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消息有效,武平大膽起來:“怎么,剛剛還理直氣壯的,這就不敢認了?”遂掐訣念咒,將掌中升起的一團青焰扔入香爐中。
獻惠與陸曜想上去攔,卻被武平抬手化出金锏攔下,武平道:“既然出來做神官本就是為名利的,倒也不必這般虛偽,今兒這事你且當作沒發(fā)生過,我們就相安無事,你若捅出去也可以,就看玉帝如何治你引出數(shù)百亂民之罪?!?p> “當沒發(fā)生過?你要我如何對百姓解釋?”獻惠雖怕武平真將事情曝出去牽扯上玉帝,但也不愿就此休,亦拿起長戟。
“真武殿都是講證據(jù)的,證據(jù)不足便不予定罪,王元君學富五車,難道這基本的都不懂吧?”武平故作夸張地皺起了眉頭,見爐里的火熄了,拿起蓋子吹了一口里頭的灰,確認都燒干盡了,半點火星也不見,方讓開了身子,讓獻惠瞧著,說:“現(xiàn)如今并未確鑿證據(jù)證明韓笙琚有故意傷人之實,元君還不快宣布其無罪,以絕悠悠眾口壞了無辜者的名聲?!?p> 見獻惠不為所動,武平喝道:“還不快去?”
陸曜強忍怒意,走上前去擋在武平身前,阻止武平進一步往獻惠身前走,說:“且慢!”
武平問:“你怎么還沒走?”
“如今這事在外頭鬧的沸沸揚揚,殿里這時卻說無證便無罪,豈不是將百姓的怨引到真武殿的頭上?到時候不僅韓笙琚摘不干凈,整個殿的神官包括你也將陷入被人口誅筆伐的境地!”
“哦?是嗎?那你們就接著查,我也該讓百姓們知道那些賬款都到哪去了?!蔽淦叫χ鲃菀庾?。
“且慢,”陸曜道,“只是如今不說,拖上個一年半載的,待大家都忘了是何事時,再說無罪也不遲。”
“要是沒人忘怎么辦?”
“百姓們自己也吃不飽,每日想著如何謀生顧好自己,哪里顧得上其他人,忘掉一個韓笙琚是再平常不過,若有一兩個記性好的,也生不出什么事端,神仙中也沒人愿意自討苦吃,再說,如今證物都被你燒了個干凈,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呵,當真是巧舌如簧,怪不得能靠上司法殿的大樹,也罷,那你們就看著辦罷,”武平走到獻惠身側,“只是別拖過了時限就好。”
武平方出門外,陸曜即轉身看向獻惠,二人對視一眼——“我把風?”
“我去找?”
陸曜跑到門口看著外頭的動向,獻惠在里邊找了一圈,對著香爐里的灰施了好幾個修復的咒法,均無濟于事,問起死者的尸首,負責存放的天兵說武平早已讓人燒做了骨灰,給她的家人安葬。獻惠折回來對陸曜說起情況,氣的她一圈砸在墻上,道:“他們未免也太過高估自己!且等著,我自有法子叫他得惡果!”
說完,獻惠抬腿往外走,才走兩步,又退回來,掏出一張帕子包著手擇了一點香灰包好,邊包邊說:“他自個兒作的孽,我要叫他吃下去……”陸曜在一旁看著獻惠包好離開,原本他是反對用私刑的,然而此次韓笙琚罪證確鑿,是武平這樣做,斷了韓笙琚依法定罪的路,否則他還可能留下一條命。
武平在銷毀證據(jù)之后心情大好,他本來對做這種事無多大把握,也怕傷及自身,只是想再和獻惠理論理論,減輕韓笙琚的刑期或者換個罪名,當他和彌生說起這事時,感嘆獻惠心眼死,彌生卻說那恐怕未必,聽聞獻惠族中人的幾家產業(yè)都出現(xiàn)了連續(xù)虧空的事,依那商賈的性子,想來獻惠不會縱容有人從自家口袋里挖錢,除非是有利可圖。
得到這個消息之后武平便沒了后顧之憂,武平正想著待自己高升便提拔彌生來壓他們一頭,方大搖大擺地走出門,便見睿極真君也是滿臉笑意。睿極道:“瞧你這樣,是事情辦成了?”
“那是自然?!?p> “有了他姑姑的支持,想來這天君的位置你是勢在必得了?!薄皼]有沒有,這還沒個準呢……”
“哎呀,我可記得,這天庭還未有像你這么年輕便做天君的,到時候在下可就要武平天君多關照關照?!?p> “沒有沒有。”武平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一個勁地嘿嘿笑,又見睿極往真武殿里面去,問他作甚,睿極答:“是文顯,好不容易陛下氣消了,我去宣旨放他出來?!?p> 因三人皆是銜玉書院的生員,故武平領路,親自命人開鎖釋枷,又為文顯披上披風。睿極見文顯手上的傷似有惡化的跡象,因家在附近,經(jīng)睿極提議,二人將文顯帶到睿極府中。
那睿極的夫人待客極為妥當,因天寒,在椅上加了軟墊,還把炭火燒的旺旺的,恐烤火烤的人悶,復叫丫鬟執(zhí)扇通氣,見文顯有傷,就喊家中的大夫來看,又烹了上回武平說味道極好的茶來,看茶時因擔心文顯右手有傷,命丫鬟捧了升嘉香木制的素漆小茶盤,上頭用朱砂紅的鈞窯蓋碗裝了茶侍立在文顯身側。
丫鬟正要遞茶水過去,沒成想睿極眼往這邊一瞥,便叫停了:“且慢!你給秦真君的也是這茶?”
