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砂與海之城的第五天。
地下城沒有晝夜區(qū)分，馬丁按照懷表時間起床。他漱洗后和博努奇到餐廳拿了一份煎蛋，一杯牛奶，一根香蕉，然后去了一層后艙的臨時實驗室。
“馬丁，有沒有覺得，最近兩天船上特別晃？這艘船看起來結(jié)實，穩(wěn)定性可不怎么好?！?p> 博努奇打著哈欠說。
“有點。”
馬丁倒是不在意。
他睡眠一直很好，最近少了打怪日常，更是養(yǎng)精蓄銳。
博努奇卻顯得很疲憊，眼眶下有一圈烏青。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每天晚上出去找西尼婭鬼混，白天精神就會很差。
馬丁提醒說：“你得克制一下自己，做實驗對專注力要求很高，免得挨教授罵?！?p> “你說得對，老兄?！?p> 博努奇表示贊同，他喝了一口咖啡：“不過誰能拒絕一個小貓般的女仆呢？”
他壓低聲音說：“西尼婭學得太快了，你知道她本來什么都不懂，現(xiàn)在簡直變成一個要人命的纏人女妖，你不知道她那讓人無法拒絕的模樣……我都有點頂不住。”
馬丁聳聳肩：“學生學得很快，你這個老師就應該功成身退了?！?p> “有道理?！?p> 博努奇眼睛一亮，露出笑容：“我得去教導下一個學生了?！?p> 他看向門口，那里站著一個面容恬靜、身段高挑的短金發(fā)女仆。
“我決定了，就是她?！?p> 馬丁無話可說。
“先生們，你們在討論我們的課題嗎？說說看，你們的理解和觀點?！?p> 羅伯特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
博努奇趕緊喝了兩口咖啡。
馬丁只得站出來說：“教授，我們在說，最近的活體實驗表明，這里的海梟身體與這片海洋有著某種統(tǒng)一性?！?p> “它們生理上密度極大，看起來如鳥形，實際上卻是近乎于流體，死亡時會恢復成純粹液態(tài)，回歸海洋?！?p> “因此我們大膽推測，海梟就是這片海洋被某種力量催化出的特殊生命個體。”
博努奇放下咖啡附和：“有一說一，確實?！?p> 羅伯特當即表示：“很好，你們通過詳細報告和實驗說明合寫一篇論文，明天上午交給我?！?p> 馬丁和博努奇頓時笑不出來。
一個略顯暗啞的聲音說：“從行動軌跡的角度來說，海梟的確具有一定的趨向。”
布萊克·迪克森教授在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在實驗室里卻并非如此。
他站在一個玻璃罐前，凝視著特制容器之中沉睡的海梟。
“海梟是領(lǐng)地觀念極強的超凡生命，但它們彼此之間總是會發(fā)生沖突和邊境問題，而且方向都是朝向西北方?！?p> “那里應該是有什么東西，給予它們一種本能刺激，讓海梟會朝著那地方靠攏。”
“或許是更適宜生長的環(huán)境，更容易進化的要素，亦或是某種特定之物的吸引。”
馬丁心想那當然了。
海梟的目標就是沖塔。
當然，這里的超凡生命都喜歡沖那座中樞塔，那也是它們獲得自由和掌控權(quán)的機會所在。
不過奇怪的地方也在這里。
沖塔的都是相對低階的海梟，以及沙漠里的沙傀。
那些藏在砂與海之下的真正統(tǒng)治者，它們都一動不動，仿佛明白這樣做無濟于事。
正當實驗室里眾人討論著地下城的生態(tài)，一名船員匆匆忙忙跑進來。
“教授們，西北方向的偵察車回來了?！?p> 他氣喘吁吁道：“但是他們后面，有海梟，很多?！?p> 羅伯特和布萊克兩人一路跑了出去，馬丁也后腳跟上。
來到甲板后，馬丁摸出腰間的伸縮式單筒望遠鏡，拉長鏡筒。透過鏡片可以看到，遠處海面上有一輛蒸汽車正朝著這邊駛來，它在不斷起伏的海浪中有些歪歪扭扭。
蒸汽車背后，是烏云一般的黑壓壓海梟群。
“見鬼！這他媽至少幾百只?！?p> 博努奇放下望遠鏡罵了一句：“讓他們?nèi)刹?，不是讓他們引怪物過來！”
馬丁卻發(fā)現(xiàn)不對勁。
偵察車全速前進，但速度比不過空中飛行的海梟。
密密麻麻的大鳥們很快就超過了偵察車，它們沒有襲擊海上獵物，而是朝眺望者號直沖而來。
