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那是我爸最落魄的一年,也是在這年,我出生了,家里沒錢啊,一個一層小平房,不是木頭堆的就是石頭壘的,我們一家人住在里面,不是漏水就是刮風。不過我那會小,男孩子嘛,窮養(yǎng)酸養(yǎng)倒也養(yǎng)活過來了。
沒個幾年,我也就從哇哇著地到穿著破爛褲滿村的跑,我是發(fā)現(xiàn)了,我們村啊,是真的窮啊,每家每戶都是吃的青菜淡水,扣到家了!
不過我也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事,雖然吧我們村里家家戶戶都比較沒落,雖說大家都沒錢,可在那村里的正中心地,倒是建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祠堂,那祠堂中心的神龕上,還掛著我那位老祖宗的畫像。
說起來也奇怪,我原本是不叫覃及這個名字的,是有天我爸回家路上遇見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說了:“小兄弟你最近得子,卻又窮的揭不開鍋了,你知為何?”
我爸一聽,人家也沒說錯啊,就老老實實坐一旁聽著。
“有道說著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說話這人吶,就愛折騰,你說你本是能富裕不愁,又有這祖上庇佑,奈何你心中不甘去信那歪門邪道,卻也改變不了落魄的現(xiàn)狀。”
我爸頓時來了精神,雖是不懂這算命先生說的深奧之處吧,可人家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家落魄,還愛折騰,也屬實是個神人了。
也就那年,我出生好幾年了,我爸硬是跑到鎮(zhèn)里給我重新改了個名字,叫覃及,說是要我安安分分,落個安穩(wěn)。
就這樣平平安安又過了好幾年,得,我爸一看我,長得不高不胖,倒是膽子大,心思細,下得了廚房,上得了酒桌,就把我叫到跟前一頓思想工作。
那年我十歲,我爸媽把我寄養(yǎng)在嫁到村里離我自己家不遠的的姑媽家里,他們二人又南下創(chuàng)業(yè)去了。
起初倒是不習慣,畢竟還小嘛,可沒過多長時間,倒也是體會了無人管制的自由,生起了叛逆之心。
到了初三,也學人談起了戀愛,拉幫結派的,自由慣了倒也生出了許多叛逆。
記得那天放學,我跟平常一樣,牽著姑媽家喂養(yǎng)了幾年的老水牛,嘴里叼著一根狗尾草,愉快的做起了放牛娃。
“劉矮子,走咯,放牛去了?!?p> 離我姑媽家不遠處有一戶人家,三層小樓房,家里大人也是南下打工去了,留一跟我同齡的發(fā)小和爺爺奶奶在家。這位發(fā)小作為同病相憐,我們兩倒是玩得到一起。久而久之,就成了好兄弟。
“覃及,你再叫我矮子,我把你打死你信不信?”三層小樓的樓頂間,探出個小頭,黑不溜秋的皮膚,咬牙切齒的盯著小路上的我。
“走啦,劉平劉大哥,今天難得悠閑。你陪我去放牛,等下個星期交作業(yè)之前,我給你抄答案?!蔽彝男?,就知道他吃這一套,畢竟上次因為沒交作業(yè),被班主任站在操場一頓批斗。
還別說,雖說我談戀愛打群架樣樣精通,可我那成績也是全校名列前茅,畢竟是架不住腦袋聰明。
果不其然,腦殼不靈活的矮子一聽有作業(yè)抄,二話不說就叮叮叮跑下樓。
比我還高一個頭的劉平,嚴重發(fā)育超標的模樣。只見他伸手牽起大水牛的繩子,朝屋后山里走去,我一個疾步,在大水牛耳朵邊嘀咕了幾句,一個翻身,騎馬一樣的坐在牛背上。
“哎喲!哎喲!覃少爺,你那兩顆蛋不疼?”劉平見狀,發(fā)出哈哈大笑,似是想起什么,笑的奸詐。
“劉矮子,廢話少說,替少爺我牽馬,到時候少不了你賞錢!”我學著從電視里看來的鏡頭,把自己比做那王府世子,出門有護衛(wèi)開道馬夫牽馬,好不威風!
劉平穿著他爸過年從南方買回來的新牛仔褲,氣呼呼地牽著大水牛走在前頭,不一會兩人一牛就走進了山中。
在我們那村里,其他的特色東西沒有,就是山多。十里八鄉(xiāng)的山連著山,山再連著山,家家戶戶開門見山,大多的村都建在四面環(huán)山的平地里,開墾田地,定居生子。
“前幾天,我在電視里看了個剿匪的電視劇,你是不知道,那土匪窩里,埋的都是搶來的金銀財寶。那白花花的銀子,換成錢得買多少MP4啊?”劉平走著走著突然說道,還越說越興奮。
“瞧你那出息!有金銀財寶還輪得到你?”我嘴上還擊,可心里羨慕,矮子是我們這同學里面,唯一有臺MP4的,天天去到哪里都戴在耳朵上,放著時下最流行的歌曲,風光的很。
“你說,咱們這山上,會不會也埋著寶?”矮子一個你懂的眼神,朝我眨巴眨巴。
“你要這么說,那你少爺我,早發(fā)財咯。你想啊,我天天在這山上放牛,到處都跑遍了。這哪里有只鳥窩,哪里有老鼠窩,我倒是全知道,你要說這土匪窩吧。我還真沒遇到過?!蔽易诖笏1成?,這牛背終究不是馬背,牛骨頭硌得我兩顆蛋火辣辣的疼。我學著武俠劇里的輕功一個翻身,平穩(wěn)的落在地上,別看我矮小,可身子還是很靈活的:“不過,你一個新時代的希望,還信電視劇里的橋段?”
