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在舞女曼妙的身姿下步入高潮,繼而日落遲遲。
仆人們用火柴點上無數(shù)燈籠,整個府院都沉浸在燈光中,亮堂堂的,紅艷艷的,如云的賓客臉龐上也是紅彤彤的。
知府沈承天見時機已到,隧轉(zhuǎn)身與李清晏說道:“這收徒之事不可拖延,早該有個約規(guī),不知李儒師心里可有個主意?”
李清晏聞言,腦里迅速回想到今早范府送來的一大批書畫財帛,還有范府管家那意味深長的話語。
——我家范公子早聞李儒師富有恩望,心向往之,故而懇請拜請為徒,范尚書亦有此心也。
這句話重點不在前面,而在那最后一句。范尚書就是當今端朝吏部尚書范道嚴,頗受恩寵,端朝官吏都受其轄制,說句欺君的話,往往他的一句話,可比端王說的還要管用。
故而面對沈承天的提議,他無法拒絕,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不如府尊來想個考題如何?今日在座之中,有諸多學政同僚,都是飽學之士,想必有他們在,這才學優(yōu)劣自然分得個高下來。”
李清晏拂袖,將這個難題甩給了沈承天。
沈承天肯定要為范霖說好話,但他又不愿意自己的收徒大會成了利益博弈的場所,于是就將評判的職責推給他的同僚,由大家共同參與進來評判,做到盡量公平公正。
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難道你還能逼迫我收徒么?
“今日是李儒師你的收徒會,我豈能越俎代庖乎,此事萬萬不可!”沈承天又搖頭又擺手道。
李清晏拱手道:“珉州賴其公治理才有如今的昌盛局面,更何況您是在場最尊貴的賓客,由你做這個中間裁決者,最合適不過?!?p> “不可不可,豈能以官位論高低,我看由李儒師你來出題最恰當,也最合適?!?p> 沈承天又推辭了一下。
幾位學政儒師紛紛相勸,李清晏更是言語懇切,一來二去,沈承天這才勉為其難接受了。
“唉,竟然如此,我就愧領(lǐng)了?!?p> 沈承天起身,揮手制止了舞樂,整個宴會安靜下來,眾人紛紛掉頭看向廳堂上的沈承天。
不出意外,今日重頭戲來了。
沈承天舉起兩只手臂,提高了聲音:
“各位肅靜,今日我們還有最后一項,那就是考驗各位年輕學子,無論是否有功名,都可以參與進來。由我出一個考題,各位作答,稍后便由珉州學政的各位同僚共同閱卷,最后選舉出最優(yōu)秀的一篇文章,其作者即可拜入李儒師門下?!?p> 年輕學子歡呼雀躍,其余賓客興奮地坐著觀望。
此等龍爭虎斗,可是宴會結(jié)束后的談資。
“請府尊出題吧,我等學子必全力以赴?!?p> “是啊,揚名就在此時,十年寒窗成詩篇,今日即可美名揚啊?!?p> “從此拜入李師府,立德立言立功勛?!?p> 沈承天掃了一眼堂下諸位學子,心里暗驚,這里面可有幾個詩賦超絕的才子,真要比斗起來,那可真是一場神仙打架了。
他又看了一眼范霖,心里略略慨嘆。
假若比斗真才實學,那些有名有才的世家公子起碼甩掉范霖幾條街,但范霖沒有這才學,卻抵不住人家有個好爹啊,所以無論今日的比斗如何精彩,贏家只能有一個人,那就是范霖!
這場拜師宴從頭到尾,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其他人是沒有機會了,可以說,這場宴會就是專門為范霖準備的,只為了讓他在眾人中揚名,成功拜入李儒師的門下。
范道嚴為了這個嫡子,真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但沈承天不得不照著范道嚴預設(shè)的計劃去做,這都是因為在端朝,他屬于新政派官員,而新政派在朝廷中樞的核心人物,就是范道嚴,理論上來說,他與范道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同黨關(guān)系。
就算不是為了范道嚴,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得這么做!
沈承天將計劃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隨即佯裝咳嗽了一聲,抬頭面對眾人說道:
“既然李儒師讓我做出題人,我自然就要做到公平公正,各位同僚以及鄉(xiāng)紳可以全程監(jiān)督我,一旦有疑問,都可以提出來?!?p> 眾人點點頭,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要是連珉州府的父母官都不相信,他們就不知道該去相信誰了。
“好,那我就隨機出個考題!”
接下來,沈承天托著下巴那尾短小的胡須,佯裝沉思狀,時不時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始終沒有做出決定,做出一副搖擺不定的樣子。
諸位學子此時完全相信沈承天是在臨場想考題了。
要是早有準備的話,沈承天也不會想這么久,而且始終面目低沉,左支右絀,想必想要出一個既能考查眾人才能,而又要分出高低優(yōu)劣的題目是很難的吧。
要是出的太簡單了,就沒有考驗的比較性,要是出的太難了,也不能發(fā)揮出答題者全部的才能。
而學子們翹首盼望的時刻,吳淳卻與薛文璋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舉杯對飲,絲毫沒有參與進去的打算。
薛文璋打了一個飽嗝,側(cè)過頭看向吳淳問:“吳兄,你怎么不去看看?”
吳淳飲下一口酒,笑了笑,搖頭道:“只不過是一場戲罷了,如此低劣,恐難入眼?!?p> “額,哈哈,對!都是鏡中花水中月,看得到得不到而已?!毖ξ蔫奥勓砸徽?,搖頭失笑。
吳淳眉眼一挑,問道:“那薛兄如何成為李儒師之徒,可否告知?”
“唉,說來話長。”薛文璋說。
吳淳說:“長話短說。”
薛文璋只得說:“其實,我也是從一場戲開始...”
......
沈承天想了略久,在眾人千呼萬喚下,才說出了自己的考題。
“珉州府有一樓閣,乃是兩江之地最高建筑,名曰鸞鳳閣,想必各位學子登臨游玩去過。那鸞鳳閣高約十丈,矗立兩江之畔,天下名士皆去觀望,自古吟誦鸞鳳閣的詩篇無數(shù),都是名動七國的名作。”
沈承天頓了一下,接著面色肅然道:“但自端朝開國以來,還未有端朝士人的詩篇被天下名士承認鐫刻在那鸞鳳閣上,此誠為我輩端朝學士之遺憾,故而我決定,就以這鸞鳳閣為題,體裁不限,自由發(fā)揮,希望你們能一展才華。”
頃刻間,眾人嘩然。
吟誦鸞鳳閣的詩篇大作,他們倒背如流,可要從舊中創(chuàng)新,那可就難了。
古有傳聞,那江畔樓閣棲息過鸞鳳,后被坤朝皇帝賜名為“鸞鳳閣”,說來也怪,那鸞鳳閣歷經(jīng)千年戰(zhàn)火與歲月摧殘,依舊屹立不倒,如定海神針一般。
此等名勝故地,唱誦的詩篇眾多,無論是托物言志,還是傷春悲秋,亦或者抒發(fā)喜怒哀樂,歷歷可數(shù)。
但要以此為題做出詩賦,這難度不下于冬天游水跨越兩江。
“自古圣賢皆寂寞,不會不會是真不會啊?!?p> “我也感覺要涼了,府尊大人的考題出得真是刁鉆。”
“唉,那些描繪鸞鳳閣的詩篇,哪一首不是耳熟能詳,抄又不能抄,寫也寫不來?!?p> 眾人正在為難間,人群中的范霖露出了幾絲得意的笑容。
.......
今娘
以后會盡量省略一些對話中的副詞,縮短閱讀的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