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正睡，忽聞窗外有人喚其乳名，舉燈去看，見燈下一影閃爍，來回奔走，不見人也，知是鬼，大聲呵之，影去，至夜深，覺身后有人吐氣，腦后時冷，恐是鬼，偷眼去看，見是母也，驚，母已死七年，雖親也懼，不敢抬頭，母又繞至床頭，輕撫其發(fā)，只覺指間冰冷，猶如寒雪，身漸抖，低聲抽泣，母聞之，低聲哀氣，欲去，又回身道：我此去投生也，再不能見我兒，如想母，可抬頭一見。那人思緒，不禁動情，想母在時溫存眷愛，歷歷在目，抬頭去看，見一老婦白發(fā)，身穿壽衣，站于窗后觀望，其膚爛白，毫無血色，心驚膽戰(zhàn)，喚母一聲，老婦聽道，面露喜色，招手讓睡，那人慌忙蒙頭，藏于被中。翌日買紙，上山燒香，見母墳塌陷，尋土蓋之，至晚回家，望見一嬌婦站于門首，見回，忙招手上前，拉其袖進屋，又燒火做飯，說話親熱，甚是不解，恐是遠(yuǎn)親，質(zhì)問疏離，任其去，忙活半日，嬌婦端菜肉盤擺桌，邀其同食，又近前看之，實不識也，問其姓名，嬌婦不答，食罷去也，隨其后跟之，至一荒野，見嬌婦對一墳叩頭，又自言說話，片刻起霧，見東南走來幾人，為首母也，身后隨跟仆婢，嬌婦見之起身，立于母后，至夜，來一衙役鎖母，三人在后痛哭，衙役斥之，母又寬慰幾句，隨衙役而去，三人哭罷起身，一仆尋干草堆燃大火，縱身自焚，那人好奇，上前看之，見灰燼之中，有未燃盡竹片，知是紙人也，母死時家中所備，上墳燒之，感其恩德，退后幾步拜謝。初春，友邀之游園，又飲酒招女，攜伴游蕩，至一莊外，忽有羊群擋路，友拿傘驅(qū)之，羊散，只一幼崽近身，旁妓愛之，拾草喂食，牽于林下，友困，回莊去睡，又與妓看雨，坐于廊下，羊上前撕咬其靴，先不覺得，忽有所感，跪倒大哭，妓問之，回道：我幼時家貧，又愛奔走，皮靴常破，母雖埋怨，熬夜補修，后雖富貴，念母之情，節(jié)儉度日，皮靴破舊，仍修補穿之，母去后，常有舊鞋不及修補，雖磨爛邊角，勉強穿之，不舍丟棄。今日腳穿破鞋，不曾在意，時羊啃咬，幾次推開，須臾又來，剛細(xì)看之，靴底脫線，被其咬斷，是恐走路絆腳也。我夢母脫生，今小羊即我母也，叩頭大哭，小羊舔慰，又記母親常勸戒酒，今又飲之，羞愧難當(dāng)，尋羊主購之，抱回家中，開母屋于其住，此羊雖小，便溺皆在院中，晚圍爐而睡，又愛靠窗賞雨，皆母生前舊習(xí)，又囑下人備草，小心伺候，城中人聞之，傳為笑談，男子并不理會，入夏大旱，常有人祈雨，有狂道林云告誡眾人言：城中有商人拿羊敬母，實乃怪物也，天庭怪罪，不允降雨，欲解旱情，必殺之祭天。有愚民聽之，互相傳告，圍院攻殺，男子奮力戰(zhàn)之，奈人眾多，推倒土墻，終被捉住，捆至龍王廟架柴點火燒之，見母受難，悲憤難忍，跳火去救，被襲打趕出，而羊已死，心灰意冷，走至城外，尋母舊墓，割腕自虐，血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