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濃霧彌漫。
漸漸地,濃濃的乳白迷霧散去,一座氣勢磅礴以巨石修筑的城池赫然出現(xiàn)在文羽的面前。
石城背靠著一座山勢挺拔,峭壁入云的大山,其余三面都被波濤洶涌的沱江環(huán)繞,形成了天然的護(hù)城河。
一道瀑布沿山飛瀉而下,匯入沱江。濤聲隆隆,氣勢宏大。
文羽怔怔地看著,一時竟忘了前進(jìn)。
突然,石城的大門緩緩開啟,一隊(duì)全副武裝的士兵走了出來。銀甲閃閃,標(biāo)旗獵獵。看得文羽暗暗心驚。當(dāng)所有士兵畢恭畢敬地分列在大門兩旁之時,一員身披金甲的大將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耀武揚(yáng)威地走了出來。
不知為什么,文羽只覺眼前有些模糊,無論怎樣都無法看清此人的面容。他有些惶惑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那人看了文羽一眼,翻身下馬,朝他走了過來。
文羽的眼前依然是朦朧一片,那人突然開口了:“小羽,你難道已忘記哥哥了么?”
文羽渾身如遭電擊,猛地抬起頭來。
這一下,他看得非常清楚,來人正是他那失蹤多年生死未卜的哥哥文翼!
快兩年了,他依然沒有改變。依然是那張?jiān)偈煜げ贿^的親切笑臉。
“哥、哥哥!”文羽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他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這里與哥哥不期而遇。望著哥哥那熟悉而親切的臉龐,他再也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狂喜和激動,立即伸開雙臂沖了上去。
兩兄弟緊緊擁抱在一起。文翼拍著文羽的肩,臉上滿是微笑。
文羽只覺淚水奔涌而出,哽咽著道:“哥,太好了,太好了……”
突然,文羽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著他的哥哥,眼里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因?yàn)?,一把鋒利的利刃已經(jīng)插入了他的胸口。
握著刀柄的,正是文翼的右手。
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
文羽驚愕地望著哥哥,因?yàn)闃O度的痛苦,臉上的五官已皺到了一起。
霎那間,文翼那張親切和藹的臉變得猙獰可怕。他猛地一下抽出小刀,伸舌舔了舔刀上的鮮血,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笑容。
文羽捂著傷處,一臉痛苦地看著哥哥,搖頭顫聲道:“哥,為、為什么……”
文翼高舉起小刀,咧嘴冷笑道:“去死吧!”
說話間手起刀落!
***
“哥!”
文羽絕望地大叫著,猛地從地鋪上彈了起來,身上冷汗已濕透了衣衫。
原來只是個夢。
他仍然躺在草屋里。
文羽抹去額頭的汗珠,驚魂未定。他這突然一聲大叫,將秦宛、白铘幾個全都驚醒,忽地一下起身望向他。
秦宛見文羽臉色蒼白,大口喘著粗氣,忙擔(dān)憂地問:“阿羽,發(fā)生什么事了?”
