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一生都注定有幾個決定一生的抉擇,它們無法被任何他人所觸及,卻引導著你走向他人。
就比如現(xiàn)在,我將帶來的冰淇淋遞向了女孩。
“你是要草莓味的,還是香草的。”
“我全都要!”
女孩一把奪去我手中的兩個冰淇淋,左右手各持一個左右開弓的吃了起來。
我有些無奈的看著女孩,她專心地吃著絲毫不理會我的目光。
我默默地看著她吃完了兩個冰淇淋,拿著紙巾想要擦去她嘴角殘留的白色奶油,她卻一把擋開我的手,奪去了紙巾獨自擦了起來。
我看著她的背影。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沉默持續(xù)了數(shù)分鐘,隨后被她奮力從窗戶扔到樓下的紙巾團打破。
“你生氣了?”
“沒有?!?p> “哦。”
“我沒有生氣??!”
女孩突然轉過身來,沖著我大叫一聲。
我看著她,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行了,不用這么大聲音,我知道了?!?p> 女孩生氣的轉過頭,白皙的小臉上因為生氣染上了紅色。
我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卻引的她更加生氣的,臉頰氣呼呼地鼓了起來。
“我不是不愿意和你走。”
我輕輕地說。
“我還要上學?!?p> “為什么要上學?!?p> 女孩沒有回頭,盯著窗外看著。
“我還要考上大學,然后找一份工作。”
“然后呢?!?p> “然后我就可以拿著薪水,在這個城市活下去?!?p> “真現(xiàn)實,一點也不浪漫?!?p> “是啊,可是…”
我來到女孩身邊的窗臺上,撐著身體向遠處看去。
“至少那樣我就會有錢買吃的買玩的,也不至于會餓到跑去搶不認識的人的面包。”
我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么起伏。
但被我的話激怒女孩卻齜牙咧嘴地盯著我,像一只隨時會撲上來撓人的小貓。
我轉過頭看著她的頭發(fā),在余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紅與藍交結的光。
下一秒,我的肩膀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我痛苦的捂住肩膀,眼神無辜地看著用力咬了我一口的她,像是想要問她為什么。
她卻抹了抹嘴角,像是心滿意足了一般,轉身走去了她的房間。
我依舊一個人留在自己的房間,默默地看著窗戶外的遠處,看的很遠,很遠。
凌晨,鈴聲響起。
平時的我可能這個時間點還沒有起床。但今天,一夜未眠的我在鈴聲響起的數(shù)秒后便接起了電話。
“起床了嗎?!?p> 表哥的聲音低沉且冷淡。
“嗯?!?p> 我原本會以為他會問我今天為什么會起床的這么早,可他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有時間出來嗎,我就在你家門口的公園里?!?p> “好?!?p> 我掛斷電話出門。抬頭仰望著沒亮的天空,依稀掛著幾顆殘星。
走出了小區(qū)再轉過不到百步的距離,我看到了那個樸素的小公園。
那被我們叫做公園的小地方,不過是一個被木質的柵欄圍住,擺著一條長木椅、一個木秋千和一桿路燈的小草地罷了。
正是因為不大,我一眼就看到了在路燈下抽著煙的表哥,他身上粽色的風衣時不時沾上煙灰又被他隨手拍掉。
“坐?!?p> 他掐滅了手中的煙頭,靠在了一邊的長椅上,用眼神示意我在旁邊坐下。
“政府的人找過你了?”
“是?!?p> “他們想用錢堵住你的嘴,讓你別調查你爸媽的事了?”
“對,我沒有收?!?p> 表哥表情復雜的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要說什么最后卻又沒有說。
“你快要放暑假了吧?!?p> 他又燃起一只煙,深深吸了一口。
“是啊,快了吧?!?p> “我托關系幫你在工廠里找了一份活。不算累,錢也夠溫飽?!?p> “什么時候去?暑假?”
“對,我和廠里商量好了,你干滿了半年就給你轉成正式的技術工人,和我們一樣的待遇。”
“半年?”
我看向表哥。
“我還要上學呢?!?p> “我會和老師商量好的,你下學期可以不用去了?!?p> “為什么?我的成績完全可以考上大學?!?p> 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緩緩呼出。
“你應該知道,你父母留下的哪些錢根本不夠你在上城區(qū)的大學里度過一個學期?!?p> “我不去?!?p> 我斬釘截鐵的說。
他把吸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熄。
“為什么?!?p> 他盯著我,我卻沉默了。他突然激動地站起來。
“我就知道,你也和你那兩個爸媽一樣,一天到晚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叨叨著要離開下城區(qū)。干著比別人多幾倍的活,吃著比別人便宜幾倍的飯菜,成天做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結果最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說著,激動的在路燈下來回踱步。
我看著面前面孔多了幾分滄桑,才突然意識到,現(xiàn)在的他熟悉中又帶著陌生。
“你比我大上六歲,你上小學四年級的那年我還在上幼兒園?!?p> 我緩緩開口。
“那時候你每天放學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講你在學校里的事,不管是哪個小男生對小女生告白了,還是哪個同學掉了一只鉛筆這種小事?!?p> 我的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在回憶。
“有一天你放學回來,跑來和我說,老師說世界上不只有諾克斯這一個城市,還有外面許許多多的城市?!?p>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那時的我問你,這座城市之外有什么,你想了好長時間也回答不出來,最后說:‘我也不知道,但我總有一天會出去看看的?!矣浀?,那時的我曾經(jīng)崇拜地望著你?!?p> 他突然沉默了,呆呆地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明天,也不去學校了?!?p> “你要去哪?”
