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布局
趙鐸不緊不慢的在營地之間走了一圈,吩咐士卒找柴火的找柴火,打水的打水,眼見著周圍都忙碌了起來,才走到徐知昧身邊坐下,裝作不經(jīng)意的與他閑談。
徐知昧心中對趙鐸不喜,但架不住他兵多,面上不敢表現(xiàn)。而且他們一路跑來,也的確又渴又餓,奶茶的醇香讓他喉頭咕嘟作響,不得不按下性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趙鐸的話。
聊了些關于出身履歷的閑話,趙鐸忽然不經(jīng)意般問道:“軍使,你可知柳城郡派出了多少追兵向榆關來?”
徐知昧心頭一緊,下意識的頓了頓,才開口道:“我們出城匆忙,一心只想快些把柳城郡之事告知榆關諸將,看得并不真切。不過想來也不會少于千騎?!?p> 趙鐸滿臉驚訝:“那柳城郡賊勢竟如此之強,僅僅是追軍使就能派出千騎?”
徐知昧手一抖,撒了些奶茶在衣襟上。
他真是越看趙鐸越糟心。
這千騎的數(shù)量當然是夸張出來的,是為了讓趙鐸害怕,早些隨他去榆關,可這小子說也實在是難聽,什么叫“僅僅是追軍使”,難道他堂堂一個平盧節(jié)度使,還不值得出動千騎來追捕嗎?
徐知昧喝了四五碗奶茶,稍稍解了饑渴,耐心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王玄志安東都護府便有近萬士卒,侯希逸又奪了柳城郡八千平盧兵的兵權。他們怕我將消息帶到榆關,自然要多派些人來追捕。趙都尉還是快些拔營出發(fā),若是延誤了軍機,某也不好向朝廷交代?!?p> 趙鐸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王玄志和侯希逸手上還有近兩萬人,那就不用擔心范陽以北會在短時間內(nèi)全部落入燕軍之手。還好,歷史的收束線給了大唐一個耳光,卻也沒有對大燕網(wǎng)開一面。這徐知昧顛倒黑白的功夫不錯,但警惕心還是差了點,都淪落到這種地步,還不忘擺節(jié)度使的架子。
趙鐸心中好笑,假裝為難的嘆了口氣:“賊勢竟強勁如此,范陽那邊還有十數(shù)萬大軍,我這兩千弟兄進了榆關,怕也抵擋不住啊。軍使,不如我們調(diào)頭西去,從雁門關入朔州,去尋朔方軍郭大帥,如何?”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當上平盧節(jié)度使,去……”徐知昧好懸沒把心里話吼出來,幸好及時轉了個彎,“某死也要死在平盧。你大可放心。榆關城中有士卒三千,守將乃某之心腹。只要順利入關,定不會虧待諸位!”
趙鐸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又換了話題。
徐知昧松了口氣,又喝了幾口奶茶。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熱的緣故,他眼皮開始發(fā)沉起來,腦袋暈乎乎的,手中裝奶茶的銅碗不知什么時候滑落了下去。
“徐軍使?徐軍使!”
趙鐸推了推徐知昧,他一頭栽倒在草地上,嘴角淌出些白沫,鼻腔中響起低沉的鼾聲。
……
這一覺睡得著實舒服,徐知昧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盡是急促的馬蹄聲,他感到自己被綁在馬背上,胯下的戰(zhàn)馬在疾馳向前。
“徐軍使,您醒了?”
徐知昧費力的扭過頭,發(fā)現(xiàn)刑君牙就坐在他旁邊的馬背上,滿臉關切之情。
“這是哪里?”
“前面就是榆關守捉城,您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能脫險!”
徐知昧皺起眉頭,他在腰間摸到了自己的佩刀,這讓他稍稍安心了幾分:“刑老弟,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刑君牙垂下頭:“是趙鐸,他在您的奶茶里放了醉馬草,想要趁您被迷暈將您帶回柳城去。您的親兵著實英勇,哪怕全部戰(zhàn)死,也護著您殺出了重圍。我們撿柴火回來遇見他們,趙鐸問也不問便說我們背叛他,讓盧龍兵向我們放箭。我算是看明白了,游奕使當初便偏心盧龍軍,如今那趙鐸的心也是向著盧龍軍的!”
徐知昧聽到自己的親兵全部戰(zhàn)死時,心都涼了半截,但又聽說趙鐸和刑君牙反目,不由得又暗自歡喜起來。
親兵死就死了,刑君牙手下足有六百多平盧弟兄,若是能拿捏住,還怕沒有人用?
“弟兄們都沒什么大礙吧?!毙熘劣謫柕?。
“死了一百多人?!毙叹赖穆曇艉苁潜瘋?。
徐知昧連連搖頭:“趙鐸這心腸也太硬了些。想要殺我直接動手便是,何苦要連累如此多的弟兄呢!”
刑君牙沉默不語。
跑在最前面的騎兵猛地了住韁繩:“都尉,前面便是榆關守捉城,城樓上插的是燕軍的旗!”
徐知昧心頭一跳,他一開始并不想與趙鐸同行,便是擔心這種時候,可趙鐸非要邀請他去休息,他也想過偷偷讓親兵離隊,先換上唐軍旗幟,把趙鐸騙進城中再伺機殺掉。
可沒想到,那小子下手這么快!
他腦子飛快旋轉,還沒來得及張口,便聽見刑君牙高喊:“向城中喊話,說平盧軍都尉刑君牙,護送節(jié)度使徐知昧前往守捉城!”
說完,他翻身下馬,先替徐知昧解開繩子,又扶他坐正,將馬韁繩挽在自己手臂上,才去牽自己的馬:“城中守軍未必信我,還請節(jié)度使親自與他們說?!?p> 徐知昧把話咽了回去,刑君牙自己都沒表態(tài),難道他還要主動給自己找麻煩不成?
他任由刑君牙牽馬到了城下,仰頭高喊:“某乃平盧節(jié)度使徐知昧,速速讓徐武出來見我!”
徐武是徐知昧的親侄子,半個月前才到榆關做了守捉將,聽見叔父來了城下,立刻扔掉酒杯,推開懷中的女人,一路小跑跑去迎接。
叔侄二人相見,自然是抱頭痛哭。
只是在聽說叔叔是丟了柳城的兵權,一路逃難逃到榆關來時,徐武的臉色就沒那么好看了,沒兵沒將的節(jié)度使算什么節(jié)度使,他身后還有那么多追兵,可別連累了自己才好。
“叔父,柳城足有兩萬人,他們不會趁機南下來打榆關吧?!?p> 徐知昧意味深長的看著徐武:“怎么,害怕了?”
“那怎么會,我就是想要讓弟兄們都警惕著點,實在不行,咱們還能退,退到盧龍城去嘛?!?p> 徐知昧在心中冷笑,自己這個親侄子啊,根本就是扶不上墻得爛泥,還沒兵臨城下呢,就滿腦子都是撤退。
退到盧龍城就能討了好?
別看奚王現(xiàn)在跟他們稱兄道弟,要是他們落魄了,不光那些馬賊不會講同朝為臣的情面,遠在洛陽的大燕皇帝也不會對他們有半分憐憫。
有兵有地的是平盧節(jié)度使,沒有兵的,不過是一個平盧的廝殺漢!
他看向徐武的眼神開始變得冰冷起來,侄子是很親,但再親也親不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