文羽好容易才從夢境中回過神來,他看著眾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做了個噩夢?!?p> 林宇軒一聽,立即不滿地嘟噥起來:“切,我還以為發(fā)生什么事了呢。真是,一個大男人還能讓夢給嚇醒,你也真夠遜。這下把我吵醒了,可怎么睡呀?”一旁的白铘白了他一眼道:“胖子,你還想睡吶?看看窗外吧,太陽都出來了,現(xiàn)在起床正好?!?p> 文羽聽白铘這么一說。扭頭一看窗戶,果然東方天空已現(xiàn)出了一片柔和的魚肚白。在晨光的照耀下,雄偉的云頂山已完全顯出了全貌。
文羽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為什么自己會突然做這樣奇怪的夢?這夢到底暗示著什么?莫非哥哥真的在這個城里?他這么想著,真恨不能生出雙翅,立刻飛到那石城去看個究竟。
***
一行人剛洗漱完,熱情的村民們就拉他們一起吃早餐。眾人推辭不過,只得去了。雖然吃的很簡單,只是饅頭稀飯,眾人也吃得很香。
席間,文羽從村民的口中大致了解了云頂山和石城的一些情況。
云頂山以清幽綺麗聞名。因其高峰突起,四面壁立,狀如城垣,又被稱為“石城山”。 沱江主源綿遠(yuǎn)河在云頂山下與岷江水系的青白江、毗河匯聚成一條大江,蜿蜒南去。云頂石城便恰好處在這三江匯聚之處,以山而建,三面環(huán)水。故有“沱江第一城”、“水上城邦”之稱。由于這先天的優(yōu)勢,城邦發(fā)展得相當(dāng)快,眼下已控制著沱江以西方圓近千平方里的范圍。周圍的幾個小城邦無不惟其馬首是瞻。只有對岸的蠶叢城勉強(qiáng)能仗著沱江天險(xiǎn)而與之抗衡。
吃完草餐,小憩片刻后,一行人便告別了好客的村民們,精神抖擻地上路了。
金色的太陽已經(jīng)露出山頭,將燦爛的光華灑向遼闊的平原。田野里到處是欣欣向榮的景象,燕子們在田野和河水上空掠過,空中充滿了它們呢喃的繁音。清新的晨風(fēng)吹散薄霧輕煙,輕拂著眾人的臉龐。春guang是這樣的美好,讓每個人的心情都十分舒暢。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已能清楚地望見云頂山和山腳下的城邦了。
只見云頂山險(xiǎn)峻非常,有如刀削斧砍。山上濃蔭蔽日,一片翠綠。而由于三條河流在此匯聚,此山三面都被沱江水環(huán)繞,只見水面浩渺,波浪疊起,頗有“山疊水面水浮山”之感。
而石城正建在云頂山與面朝平原的這一側(cè)。城邦的建造者巧妙地疏通山道,將沱江水導(dǎo)入,在城邦外圍形成了一條天然的護(hù)城河,粗看去城邦就像建在水上一般。
眾人邊走邊指著石城評頭論足,很快就走到了石城跟前。
石城據(jù)山臨水,蔚為壯觀。絕大部分依山勢、峭壁為天然城垣,中斷處才用巨大的石條堆砌成墻,粗獷豪放。在那些石條堆砌的城墻處,還建造有高高的哨塔,同樣是由巨石堆砌。哨塔的設(shè)置涵蓋了城邦各個方向,幾乎沒有死角。每個哨塔上都有士兵在巡視四周,防御相當(dāng)嚴(yán)密。石城的大石門正對著平原的方向,門上雕刻著兇煞恐怖的饕餮紋。大門半開,足有三人多高。偶有人出入,門口左右各站著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手執(zhí)長矛站著。
在城邦背靠著的山面上,山泉之水在山中幾經(jīng)起伏,多次跌宕,形成數(shù)十道梯形瀑布,從陡壁上傾瀉而下,落入城邦中的一個大湖。有的如珍珠斷線,有的如水簾高掛,有的如珠簾閃動……濤聲隆隆,云蒸霞蔚,氣勢不凡。在燦爛陽光的點(diǎn)染下,從不同的角度反射不同的色彩,遠(yuǎn)遠(yuǎn)望去猶如彩霞從天而降,光彩籠罩整個城邦,輝煌奪目,富麗壯觀。
眾人宛若置身仙境,一時看得呆了。
只有文羽是個例外。
他看到城邦的第一眼,就渾身劇震,只覺腦子里“轟”的一下,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了。因?yàn)樗矍暗倪@座水上之城,竟和他夢境中所見的毫無二致!
這實(shí)在太匪夷所思了。
他從未到過此處,怎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莫非夢中的一切就是將要發(fā)生的真實(shí)?
他的腦海中猛地閃過這個念頭,心頭不禁一緊。
秦宛正沉醉在對這城邦美景之中,偶一扭頭,見文羽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由關(guān)切地拍拍文羽的肩道:“阿羽,你怎么啦?”
