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不談南方發(fā)生的這些個事情。于中和莫睛所在的尼布楚,終于在幾天的寂靜之后,迎來了一點兒熱鬧。
首先,是尼布楚的第一起盜竊案。
并不是說以前尼布楚就沒有人丟過東西,在這座大多數(shù)居民都是丘八的小城里,打架斗毆外帶著偷偷搶搶的事情絕不在少數(shù)。不過,那些一般都是由當事人自行解決,都屬于沒有立過案的行為!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失主報了案,而且,這個失主還是個在歐洲戰(zhàn)亂時期仍然堅持到尼布楚行商,堅持帶著金錢來東方的“友好人士”,一名在尼布楚有著的資深經(jīng)歷的荷蘭商人。
而被告的小偷,則是葉塞尼婭那群中的一位姿色還不錯的吉卜賽女郎。
“我早就知道會出問題!蘇完告訴我,其實這幫吉卜賽人來到的第一天就在咱們尼布楚犯下了至少七件案子。手腳實在是不干凈的很!”于中附在莫睛的耳邊小聲說道。他不是審判官,莫睛則更加不是,主審官是剛剛巡視到這里來的郎坦!畢竟尼布楚屬于“軍管”,于中這個海關提督雖然名義上比郎坦大上一級,可是,已經(jīng)不屬于軍隊這一系統(tǒng)了。所以,很自然的就把這個位子交了上來。而現(xiàn)在,他和莫睛只是在旁聽審。
“你沒提醒蘇完他們要注意防范?”聽到于中的抱怨,莫睛反問道。
“我又不是如來佛,怎么想得到這個?”于中再反問。
“拜托!這些吉卜賽人剛來的時候你不就說過他們男的是小偷,女的是……怎么就沒有想到要讓人防范他們?”莫睛問道。
“我聽你那么看得起這些吉卜賽人,還以為他們沒那么下作!”于中抱怨道。
“這么說,發(fā)生現(xiàn)在的事情,你是想怨我了?”莫睛不悅地說道。
“沒,哪有的事?你別亂想!……”于中連連表示否認,接著又對莫睛小聲笑道:“不過,如果你能適當對本官做些補償,這份責任我會扛下來!”
“你扛什么責任?難道你跟這個被告還是同案犯?”莫睛斜眼瞟了一眼于中,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容看在于中的眼里卻顯得有那么點兒“不懷好意”。
“少來,我可警告你,誣告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我只是說扛下沒有讓人早做防范的責任而已,你說你亂想什么嘛!”于中細聲說道。
“誣告你又怎么樣?你不服?”莫睛撇了一眼于中。
“不敢不敢,不過,這個吉卜賽小妞長得雖然一般,可這身材倒是……”于中的后半句被噎了回去,莫睛暗地里擰了他一下,雖然不重,可是,那兩根手指卻仍然留在原處沒動,擺明了是在威脅他不許接著往下說。
……
“這么說,這個女人是愿意認罪嘍?”于中和莫睛在底下?;?,郎坦在堂上問案也沒什么難的。在翻譯弗萊士的幫助下,他很快就把并不復雜的案情審問了個明白。那個叫拉梅達爾的吉卜賽女郎是在做案的時候被抓住的,雖然當時她剛剛跟那位荷蘭商人維克多結(jié)束了一夜情,并且已經(jīng)得到了“酬勞”,可是,一種名為習慣的東西讓她忍不住趁著那個維克多翻身重新入睡的機會,從對方的錢袋里又拈了兩枚法國的金路易出來……偏偏這個時候維克多又醒了,之后,兩人便撕扯著出了房間,然后,這件案子就成了尼布楚第一件正式立案的案件。
“是的,大人,她說她愿意認罪!”弗萊士回答道。
“嗯!認罪就好!……”郎坦沉吟了一會兒,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于中,“于大人,你看這罪該怎么處罰?”