“要不……,我們去“背陰山”那邊放牛吧?!卑右娢夷_著地了,把牛放邊上草坪上一扔,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神神秘秘的對我說著。
“那不行,那座山上,到處都是村里的墓,前些日子還鬧鬼,要去你去,我把牛借你,我可不去?!蔽乙宦?,慌了。這背陰山,聽山名就知道,山背對著太陽,常年山里冷颼颼的,那山里的樹都長了百把年了,到處都是野草,那草都有我一個人這么高了,說不定還有蟒蛇啥的,我哪里敢去,當即在矮子腦袋上敲了幾下。
矮子聽這么說,剛提起來的興奮氣一下子沒了,平躺在草坪上望著天上,不知道他腦袋里又在想啥歪主意。
“哎哎,你看那,是不是有一窩斑鳩。覃及,晚上可以打個牙祭了。”他突然跳起身來,指著一顆樹頂,我本想看看牛去哪里了,被他一喊也就索性不管牛了。
順著他指的樹頂一看,果然,一顆松樹的最上面,樹杈黑壓壓的一大片,我常年混跡在山里,一眼就看出那確實是個鳥窩,恰逢這季節(jié),正是鳥下蛋的時期,矮子說的打牙祭,就是去取那一窩斑鳩蛋,運氣好的話一窩里下有好幾顆蛋,拿回家洗一下,趁著煮飯的時候把鳥蛋扔進去,也算是吃了個肉味。
“這樹不好爬啊,直的不能再直了,你飛上去?”我搖了搖頭。雖然我也愛取鳥窩,可這樹不是一般人能上的。爬樹,看的就是樹杈多不多,樹杈多的,用手扒著樹杈一步步朝上爬。樹杈不多的,就算是爬上去也下不來。再說這些松樹長的兩層樓高,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下來,不死也得殘。
“孬種,還少爺呢,就這點膽!還是你大哥我去取吧?!卑舆肿炝R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我?guī)籽邸?p> 話不多說,只見他當即朝另一顆歪脖子樹走去,我一看,在心里暗暗夸他。他這是選一顆旁邊好爬的樹,爬到上面高點有樹杈的地方,再順著樹枝爬過去,本身人的身子在空中處理好平衡是可以很輕盈的。幾十年的老樹干承受一個初中生還是沒問題的,所以我倒是不擔心他。
矮子身形靈活,脫掉鞋子就朝樹上爬。幾個呼吸間就到了樹頂了,只見他挑了一根手臂粗的樹干,像是踩鋼絲一樣,手上掉著樹干,一雙腳快速的踩著樹干,眨眼睛就跳到有鳥窩的樹上了。期間樹干搖搖晃晃,把我嚇得不輕,這要是掉下來,他奶奶肯定剁了我不行。
“哈哈哈!”空中傳來他一陣大笑:“五顆蛋,可惜了,都快孵出來了,還有一只,已經(jīng)孵出來了,光禿禿的?!?p> “什么?聽不清?!蔽姨ь^望著他,太高了真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等著他下來才知道,他也算有良心,那五顆鳥蛋應該馬上也要孵出來了,吃也不能吃了,他索性也不取下來了,就帶了那只還沒睜眼的小斑鳩,放口袋里然后一溜煙從樹上往地上梭,一下子就落地了。
“……?!卑优牧伺囊荒樀乃蓸淦?,咧嘴笑,他爸剛給他買的牛仔褲被刮了幾個洞,奇奇怪怪的。
“牛呢?”我一轉頭,原本在旁邊老老實實吃草的大水牛早已不見蹤影,我連忙急道。
“慌啥,我剛在樹上看見它朝那邊跑去了?!卑诱f著伸手朝我身后一指,他隨意的很倒是。
“那趕緊追啊,你知道現(xiàn)在一條大水牛能買多少錢不,我要是把牛弄丟了,我姑父明年要我去田里耕田,你信不!”我大罵一聲,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這么心急,那方向可是背陰山哦!不是說不去背陰山嗎,再往前走,就進山咯,你不怕?”矮子小跑著跟了上來,不忘提醒我。不過聽他的語氣,倒是興奮占更多。
“我是去找牛的,誰說要進山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再說,這牛也不一定就跑進山里去了啊”我像是在給自己壯膽,期間跑了幾百米就來到背陰山山腳,抬頭望了眼眼前黑壓壓望不到頂?shù)谋酬幧?。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小樹枝都被折斷了,都還是新鮮的,說明大水牛就是朝這山里去了。也顧不得其他了,背陰山這么大,要是丟了牛可就完了。我急忙拉著矮子朝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