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拉攏
“刑老弟,這位趙都尉是什么出身,我怎么在平盧軍中從未聽過他的名字?”徐知昧悄悄走在刑君牙身側(cè),低聲問道。
刑君牙剛與他同仇敵愾,這會兒也沒有戒心:“軍使您不知道也是當然,他原本是燕平縣的縣令之子,并非出身軍中。后來胡兒作亂,他帶著燕平百姓以區(qū)區(qū)幾百人之力固守城池,擊敗了阿史那家的小王子。得了圣人歡心,特賜燕平軍號,才將他拔擢為折沖都尉的?!?p> 又是個走了狗屎運的臭小子,跟劉正臣一模一樣!
徐知昧提起這個名字就覺得牙根泛酸,他苦熬數(shù)十年,好不容易從一個小小的校尉爬到軍使的位置上,眼瞅著馬上就要被呂知誨拔擢成平盧兵馬使,劉正臣那混球卻襲殺了呂公,毀了他大好前程。若非如此,他又何須被那王玄志,侯希逸欺負到狼狽逃出柳城郡呢?說什么要忠于朝廷,還不就是看著大燕陛下讓自己做了節(jié)度使,卻絲毫沒給他們好處,心中嫉妒唄。
刑君牙把趙鐸的事跡從頭說了一遍,從奪取盧龍到大鬧密云,他說得眉飛色舞,卻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徐知昧的臉色越來越黑。
忽然,徐知昧笑了一聲:“刑老弟,這位趙都尉官階與你相同,歲數(shù)相差十來歲,半年前還是個讀書郎,不通刀兵。節(jié)度使愛惜自己的義弟,倒是人之常情,就是委屈了刑老弟你??!”
他這話說得含蓄,卻暗含挑撥之意。
刑君牙的話音戛然而止,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這徐軍使好像沒太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君聲與節(jié)度使結(jié)義之前就已經(jīng)是連郭大帥都器重的少年英才了,后來在薊門關(guān)略施小計便嚇得盧易俯首帖耳,連陽兄都不委屈了,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君聲是讀書郎不假,但絕非不通刀兵之人!
“刑老弟,你在軍中怕是有些年頭了吧?!?p> “十三歲從軍幽薊,轉(zhuǎn)至平盧時年滿十七,在平盧軍中效力正好十載?!?p> “英雄出少年,真是英雄出少年?。∧吃谀氵@個年紀還是軍中別將,連獨領(lǐng)一府弟兄的本事都還沒有呢。平盧現(xiàn)在正缺你這樣的人才,待與榆關(guān)軍匯合,某必稟報朝廷,說什么也要為你請個平盧兵馬使來做!”徐知昧緊緊握住刑君牙的手,激動萬分的說道。
他相信,刑君牙一定會心動,只要他想要做這個兵馬使,就必然會好好將自己送進榆關(guān),到時候這次危機便算是徹底化解了。至于許諾這種東西,出口的時候越大越好,至于什么時候能兌現(xiàn),再另當別論吧。
刑君牙確實很心動,他心肝肝都在顫。
氣的!
這位徐軍使莫不是被那群叛賊打傷了腦袋,要說少年英雄,趙鐸不應(yīng)聲,這周遭兩千號弟兄就沒人敢抬頭。
就算要向朝廷請功,那也是君聲要排在前面。若他都成了平盧兵馬使,君聲就只能做平盧節(jié)度使了,可君聲都做平盧節(jié)度使了,還用得著徐知昧來替他請功嗎?
徐知昧自己這個節(jié)度使還是虛的呢,長安都丟了,圣人肯定也下不了制書,那按照上一任節(jié)度使劉正臣的意思,這平盧節(jié)度使也該是君聲的。
他不趕緊把柳城郡的事情向君聲稟報清楚,反而來跟自己說這些閑話干什么?
刑君牙自認不是什么聰明人,但基本的好賴還是看得出來的。徐知昧不喜歡君聲,想要拉攏他。
可他憑什么不喜歡君聲啊!