“郎都統(tǒng),你才是主審官!問我干嗎?”于中反問道。
“于大人,這苦主和案犯都是洋人,我覺得用咱們的律法好像不太合適!……大人你和格格比我懂的多,煩勞一下,幫忙想個可行的辦法如何?”郎坦說道。也不是第一次到尼布楚來,更不是第一次見洋人,他現(xiàn)在也算是這個大清國少有的眼界比較開闊的將領了。
“呵呵,郎坦,想不到你倒有這種腦子!……”于中雖然覺得郎坦說的不太合規(guī)矩,可是,確實也沒必要在一個商人和一個女人面前耍什么威風,所以,看看莫睛沒有反對的意思之后,便點了點頭,應承下了郎坦的請求。
……
“弗萊士神甫,你告訴這位維克多先生,就說他要買的貨物,我全部便宜百分之一,以此換他撤回控告!”思量了一會兒,于中想到了處理辦法。
“便宜百分之一?唔,維克多先生可真是好運!”這個維克多買的東西不少,總價值達數(shù)萬金路易,百分之一就等于是幾百金路易,這可是平白賺到的,與他的損失相比,可是一賠上百的巨數(shù)。而且,由于維克多是一位代理商,這幾百金路易對他而言,就更加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了。所以弗萊士會有此一說。而這么好的條件,那個維克多自然不會拒絕,一個連兩枚金路易也要跟妓女搶回來的人,對百倍的款項自然是求之不得,相比起來,被偷一次算什么?他倒想著再多被偷幾次了。
“大人,謝謝您的慷慨,您真是太仁慈了!”拉爾梅達本以為還要被好好懲治一番,心里正自擔心害怕。畢竟,在西方,像她這樣偷東西被抓住的吉卜賽人都沒什么好下場。可她沒有想到于中卻會讓維克多撤回控告,頓時欣喜無比,要不是看到莫睛就坐在于中身邊,她恐怕就要先沖上去給于中一個親密的擁抱帶幾個熱吻了。
“不用感謝!其實,我讓維克多先生撤去控告,主要是要過對你們的處治權而已!”于中笑道。
“處治我?”拉爾梅達偷眼瞧了瞧莫睛,又看著于中,忍不住問道:“難道您不怕您的夫人不高興嗎?”
“……”
弗萊士沒敢把這話翻譯出來。他受于中和莫睛的雇傭,一邊“傳教”,一邊擔任翻譯,在尼布楚呆的時間已經(jīng)有幾年了,所以,跟城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一樣,深知于中“怕老婆”的脾氣。這回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果他把拉爾梅達的話翻譯過來,于中肯定下不了臺,到時候,豈不是自找苦吃?雖然此時精通俄語的莫睛在聽到拉爾梅達的話之后并沒有發(fā)怒,反而是一副感到很好笑的樣子,可是,這位夫人不好惹,難道于中就好惹了?
“弗萊士,她說什么?”弗萊士沒翻譯,莫睛又是憋著笑,同時看各自己的眼神頗有警告的意思,于中有些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催促道。
“哦!大人,她說她愿意接受您的處罰!”那個吉卜賽女人就是這個意思嘛!我這話只能算是模棱兩可,可沒說謊!弗萊士暗暗叫了與聲“阿們”!
“那就好!你告訴她,讓她和她的同伴全部給我搬到城中我指定的地方居住,不許再住他們的大篷車,而且,還要服我給他們設定的勞役…”于中接著說道。
“大人,您的意思是說要處治這個女人和她所有的同伴,而不是僅僅處治她一個人?”弗萊士問道。
“是啊,我剛才就是這么說的!怎么了?”于中問道。
“大人,這事我想您恐怕得再考慮一下,畢竟,因為一個人而懲罰全部,就算這些人都是吉卜賽人,可是……”弗萊士說道。
“神甫,我記得你好像對這些吉卜賽人并不怎么看得起呀?怎么今天還為他們說起話來了?”于中感到有點兒莫名其妙。
“大人,雖然這些吉卜賽人確實……”弗萊士臉色有些緋紅,說話也支支吾吾,于中看了他一眼,也沒再接著要求他說下去,只是自行接著說道:“你告訴他們,從明天開始,我會找個合適的地點,建一座露天劇場,由他們出面,定期為城里的‘居民’表演歌舞。”
“表演歌舞?”弗萊士愕然。
“當然。難道他們還有什么特長嗎?你告訴他們,歌舞表演的收入他們必須上交百分之四十當作稅收!以此來贖買他們在這里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于中又接著說道。
