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舊是夕陽十分,照舊是參天大樹的庭院,只除了那西邊的晚霞,莫名的,透著一股子妖異。
“主上!”黑衣男子低頭跪在院前,而在他的身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雙明黃的緞面靴子。
“如何?”被稱為主上的男子狀似隨意地逗弄著籠中的雀鳥,只是那雀鳥似乎已經不如往日那般靈動的鳴叫了。
“他們在霖安城的一家名為醉鄉(xiāng)榭的青樓住下了,未發(fā)現(xiàn)玄空和尚的蹤跡?!焙谝履凶右姥曰氐?。
“哦?他們住進了妓院?”男子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青燈小和尚也住在里頭?”
“是!”
“住多久了?”
“月余!”頓了頓,黑衣男子又回稟道,“那女孩似乎已經將醉鄉(xiāng)榭買下,卻絲毫沒有重新經營醉鄉(xiāng)榭的跡象,只是最近,醉鄉(xiāng)榭的姑娘不再在巷子里招攬客人了。”
“哦?”男子微微一頓,“小丫頭的確有趣,不知那無趣的玄空是怎么教導出來的,勒索寺廟的香火錢,卻又拿香火錢盤下了一家妓院……那個……生意如何?”
黑衣的男子微微一愣,馬上反應到自己啊主上所說的那個,就是指那家醉鄉(xiāng)榭,忙是回稟道:“說來奇怪,沒了姑娘招攬生意,醉鄉(xiāng)榭的恩客卻是比往日多了一些,只是醉鄉(xiāng)榭每到子時便會歇業(yè)趕客。”
“子時?”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緣由。
“據(jù)說是那叫做十里的女孩要歇息了。”黑衣男子將自己所打聽的一切細細回稟。
“哦?”男子點點頭,又問道,“小王爺和那薛意童也在醉鄉(xiāng)榭?”
“每每早上去,子時被趕回。”
“可有那人的下落?”男子又問道。
“那女孩身邊除了青燈小和尚和一個宮里頭的小太監(jiān),下山后并不和其他人接觸?!?p> “宮里頭既然有消息稱皇帝那個被藏起來的小皇子是和那小丫頭,以及玄空和尚有聯(lián)系的,自然是不會出錯的。”
“是!”
“跟著吧,小丫頭身份不凡,又有青燈小和尚在,玄空不會離得太遠的。必要的時候,找人試探試探?!鳖D了頓,又說道,“前次你不是說他們在入霖安城的時候得罪了那個城主的兒子嗎?適當?shù)臅r候,你可以找人,稍稍幫幫那個城主兒子?!?p> “屬下遵命?!?p> 男子揮了揮手,示意黑衣男子退下,而后一灰衣人,卻從隱隱灼灼的樹影之間現(xiàn)出了身形。
“影殺,可有線索?”
“燕云十六州傳來消息,有巫師的蹤跡?!被乙履凶又绷⒍?,眉目之間卻無半點主仆之氣。
“帶回來……”男子面對著血色的夕陽,良久,又加了一句,“不從者,殺。”
“這是最后一人!”話畢,灰衣人便又失卻了蹤跡,而那個被稱為主上的男子,又逗弄起他的雀鳥,仿佛誰都未曾來過。
**************************************************************
酉時,華燈初上,醉鄉(xiāng)榭內觥籌交錯,好不熱鬧。裘媽媽笑呵呵地招呼著那些半生不熟的客人,心下卻也鬧不清造成這醉鄉(xiāng)榭歌舞升平,滿客盈門的原因。你說她也沒做什么啊?除了醉鄉(xiāng)榭的主人換了個人,連姑娘都不再上街兜客了,怎么這客人倒是絡繹不絕地上門了呢?呃,難道說真是如自家那個新晉的小主子說的——犯賤?