“鳥群的目標是我們這里？這種規(guī)模的進攻，有點麻煩了……”
博努奇摸出腰間的燧發(fā)手槍，開始填裝火藥和鉛彈。
“比這更糟糕?！?p> 馬丁收起望遠鏡，低聲說：“海梟是在逃難，后面有東西在追它們?！?p> 有特蕾莎接入砂與海之城的操控臺，馬丁已經(jīng)通過微縮世界清晰觀察到，后面的追逐者是一頭溺海之子。
……
LV31：溺海之子
綜合評級：D
……
這個大塊頭正在海中狩獵，海梟群是被它一路追殺驅(qū)趕過來的。
“你們進船艙，不要出來。”羅伯特眺望遠處，臉色格外冷峻。
布萊克教授也破天荒叮囑：“往上走，去第三層客艙，達尼爾那里最安全?！?p> 馬丁和博努奇也不廢話，拔腿就朝樓梯跑。
沿路都是驚慌失措的水手和女仆，他們也意識到了危險降臨，但一個個都不敢動，哪怕臉色煞白，渾身發(fā)抖。
抵達第三層時，馬丁看見西北方海里浮出一片巨大黑影，那猶如石油泄漏一樣的蔓延之物觸到拼命逃跑的偵察車，車子一下子被拉入海里，再也沒有上浮。
達尼爾的客艙外站著六名守衛(wèi)。
他們都手持燧發(fā)長槍，在馬丁兩人靠近時抬起槍口：“來者止步，否則開火。”
兩人不得不止步，在走廊上遠遠觀察海上局勢。
此時大片海域已經(jīng)被染成了黑色，溺海之子龐大的身體遮蔽統(tǒng)治了附近。
它經(jīng)過之地，海洋延伸出一條條黏著的黑色觸手，這些觸手在空中將逃跑不及的海梟一只只捕獲，輕輕扯入海中。只要被觸手靠近，海梟們就仿佛失去了力量一樣，任憑海之手將它們拉到海下。
這頭海洋巨獸距離眺望者號所在的船島已經(jīng)越來越近。
它就像是一張散開海中的黑色幕布，裹向餐盤一樣的水面船只。
忽然，一聲獅吼響徹四方。
一頭不知從哪里跳出來的魁梧雄獅跳上船艏。它擁有近五米的體長，鬃毛濃密，身上浮現(xiàn)出一條條赤紅斑紋。雄獅身旁，站著同樣面朝怪物的迪莉婭。
馬丁看得很清楚，那是英靈才會有紅光。
眼前浮現(xiàn)出特蕾莎給予的評估。
……
LV26：英靈瑪庫魯
綜合評級：E。
……
英靈雄獅身側(cè)，迪莉婭抬起右手五指：“去吧，瑪庫魯。”
瑪庫魯怒吼一聲，化作一道紅光沖破海洋，利刃一樣刺入海洋上的黑色帷幕。
刺目紅光不斷在黑海之中閃爍交錯。
接著整片海域都開始皺褶、扭曲，緩緩形成一片不斷扭動的龐大旋渦，周圍船只一下子被巨力吸了過去。
眺望者號同樣在劇烈晃動，它身上的煙囪里噴出濃煙，蒸汽氣缸竭力對抗海下巨力的拉扯。
馬丁不得不抓住旁邊的欄桿，以穩(wěn)住平衡。
空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座巍峨的柱狀高塔，它猶如一座海市蜃樓，籠罩在溺海之子的旋渦中央。
旋渦霎時遭到壓制，流速驟然被放緩了數(shù)十倍，液體的流向也變成了慢動作。
不同于簡樸的中樞塔，這座柱狀高塔通體雕刻精美，擁有蜿蜒的螺旋式長道，有鏤空的門庭與斗拱。它龐大的塔座厚實而古老，越往上越是虛化淡薄，頂端是一座神廟，它仿佛與不存在的云層融為一體。
船艏的側(cè)方，羅伯特教授屏氣凝神，渾身超凡之力瘋狂涌動，支撐外像。
馬丁第一次看到外像巴別塔全力展開。
嘭！
身后猛地傳來一聲巨響。
幾個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不對，立即沖入客艙。
馬丁也趁機跟著跑進去。
寬敞整潔的一等艙此時一片狼藉，窗戶和墻壁仿佛被巨獸啃過，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豬人約克靠在墻邊，金邊眼鏡被踩碎在地，他胸口多了個血窟窿，腰部也缺了一塊，鮮血浸濕了身下的厚實地毯。
“去，去追巴克，他逃了……”
豬人捂住腰上傷口，有些乏力地喊：“快，追?！?p> 持槍守衛(wèi)腳下倏然鉆出六個黑影，它們渾身蒙著斗篷，從缺口上一一跳下，追蹤獵物而去。
在路徑成像魔術(shù)下，馬丁這次看清楚了。
鼠人傭兵原來藏在守衛(wèi)的影子里。
還好之前沒有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