后便本著批判的精神,打開來好好看一下,不是批判一下,結(jié)果沒想到朱祁山居然一眼就看到了。
于是有些訕訕的說道:“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本公子,將本公子的書給換成了這等書籍,本公子豈是讀春秋之人?!?p> 說著朱祁鈺還伸手將書遞給了朱祁山,然后說道:“拿去燒了,不要讓本公子在看到他?!?p> 說完轉(zhuǎn)身到書柜上走哪了一本書,不過這次朱祁鈺看好了,特地挑了一本名為三國演義的小說,試圖證明自己的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