不過裘媽媽卻是佩服自家的小主子的,因為小主子還沒做啥,就比她辛辛苦苦做啥都還要厲害了不是?而且小主子也的確是為樓里的姑娘家著想的,畢竟沒有一個青樓的主人,會教自家的姑娘去甩客人的耳光,并且反調戲客人的不是嗎?
“裘媽媽,生意不錯嘛,怎么,進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也不來通知爺一聲?”聲音才響起,浩浩蕩蕩地就進來了一批人,雖未手持著刀棍一副明擺著砸場子的樣子,但是那兇神惡煞的氣勢,倒也和踢館子的差不了多少,而為首的,是一個錦衣綢緞的公子哥,一眼看去,可不就是那日被十里他們給遺忘的紈绔子弟。
“呵呵……我當是誰大駕光臨呢,原來是城主的公子,張少爺啊?!濒脣寢屪匀灰谎劬驼J出了來人,只是她雖然明知道來者不善,卻也不能像先前的十里一般對這城主的公子視若無睹。
“原來裘媽媽還認識我家的爺?。 背鰜砘卦挼氖且幻湫偷墓吠茸?,他將“仗勢欺人”這四個字貫徹的十分徹底,“哎,聽好了,今天這場子我家爺包了,不想惹麻煩的,趕快給我出去,否則到時候缺胳膊少腿的,別怪我家爺事先沒有提醒?!?p> 話一出,滿座皆驚,自有不想惹事的人,丟下酒杯匆匆離去,剩下的,不是有所依仗的,就是愛看熱鬧不怕死的,畢竟最近這醉鄉(xiāng)榭的新主人,據(jù)說是來自云隱寺的高僧啊,和尚開青樓,誰能不奇怪?
“這……這……張少爺……張少爺……這是……”裘媽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霉神附身,雖說這樓里的生意最近好的莫名其妙,但是……但是怎么也不會惹到這城主兒子這尊大仙啊,怎么……怎么上來就是一副打砸搶的架勢?
“裘媽媽,你讓開點,免得傷到了!”狗腿子笑呵呵地對著裘媽媽提醒了一句,轉而又向著自家的少爺回稟了一番,而后那位張少爺?shù)挂哺纱?,只四下里環(huán)顧了一番,便是蹦出了一個“砸”字,于是乒乒乓乓一番,更加熱鬧非凡了。
樓下砸得熱鬧,樓上看得也熱鬧,而眼下在包廂里的薛意童楞是拉住了要上前打抱不平的李永年,似乎將樓下的這般情景,看成了一出戲。
“意童,你拉著我做什么,難道要任憑那些人如此仗勢欺人?”李永年皺眉看著薛意童,他對于薛意童如此助紂為虐的行為很是不能認同。
“張子規(guī)是這霖安城的城主,此人政績上雖然無所作為,但是靠著這霖安城的富庶,倒也狠賺了一把,私兵不少啊。”薛意童顯然要比李永年更了解這霖安城的狀況,“張子規(guī)如此作為,你皇兄也是知道的?!?p> “擁兵自重,皇兄為什么不治他的罪?”李永年問道。
“朝廷內錯枝盤根,加上皇上多年未有子嗣,后繼無人,只要和皇家沾染點關系的人,都可能成為這皇位的繼承人,這張子規(guī)的女兒,恰巧嫁給了某位也姓皇姓的人,而且似乎在軍中,威信頗高?!鳖D了頓,繼而又說道,“這里頭的貓膩太多,你無心皇位,不也被卷進來了?”
“我?”
“你雖是皇位的第一繼承者,但是由于你母妃背景不夠雄厚,這繼承者之位也是岌岌可危,殺你,更是易如反掌,你以為你的母妃為什么默許了讓你來霖安求藥?不就是想讓皇上留下個繼承人,使你免得成為野心之人的第一目標嗎?”薛意童對著自己的這位王爺朋友搖了搖頭,沒有告訴他,自己來到這霖安,其實也和那皇位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