“百分之四十?”弗萊士翻譯之后,跟著一幫人在外面觀看的葉塞尼婭也忍不住走出來,并且伸出了四個指頭對著于中表示了疑問。
“怎么,嫌高?那就五十,如何?”于中奸笑道。
“好吧好吧,就五十!我們愿意接受您的這個處罰!”葉塞尼婭忙不迭的答道。
“嗯!爽快!……哈哈!”于中暢快的大笑。
……
“你還真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兒!吉卜賽人什么時候有機會能上舞臺了?就算是露天劇場,也足以讓他們欣喜若狂了!……你還給他們五成的收入?拜托,你還是先想想尼布楚的兵是多么有錢吧!而且劇場的收入也遠比在大街上表演賺錢!再說,這里缺少娛樂,到時候這些吉卜賽人肯定會賺瘋了!”回居處的路上,莫睛的一席話把于中的得意勁兒毫不留情的打壓了下去。
“不過,你這么做,肯定會讓這里的那些士兵高興!……是一份很得人心的舉動,還算不錯!”莫睛又接著說道。
“這么說,我這個處置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嘍?不過,我又想到一點不對,你說這些吉卜賽人的表演會不會有什么不合咱們口味的地方?要是犯禁就更加不妙了!”于中被莫睛這一說又調(diào)動起了心思。
“你什么時候見大街上表演的人是過份的歌舞了?大不了到時候告戒一下那些吉卜賽人就是了!實在不行再讓一些跳舞好的蒙古士兵進去攪和攪和,沒那么多大不了的事的!……”莫睛答道。
……
“大人,咱們派去找人的隊伍回來了!”于中和莫睛繼續(xù)走著,蘇完帶著幾個人追了上來。
“回來了?找到那支西去的隊伍沒有?”莫睛問道。
“回格格、大人,沒看到他們的人影。這群人好像不是一般人,咱們還有十幾個兄弟的馬被他們給弄去了呢!……”跟在蘇完身后的一個千總回答道。
“被人把馬弄沒了,你們還沒看到人影?”于中瞪著眼睛問道。
“……是,大人,兄弟們不小心著了道!”千總低頭答道。
“你們沒有再追?”于中又問道。
“大人,我們是在回來的路上被這伙人算計了的。本來,我們向西追了三天,沒見到任何人影。就分成幾隊朝四面找,又找了一天,還是沒找到。我們就向回走,回到會聚的地點,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留守的十幾弟兄被人把馬都弄走了,還有十幾桿火槍也丟了!……我們當時就聚成了起,四處尋找,可是,連根頭發(fā)都沒找到。……怕大人您等著急了,我們就又趕回來了?!蹦乔Э傆纸又f道。
“那幾個丟了馬的家伙,難道也是連點痕跡都沒發(fā)現(xiàn)?”于中不甘心地又追問了一句。
“大人,那些人很會隱藏行跡!也不知道他們是為什么要跟我們做對,我們只是想把他們勸回來而已,又沒打算動武!可他們居然還……大人,他們是先迷暈了留守的那些弟兄,這才下手的!”千總答道。
“迷暈?”莫睛問了一句。
“是啊,格格。據(jù)那十幾個兄弟講,他們夜里是留了人守夜的??墒?,等他們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連那兩個守夜的兄弟也是一樣。而且,醒過來之后,除了刀還在身上,馬匹、弓箭和火槍都不見了,還有鹽巴!……”千總越講越臉紅。
“你們還真是爭氣啊!郎坦郎都統(tǒng)現(xiàn)在就在尼布楚,我看你們怎么向他交待!”于中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
“卑職未能完成任務,請大人跟格格降罪!”千總下馬單膝跪地說道。
“算啦!你們?nèi)ネㄖ啥冀y(tǒng),讓他多派些人出去找找,如果實在找不到,也就算啦……”于中無奈的擺了擺手,又朝莫睛問道:“那幾個留守家伙著了道,怎么聽著這么像是中了蒙汗藥???”
“確實很像!”莫睛點了點頭,接著,又微笑道:“看來,這回西去的人馬說不定還是咱們大清國的江湖人物呢!”
“或許吧!不過,我希望去的可別只是一兩個淫賊,那可就太丟臉了!”于中佯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