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盜（白）
冰三出得馬廄，第一件事是收拾行李，既然師父把一切賣給自己，他不想留下一點財產。
他背好所有包裹，這些往常也是他一人擔負，不覺得有甚沉重。
臨走時，冰三看準馬廄邊一柄鏟草鏟糞的鐵鍬，抄在手里，就此從客棧出到街上。
月明星繁，正是午夜寂靜時分，他一路向南，路上未遇一人。
合城最南有著唯一一處寺廟——大和寺。冰三站在寺旁，只覺寺中一片寂靜，恍若無人。
這可是城中之廟，并非荒山棄廟，怎會一靜如斯？冰三想了想，決定快速經過。
合城是小城，面積比鎮(zhèn)子大不了多少，城墻只是一圈一人高的土墻，是為防野獸之用。冰三先把鐵鍬和行李置于墻上，然后徒手攀登。他不愿走門，因為會被守門差人知曉。
冰三手腳靈便，輕松翻過。他這十幾年跟斗也不是白翻的。
出到城外，冰三貼著城墻行走，不一會兒就找到目的地。
他眼前正是合城的墓園，整座合城的逝者皆葬于此。畢竟設置的遠了，不方便人們祭拜，蒼境方內七州，講究以孝為先。
墓園也有一道小墻，冰三伸腿跨過，只見忽地一聲，一團火球向他飄來。
冰三一見即明，這是螢火符咒，用來驅趕野狼野狗的。
他暗道聲抱歉，揮起鐵鍬，將火球撲按在地，一會兒也就熄滅了。
墓園靠北都是些官家、大戶、富商的家墓，墓碑修得氣派，如若掘開，必定有不少陪葬。但冰三志不在此，畢竟若是惹惱這些人，他們雇人追殺，冰三如何能逃？
他點起一盞油燈，向前走去，專找貢品多的墓碑。他要掘得是掌柜義父之墓。
找了兩三家，果見一個墓碑以義父開頭，落款寫得是義子某某。掌柜義父無其他子嗣，想必就是這一家了。
冰三不喜僧人，卻不懂其他祈禱之法，只好雙手合十，對著墓碑道：“我曾聽大師說，為善有為善的報應，為惡有為惡的報應，老先生一生為善，這是要經歷一善劫了。但是我想，福禍相依，今日之禍未必不是來日之福，老先生今日救我一命，我冰三不死，來日必有報答，天地可證?！?p> 說罷，冰三開始下鏟。
他這么做理由有三，其一，掌柜義父無后，卻有兄弟，但掌柜并不相識，是以心心念念；其二，掌柜極孝，甚至愿意將財產歸還，以償恩情；其三，掌柜害怕一生遇不到親人，但比這更遭的是，義父家傳武學失傳。
所以，墓中多半會有一樣東西，這是掌柜留下的保險。
冰三掀開棺材，內里有一枯骨，他于枯骨身側一摸，找到一套飛鏢、一個綢布書卷。
他將飛鏢放回，展開綢布，里面是一部名為“摘星子”的暗器秘籍。
冰三要的就是這個，白衣老人是有見識之輩，評價這套鏢法遠勝慈悲劍法。冰三若是有鏢有劍，應該不算是三腳貓的人物了。
他先將墓填好，就地而坐，借著油燈之光，便讀起秘籍。
《摘星子》中一共記載了七種發(fā)射暗器的手法，足以應對爭斗中的各種情況，書中詳細說明了眼力、指力的鍛煉方法，并列述了多種偷襲敵人的秘技。書曰：欲學暗器，先以不厭詭詐而能。
冰三看得茅塞大開，回想起掌柜與那刀客的對話，掌柜其實只需向前拱手，暗地里就會有至少三鏢射向其要害，端得難防。
他不出手，只因不想出手。
冰三再看一會兒，發(fā)現這門功夫還有一個好處，如若練成，以后沒飯吃，只需在山林中逛一圈，便可打些野雞野兔得以充饑。至少不用去城中乞討。
思維更發(fā)散些，冰三覺得不賣大力丸，做個獵人，給城中客棧供些野味，也是不錯的營生。
他腦中胡思亂想，雙眼卻不閑著，將秘籍來回讀了三遍。然后閉起眼睛，默背了一遍。對照無誤后，他掀開油燈就地點燃秘籍，以此祭拜掌柜先父，同時杜絕此功進一步流出的可能。
他站起身，提燈再看墳墓，土地明顯有翻鏟痕跡。他長嘆一聲，希望掌柜不至于尾隨尋仇。
冰三再不多待，自然也不等天亮，就此踏上行程，按照師父所說，他準備一路向南，到下一座城落腳。
他在大路走上一陣，只覺不慎穩(wěn)妥，索性穿入樹林。他僥幸地想，若掌柜真追來，總不至于深入林中追擊。
林中比大道更黑，樹葉遮擋了大部分星月之光，更糟糕的是，有野獸在此橫行。
樹叢一響，一只豎耳山貓騰地竄至冰三面前。
冰三緊張地舉起油燈，另一手握緊鐵鍬。
豎耳山貓身上忽然竄出電流，發(fā)出的光亮遠勝冰三手中油燈。
不知為何，冰三覺得山貓出現，似是為了攀比誰的光更亮。見自己得勝，它邪魅一笑，驀地跑遠。
“靈獸……”冰三喃喃道。
神意州禁止傷害有靈之物，是以此處靈獸的數量遠多于其他州。這還是神意州的邊境，若冰三一路向南，靈獸的數量會更多，說不定還能看到傳說中的靈物。
規(guī)定人類不能傷害靈物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這里的靈獸對人類的敵意也較輕，剛剛那只山貓，說不定真是來找冰三玩耍的。
雖如此，冰三還是比之前更加小心，特意躲開陰影較多的地方，行進速度因此慢了許多。
直到朝陽升起，冰三才重新找準方位，確定地向南行進。
林中鳥類開始激增，其中不少泛著各種屬性的光芒，以彰顯自己在自然界中的獨特地位。
傳說靈獸有智，冰三今日發(fā)現果然如此。他于林中經過一棵燒成焦炭的樹，上面落得都是火屬性靈鳥。這些鳥兒也不亂飛，似是知道一不小心就會引起一場森林大火。
木靈也從樹中鉆出，坐在樹梢，吸取陽光。其數量極其驚人。
木靈木訥。不少木靈攀上那棵焦炭樹，妄想坐上樹梢，結果不慎被靈鳥點燃，一個接一個摔在地上，燒成灰燼。
靈鳥們對此都是一幅見怪不怪的樣子。
冰三兒時與師父在神意州討生活，之后去了靈山州。但他哪里見過野外如此神妙的一面，只覺處處都有驚喜。
他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已經來到樹林的邊緣，外面既是通行大路。
冰三剛想跨出，只見一匹白馬如風似電，自他眼前跑過。
冰三眼尖，認出馬上是個熟人，忍不住“啊”了一聲。
那匹馬陡然停住，掉過頭來。
使劍青年坐于馬上，看著冰三道：“呵，原來你在這里?！?p> （厚顏求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