文羽怕她擔(dān)心,便擺手笑笑道:“沒、沒什么,又想起那個噩夢了而已?!?p> 秦宛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是么?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告訴我呀。我總覺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p> “嘿嘿,是你多心啦。”文羽撓著頭傻笑,掩飾著。
***
一行人沿著略有些向上傾斜的寬闊山道朝城門走去。
在他們之前,已有幾個人走了進(jìn)去,守衛(wèi)們并沒有進(jìn)行檢查和阻攔。
文羽心頭松了口氣。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們幾個剛走到門口,就只覺一道亮光一閃,接著聽得“?!钡匾宦暣添?。那兩個守衛(wèi)立刻像裝了彈簧一般,舉起長矛就閃到他們身前,擋住了去路。其中一個生得虎背熊腰的三角眼吼道:“站住,你們是什么人?”
這一下,駭?shù)弥車娜粟s緊四散逃開。
文羽他們頓時明白了這大門為什么不對通行的人進(jìn)行檢查。因?yàn)樗麄冊O(shè)置了專門能感應(yīng)到進(jìn)出者元神的結(jié)界。修仙者只要一接觸結(jié)界,就會自動觸動與結(jié)界相聯(lián)的機(jī)關(guān),從而發(fā)出聲響。
風(fēng)之彥眉頭一皺,對這兩個守衛(wèi)道:“我們有事求見城主大人,麻煩你讓我們進(jìn)去。”
兩個守衛(wèi)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在他們看來,幾個穿著破爛的落魄少年,就算會仙術(shù),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居然獅子大開口要見城主,豈不笑掉人大牙?
那三角眼指著風(fēng)之彥譏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長什么樣子,還想見城主?省省吧!”
“對,識相的話趕快滾!”另一個八字胡也說道。
風(fēng)之彥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拳頭已經(jīng)握緊了。
白铘看得真切,生怕風(fēng)之彥惹出什么事來,趕緊一把將他推開,對那兩個守衛(wèi)賠笑道:“兩位軍爺,我們真的有要事要求見城主,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三角眼雙眼一瞪:“我已經(jīng)說了,叫你們趕快滾,這么如此多廢話!”說著,一腳就朝白铘踹來。
白铘根本沒防備這個家伙居然會突然出手,當(dāng)即被踢中胸口,向后倒去。文羽幾個也跟著被帶倒在地。
三角眼見他們摔成一團(tuán)的狼狽樣子,樂得哈哈大笑。
可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yàn)樗置鞲械揭恢皇执钤诹怂牟弊由稀?p> 風(fēng)之彥不知什么時候已來到他的身后。他一掌閃電般劈下。三角眼慘呼一聲,連人帶矛飛出數(shù)米,墜入護(hù)城河中。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
八字胡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揮矛指著風(fēng)之彥顫聲道:“你、你想干什么?”
文羽生怕他們打起來,趕緊起身叫道:“風(fēng)哥,別打了,我們還是進(jìn)城要緊?!?p> 風(fēng)之彥狠狠瞪了八字胡一眼,說了句:“把你的話還給你——識相的話趕快滾!”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城門。
那八字胡哪里還敢阻攔?趕緊閃到一旁。
***
文羽幾個見風(fēng)之彥進(jìn)去,趕緊跟上。
就在這時,風(fēng)之彥卻退了出來,面色很是難看。
文羽正迷惑時,卻突然感到一陣強(qiáng)烈的氣息從城門里傳來,胸前的龍魄石劇烈地跳動起來。
有高手來了!
文羽心頭一凜。他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又浮現(xiàn)出夢中的場景。
不過,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卻不是他的哥哥文翼。
只見八個轎夫抬著一頂精致豪華的大轎,緩緩而來。每個人都一瞬不瞬地盯著文羽幾個。在轎子后面,是一隊(duì)全副武裝的彪悍步兵。文羽雖然沒怎么見過世面,但也看得出這頂轎子的制材都是相當(dāng)名貴。顯而易見,這乘轎之人非官即富。那股驚人的氣息就是從轎子上發(fā)出。文羽感覺得到,對手的實(shí)力絕不在他們之下。
風(fēng)之彥退到文羽幾個身旁,沉聲道:“大家小心,來者不善!”