“城墻的外面。”
我起身,頭也不回地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他在背后默默地看著我,沒有說話,也沒有追上來。
身后的路燈驀地熄滅,天要亮了。
樓頂?shù)奶炫_上,我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一個身影坐在天臺的椅子上。
“我決定了,我和你一起去圣城。”
“什么?!”
女孩難以置信的回頭。
“你昨天不還說…”
女孩看著我,出口一半的話又收了回去。
我坐在她旁邊,看向她看的方向,那有一個巨大的大廈,熒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商業(yè)廣告。
“這座城市叫什么?”
“諾克斯。”
“拉丁文的‘黑夜’?”
“對?!?p> “為什么要起這個名字?!?p> “我也不知道,名字是上城區(qū)那些電子狗取的?!?p> “電子狗?”
“是啊,那些上城區(qū)的富人為了延長壽命或是其他一些有可能無聊到顯得蠢的理由換上了一個又一個義體,渾身上下都剩不了幾個細胞組織。所以我們都叫他們電子狗?!?p> “還真是形象啊?!?p> “形象嗎?”
我苦笑了一聲。
“不過是一種幼稚的報復手段罷了。上城區(qū)的人們都管我們叫鼠,所以我們才為了回敬了他們把他們取名為狗?!?p> “為什么突然想和我走了”
“怕你一個人在路上會被欺負?!?p> “不信?!?p> 女孩翻了個白眼,顯然不相信我的話。
我醞釀著情緒,突然開口問她。
“你從城外來的,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嗎?”
“外面的世界?”
女孩思索著我的問題。
“也沒什么不同,只不過在我長大的地方,早上升起的是赤紅的太陽,晚上是乳白的月亮。最重要的是,那里不會有熟了還會扭動的肉?!?p> “是嗎,可我不知道…”
我若有所思地淡淡說著,目光隨思緒飄地很遠。
“那你呢?你為什么離開了那個孤兒院?!?p> “我想知道真相?!?p> 女孩說著,突然抬起了頭看向天空。
“你知道天上那些一閃一閃的東西是什么嗎?”
“那我還是知道的,它們叫星星。”
“那你知道它們從哪來,又是什么嗎?”
“太空之上的知識從來都是禁忌,不過我看過一些書,有人說它們是天空中一些會發(fā)光的氣體凝聚而成的發(fā)光體?!?p> “我也看到過一本書,那上面說星星其實很大很大,只不過離我們太遠了。”
“很大很大?”
“每一顆都和我們的這個世界一樣大,或者說我們的世界也是一顆星星?!?p> “真是大膽的猜想。”
“嗯,所以我要去塔羅,那里有所有禁忌的或不是禁忌的真相?!?p> 我聽著她的聲音,內心的感情翻涌著卻又好像無比平靜,心臟激動地跳動著發(fā)燙的大腦卻又被天臺上的涼風吹的清涼。
廣闊的天臺上,兩個小小的身影互相倚靠著,一個看著星星,一個看向遠方。
兩只想要打破囚籠的困獸,望著從囚籠地縫隙里透過的光,想象著囚籠之外的世界。
但打破了囚籠之后呢,囚籠之外的真相是否也是一只只撲向他們的猛獸呢?
他們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他們只是若即若離地靠著,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同類的小怪物。
“我可以陪你一起走,但是有個條件?!?p> 女孩有些畏縮的向后挪一下。
“我可沒有錢給你?!?p> “你可以不可以當我的妹妹。”
“哈?!”
女孩用看變態(tài)的眼神看著我,身體再次向后挪了一大截,退到了椅子的邊緣。
“我家里和我同輩的都是男孩,其實我從小就想要有個妹妹?!?p> 我說著看向眼前的女孩,她水藍色的頭發(fā)光滑的反射著光。
我不自覺地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頭。
但突然手上傳來一陣劇痛,女孩一口咬在了我摸過了她頭的手上。
我撫摸著被咬過的手,臉上卻露出了得意的笑。
女孩嫌棄地站了起來,卻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轉頭問。
“你沒有妹妹?那你的房間還全是妹妹系的漫畫和游戲?”
我尷尬地撇過頭去。
“沒有妹妹的妹控,最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