要不是君聲腦子好使,他們或許在范陽城下就被阿史那家的全滅了;要不是君聲心胸廣闊,他們或許在薊門關(guān)里就鬧得自取滅亡了;要不是君聲扛著巨大壓力對那些大戶人家出手,又說服速魯麻汗換馬,他們哪能這么快走到這里。
難怪徐軍使以前在軍中口碑就不好,都被人家攆出城來,還想著結(jié)黨營私,著實讓人失望!
正好,也走到了營地。
刑君牙心里不痛快,面上也就沒那么熱情了:“前面就是弟兄們午休的營地,諸公坐下休息片刻。等暑氣降下去,趙都尉自會送你們?nèi)ビ荜P(guān)!”
徐知昧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不領(lǐng)情,還變了臉,頓時怒火中燒。
劉正臣手下就沒有好東西,他準是嫌自己允諾的官兒太小,兵馬使都不樂意,他還想如何,讓自己把節(jié)度使的位置讓給他?
呵,也是個貪心不足之人,只能進了榆關(guān)一并除掉。
草原上的太陽很毒,特別是正午過后這一個多時辰。
只跑了這么短短一段路,趙鐸就已經(jīng)覺得口干舌燥,汗流浹背。徐知昧一直都在逃命,也沒有斥候替他們找遮蔭蔽日的休息處,自然是更加不堪。
“從遷,給徐軍使他們煮些奶茶?!壁w鐸吩咐道,“燕平軍負責(zé)警戒,石榴帶一隊人向柳城郡方向去,發(fā)現(xiàn)追兵立刻回報?!?p> 徐知昧皺了皺眉,他沒想到趙鐸手下還有一支盧龍軍,而且這盧龍軍的都尉也是老熟人——劉正臣的死忠,一直跟自己很不對付的陽惠元。
阿史那家的果然都是廢物,竟然放了這么多人跑出來。
看見黑壓壓的軍陣,徐知昧身后那些人泛起了嘀咕,誰是叛賊自己知道,現(xiàn)在倒是糊弄住了這些人,但一刻不進榆關(guān)便有一刻的危險。
“節(jié)度使,咱們真要留在此處休息?”有人嘀咕。
“先按他們說的做,若是侯希逸追上來,便咬死了他們才是叛軍?!毙熘恋吐曊f道。
趙鐸在營地正中圈出一塊地,讓徐知昧他們坐下。
剛安頓好,陽惠元就滿臉嫌棄的把他拉到一邊:“君聲,你們怎么搞了這么幾個玩意回來啊?”
趙鐸揚起眉毛:“你跟這位徐軍使有過節(jié)?”
“我沒有,但他跟節(jié)度使的關(guān)系不好?!标柣菰谥械墓?jié)度使自然是指劉正臣,“這人喜歡鉆營,常常貪墨士卒的糧餉,送給平盧的上司們。面上是個君子,私底下烏漆麻黑。他以前做節(jié)度使的副將,給節(jié)度使送禮,節(jié)度使不收,就懷恨在心。你可要提防他,這老小子跟呂知誨的關(guān)系甚好!
看來這位軍使被攆出柳城也是有原因的。
趙鐸又問:“他在盧龍軍中名聲如何?”
陽惠元笑出了聲來:“哈,他在盧龍軍中能有什么名聲?薛公在時,他和節(jié)度使一起在平盧軍中效力,節(jié)度使斬室韋首領(lǐng)以軍功充平盧游奕使,我和這老小子各自從盧龍和平盧二軍中領(lǐng)一府人在他帳下聽差。這小子嫌四處游弋又辛苦又危險,早早的便找人將自己弄回了平盧。盧龍軍中就沒幾個人認識他?!?p> “那他在平盧軍中可有威望?”
“這倒是不太知曉,你應(yīng)當問問老刑……怎么,你覺得此人有問題?”陽惠元把自己嚇了一下,連忙把聲音壓到了最低。
趙鐸附耳過去說了幾句,陽惠元那臉色瞬間變得紅里發(fā)黑:“這事兒倒像是這老小子干的。君聲,你放心,甭管是真是假,盧龍軍肯定站在你這邊。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馬上就能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