話音剛落,那轎子停了下來。轎夫們小心翼翼地將轎子放到地面。
沒有一個人說話,四周只聽得見轟轟的濤聲。
轎夫們老老實(shí)實(shí)地垂首默立著,像卑屈的木樁。
文羽緊張地望著轎簾,手心已攥出汗來。
忽然,那金黃的轎簾動了動,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阿貴,去問問這些人有何貴干?”
文羽的心剎那間狂跳起來——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是?!蹦莻€叫阿貴的轎夫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文羽一行人。他掃了眾人一眼,眉毛一挑道:“小子們,我家大人問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風(fēng)之彥見他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忍不住又要發(fā)作,卻被白铘拉住了。白铘上前行了個禮,又將先前對三角眼說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阿貴聽完,也是一陣大笑。
風(fēng)之彥忍不住喝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阿貴被他這突然一聲斷喝,駭?shù)么蛄藗€寒戰(zhàn)。
就在這時,那轎中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笑又怎的?你難道還敢在這里放肆不成?”
白铘趕緊上前道:“大人你有所誤會,我們只是想進(jìn)城見城主而已,別無它意!”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城主是想見就見的么?你們口口聲聲說要見城主,總得拿些讓我信服的東西嘛?!?p> 風(fēng)之彥一言不發(fā),身子突然一抖,整個人就從眾人眼前消失了。
轎中人不由驚奇地“咦”了一聲。
就在這時,眾人只覺一陣風(fēng)起,風(fēng)之彥又回到原地,在他的四周,一些碎小的布片漫天飛舞。
風(fēng)之彥冷冷地對阿貴道:“不好意思,借了你一塊布?!?p> 阿貴聞言大驚,低頭一看,自己衣服的下擺果然被削去了一大片,而他居然毫無知覺。要是這一擊招呼到自己身上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了。他只覺雙腿發(fā)軟,差點(diǎn)沒坐到地上。
那轎中人顯然也是有些吃驚。沉默片刻,他終于說道:“風(fēng)系仙術(shù)么?你還真是了得。不過,你好象理解錯了我的話。我所說的信服的東西不是這個……”
風(fēng)之彥眉頭一皺:“那是什么?”
“哎,難道還要我明說么?你這個人,本事不小,怎么腦子這么笨呢?”轎中人嘻笑著,對阿貴道:“阿貴,還是你告訴他吧?!?p> 阿貴應(yīng)了一聲,怯怯地看了風(fēng)之彥一眼,賠笑道:“這、這位大哥,你恐怕是初來此地吧?要想見城主,我們這兒有個規(guī)矩。就是……”說著,他伸手做了個數(shù)錢的動作。
眾人頓時明白了。
原來這個轎中人想敲他們一筆。
可他們一路逃亡而來,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哪里有錢“孝敬”這個大人?
風(fēng)之彥板著臉對轎中人道:“我們沒錢!就算有錢,我又憑什么要給你這個家伙?”
頓時,其余幾個轎夫立即喝道:“大膽狂徒!也不瞧瞧轎子里坐的是誰!”
那轎中人顯然也對風(fēng)之彥的不識趣有些惱了。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們不愿按我們的規(guī)矩做事,那就請回吧!”
說著,他陡然抬高音調(diào):“來人,送客!”
剎那間,轎子后的那隊(duì)步兵立刻手持兵器圍了上來。
風(fēng)之彥面色陡變,目光驟然變得犀利。他的右手五指微微顫動著,顯是貫滿了勁道。
白铘慌忙拉住風(fēng)之彥,勸道:“風(fēng)哥,這可是在別人的地盤上,算了吧。”
的確,敵眾我寡。此時要是真打起來,吃虧的肯定是他們。
風(fēng)之彥強(qiáng)忍著怒火,狠狠瞪了那轎子一眼,拂袖而去。林宇軒第一個跟了上去。秦宛正要跟去,卻見文羽楞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慌忙扯了扯文羽的衣服。
文羽這才回過神來,眼神有些迷離:“做什么?”
秦宛不知他出了什么事,心里焦急,也來不及和他解釋,一把拉起他就走:“先離開這里,以后再說!”此時文羽腦子里渾渾噩噩的,任由秦宛拖著走了。
他的雙眼卻一直都沒有離開那乘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