“正是?!?p> “此茶性寒,秦真君才從那陰濕的地方出來,當換些溫補的藥湯暖身才是?!?p> 那夫人忽然面色煞白,笑容僵在面上:“這……夫君說的是,還不快把這茶撤了,換湯來?!蔽娘@忙說自己不過小坐,不必如此麻煩,睿極笑道,不麻煩,不過是招待同窗之間的尋常禮數(shù),你若不讓我盡,方是見外。
三人寒暄一陣,談及文顯丁憂之事,睿極早已安排妥當,又有藥師將為文顯配好的藥材送來,文顯感激不盡,再三謝過。
待夫婦送走了二人,睿極回到正廳坐下,夫人正要走,睿極一句:“站?。 彼O铝四_步,轉身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抽搐。
“你這個樣子,我很難辦啊,”睿極一邊說著,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多大的人了,如何連給客人什么茶都不會,誰家的主母像你這般?”
那夫人像是害怕極了,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磕起頭來,睿極連忙起身將她扶起,道:“你瞧瞧你,才說你一兩句,就使小性子,說也說不得了,可是我若不說,你又怎知道錯在哪里,要是你姐姐……”
“娥音知錯?!币宦牭健敖憬恪倍?,她便哭的愈發(fā)害怕,她姐姐本是睿極的原配,不料嫁過去才一年便吞金自盡,她父親覺得丟人,便將她賠與睿極做個續(xù)弦,她自知從小在家嬌養(yǎng)慣了,不及姐姐辦事妥帖,每每睿極拿她與姐姐比較,她也受著,知道是為自個兒好,到后來她才覺得,似她這般容貌人品不佳,做事也不伶俐的,能得睿極這般佳婿,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故牟足了勁要改,可大約是天資愚鈍,怎么改也改不好,心里愈發(fā)愧疚,聽見“姐姐”就條件反射般要哭。
“唉,我也不知如何說你,你怎又用了素漆的茶盤,咱們家里還沒個剔犀、填金、嵌螺、戧金的盤子不成,人家才從天牢里出來,見你拿這么素的一個茶盤,要是以為咱們家有意冷落怎么辦?”娥音哭的險些沒了氣,睿極只能將她摟在懷里安慰。
一月之后,見下人從外頭買了制好藥材來,韓笙琚便迫不急待地要肉吃。
有了表兄相助,他們成功銷毀了對韓笙琚不利的證據(jù),又將他藏了十日,這十日里韓笙琚可謂是度日如年,可出來之后他爹卻不讓他再吃了,他饞的牙癢,在地上直打滾,說自己又走不穩(wěn)路打冷顫了,撓自己把指甲撓折,他爹方允了他繼續(xù)吃。
巧的是韓家附近新開了一家藥鋪,比其他藥鋪賣的便宜許多,盡管自家老爺囑咐要分幾個店來買,然而下人只是假裝多跑了幾個藥鋪,正好多報些銀子拿去買酒喝。
將買來的藥粉按比例混好裝在小碟子里,用燒熱的豬油一澆,香味便冒了出來,韓笙琚也懶得挑了,隨手扯來一個小丫鬟摟了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掀起蜜合色的棉布裙子露出滿是刀疤的腿來,見大腿上都是些疤,實在是不大好看,韓笙琚抬手就往那小腿肚上割。
不知為何韓笙琚近來手抖的厲害,分明是極快的刀卻割了半天,竟割出個花邊來,他倒不管這些,用簽子扎了到火上烤,肉片受熱開始蜷縮變色,冒出一點白煙,眼見熟了,他便在碟子里頭蘸一蘸吃下了肚,還是一如既往的外酥里嫩。
韓笙琚心情大好,一連吃了數(shù)塊,下人們忙提醒他老爺規(guī)定的數(shù)量夠了,他才停下,叫下人去處理,幾個小廝把已經(jīng)失血暈厥的丫鬟拉起來止血,又拿早已備好的人參雞湯來灌,趁機在那腿上摸了幾把,卻沒注意到身后韓笙琚已經(jīng)顫抖到無法行走,四肢陣攣。
身后的韓笙琚猛地一陣狂笑將眾人嚇的往他那看,只見他以極其滑稽古怪的姿勢,如一條行走的魚一般扭著往外走,而后以后仰的姿勢摔在地上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