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州府靠河,河岸線綿延上千里,其中就屬東南部的碼頭規(guī)模最大,由兩江之地的漕幫主管,專司貨物調(diào)送,這些年在朝廷的統(tǒng)領(lǐng)下越加規(guī)范,無論運送什么東西都有專門的條例規(guī)定。
王濤環(huán)顧大船四周,無不是煙波浩渺,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這河道寬闊,走水路幾日就可到達(dá)云熙行省總督府,安全方面也有保障,畢竟漕幫吃的就是這碗飯,哪有砸自己飯碗的道理。
他親自率領(lǐng)五百親兵,扮做行腳的商客,悄無聲息登上了漕幫一艘河船,將百萬兩銀子放置在船艙里,派專人看管,這才放心似地轉(zhuǎn)回到甲板上,佯裝欣賞碼頭的景致,其實暗地里放出斥候,觀察四處有無可疑之人。
親兵都尉去而復(fù)返,走到甲板上,湊上前來小聲說道:
“大人,碼頭四周以及海船上都安插了我們的人,此次必是萬無一失?!?p> 身穿便服的王濤點了一下頭,提醒道:“不可掉以輕心,我們身重命,一路須得謹(jǐn)小慎微,一旦有異況,可先斬后奏!”
“下官記住了!”
親兵都尉乃是王濤的親信隨從,心里雖不以為然,但還是提起了些警惕,這海船上裝載的可不是僅有他們一家的貨品,漕幫運輸秉承多多益善之道,故而每次發(fā)船,必定是滿載而走。
“這該死的漕幫,吃了我那么多銀子,卻給我們安排了這么一條船,早晚撐死他們?!?p> 王濤心里很不舒服,狠狠拍了一下欄柱,要不是他著急趕路,必定要去漕幫總辦找那堂主理論理論,前前后后他搭進(jìn)去多少銀子,最后只給他們安排了這么一條河船,回過頭望去,船上滿是南來北往的商客和各式各樣的貨物,這一路他得承擔(dān)多大的壓力,可想而知。
心里又糾結(jié)一陣,到底沒打算改變行程。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想不到,別人也應(yīng)該不會想到他會坐這條河船,說不定那些打了小心思的勢力,正在碼頭上四處查找是否有保護(hù)隱秘的大料河船呢,以此混淆視聽,再好不過。
兩人并不知道,此時就在他們的頭頂,一條桅桿之上站著一個船工,頭纏青色羅巾,身披皂褂,小心翼翼地隱藏在帆布后,待兩人離開后,那船工挽起繩索,靈巧地順著桅桿下滑到甲板。
這人皮膚黝黑,如同昆侖奴般,面貌與普通船工無異,但眼神間卻有股凌冽之意。
像他這樣的船工,專門負(fù)責(zé)趕河走船,人數(shù)上百,分散在河船各位,一點也不顯眼。他混在稠密的人群中,避開那身穿便衣的鄉(xiāng)兵,徑直朝右舷的甲板走去。
趁著無人,他附身將甲板上一個把手拉住,往上一抬,地上露出一個可供人進(jìn)入的方形入口,一排木梯延伸而下,船工雙手扶著梯子往下走去,進(jìn)入河床的船腹部位。
越往里走,空間也就越加逼仄,光線逐漸暗淡。船工在貨倉里穿梭著,周圍一片晦暗,全憑自己的記憶走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了爛木頭朽爛和食物發(fā)霉的氣味,附近一個人也沒有,平時沒有一個人愿意來這鬼地方。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一抹暗淡的燭光出現(xiàn),接肘而來的,則是一種沉悶的呼吸聲,宛如深淵中的野獸,顯得尤為刺耳。
“屬下拜見宗主!”
皮膚黝黑的船工沒敢再往前走半步,停下了腳步,恭敬地看著那燭光照射出的修長影子,那隱藏在影子背后的那人實在過于可怕,要不是有緊急消息稟告,他決不想前來。
在黑暗中,船工通過那抹影子,只能大概看出那人的體型,周圍除了擺在一張桌案上燈燭外,卻沒有看到任何外人,聽聞這尊大人物神出鬼沒,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果然不假。
“說來...”
那影子的聲音響起,如同低微而模糊的呢喃。
船工身子一震,哆嗦著嘴巴道:“那臨安縣縣尉王濤帶著五百親兵現(xiàn)已上了船,就在我們這條船上,小人還隱約聽見什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來著。”
那影子嘿嘿冷笑,“故布疑陣罷了,就連他們都沒有想到,張奉一個偶然之舉,我們竟是最快知道消息的人?!?p> “對了,那百萬兩銀子在何處?”
船工沒敢抬頭,“左舷第二層,有大量便裝士兵看守,想必就藏在那兒!”
“好的很,有了這批銀子,大事可期矣?!?p> 船工猶豫了一下,咬牙說道:“可是教主她老人家還未上船,我們是不是派人去接應(yīng)一下,此事教主親自過問,我們要是現(xiàn)在動手,到時候教主追究起來.....”
那道影子晃動了一下,默不作聲了片刻。
“等教主上船再作打算,人與貨都在船上,跑不了,你盯著那群官兵就行,教主自有她的手段?!?p> “是,屬下這就去?!?p> 船工說著,轉(zhuǎn)身背著那道影子離去,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氣,那宗主大人的氣勢壓抑而沉悶,就算是道影子,也不是他這個普通教眾能夠抵擋的,這下離開了那船腹,倒有種如釋重負(fù)之感。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船工原路返回到了甲板上,走起路來腳步也輕快了不少。沒有人任何注意他短暫的離去,船工各司其職,只要辦好份內(nèi)的事情,就算你打瞌睡賭錢都沒人去管。
......
王濤坐在船艙里飲茶聽曲,渺渺的柔音如同柔軟的羽毛,撩撥著他身上那最敏感的部位,要不是公務(wù)在身,他定要將眼前這個唱曲的伶人正法。
不過等事情辦完后,帶回臨安縣金屋藏嬌也是不錯。
這伶人是漕幫安排自己進(jìn)來服侍自己的,以作補(bǔ)償。本來他有心拒絕,但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扮做商客,那自然不能太過反常,便笑著接手了過來,也學(xué)著那些有錢的豪商在房內(nèi)聽曲享樂,用來麻痹可能潛在的敵人。
這伶人身世倒是清白,盈盈小腰可握,身姿苗條,面容清麗,一抹腮紅如同出水的芙蓉,一路拿來解趣倒是享受。
家中老妻兇猛,也不知收納了這么個妖精,自己的腰子受不受得了。
“一蓑煙雨年華少,素昧平生顏俊俏,燈火對照......”
香檀輕啟,詞音繞梁,點燃的松香勾動著人的心弦,王濤瞇著眼睛,躺在一個床榻上,身旁那個伶人牽動著青蔥般的玉指,做出各種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舞姿,柔弱無骨,動人心魂。
此時,親兵都尉突然快步走了進(jìn)來,俯首小聲道:“大人,下官剛才在碼頭看見上次那云塢村的吳淳等人,似有情況?!?p> 王濤眉頭一皺,直起身來,擺手示意那伶人下去。
那伶人扭著小腰下去,王濤走到窗邊,以手蓋眉,眺看著碼頭,果然見到那文人裝扮的吳淳,正帶著黑鱗衛(wèi)穿梭在碼頭的坊肆之間,好似閑逛。
“這小子來這里干什么?”
王濤有點想不通,這家伙就像一個謎似的,僅僅憑借一己之力就讓云塢山從一個貧困山村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模范村寨,而且還深得縣令大人的寵愛,要說他有什么能耐,也大抵說不清楚,但好似老天爺都幫著他,做一件事成一件事。
親兵都尉分析道:“他們是縣令大人的人,想必對我們沒有威脅?!?p> “但愿是巧合吧?!?p> 越看不清的人越危險,就算這吳淳不是奔著他們來的,那肯定另有其他的目的,王濤心里可不像下屬那么樂觀,幾乎可以預(yù)見,這家伙以后必定是自己扳倒張奉最大的阻力。他們之間總歸有一戰(zhàn),只是或早或晚的問題,早做打算沒有錯。
王濤沉吟了一下,便吩咐那都尉道:“小心無大錯,你派幾個人去盯著他,我倒要看看,他來這到底干什么?”
親兵都尉領(lǐng)命下去,王濤背著手在房間內(nèi)踱步。
誰都沒有注意到,那下去的俏麗伶人躲在一簾紗帳后,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