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弱冠之禮的第二日,一道賜婚的圣旨十分及時的送到了商家。與此同時,整個京城開始迅速的傳播著一個話題:祁王不愛權(quán)勢愛美人,不僅婉拒了左相之女,還當著滿朝文武發(fā)誓今生只娶商家九小姐,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癡情郎。
蕭祁一夜之間成為大梁所有未婚女子心中的愛慕對象和選夫標準,人氣倍漲。
而事實是什么呢?
我想起昨晚出宮時問蕭祁為什么要發(fā)那種誓言,他給我的回答是:“反正我這一生也不可能給別的女子帶來什么幸福,倒不如趁這次機會表個態(tài),既落得以后清凈,也能賺點好評不是?”他淡淡的語氣中有微微的笑意,似乎說著什么無關(guān)痛癢的話,但是偏偏讓我生出一絲同情。
蕭祁啊蕭祁,何苦如此。因為自己的身體,就要拒絕享受幸福的人生么?這么干脆的給自己的心落了鎖,不給自己留一點機會,是不是有些殘忍了?這誓言發(fā)的太重,重的讓人無法承受,更何況還是對我這個于他無情的人。
心中微微嘆息,也許這也是為了得到而要付出的代價。蕭祁明白什么對他最重要,他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在僅有的十年時間內(nèi)達成自己的一切愿望,那么他就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實現(xiàn)它。所以,他寧愿用我來做擋箭牌,借著自己的誓言斬斷一切可能妨礙他成功的兒女情長。
只是,我會忍不住想:這其中是否包括秦桑桑呢?
想起昨晚秦桑桑落寞的眼神,她對蕭祁還是有情的吧。而蕭祁又何嘗不是時不時的向她投去關(guān)切的目光?看來這兩人還是彼此放不下的。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拍拍腦袋,有些自嘲的對自己道:“商九歌,你想這些做什么?這又不關(guān)你的事,只要做好該做的就好了?!边@樣說完,心里果然輕松許多。
時間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輕易溜走。六月初二轉(zhuǎn)瞬已過去三天,我與蕭祁自那日從宮中回來后再沒見過面。沒想到這時蕭祁卻做出了一件讓我吃驚的事。
這件事與君君有關(guān)。之前我對蕭祁說了自己的推斷,認為蕭祁就是君君的殺父仇人。還記得蕭祁在我臨走時對我說的那句會補償君君的話,當時不過只是一聽,而且他也說自己并不一定就真的是君君的殺父仇人。但是我沒想到的是,現(xiàn)在他居然向皇上請旨收養(yǎng)君君為義子,不僅為君君請賜皇姓蕭,并且還要以嫡子身份對他。
不僅是我震驚了,全商府也震驚了,我不用想也知道全京城肯定也震驚了。想必左右人都認為蕭祁這么做的原因是為了我吧??磥砦乙覀€機會問問他,為什么突然有了這個決定。
距離六月初八還有短短三日,商府全府上下忙的腳不沾地,卻只有我和君君比較悠閑,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坐在房里。正如此時一般。
君君早已在我的指導下開始習字,如今一段時間下來已經(jīng)略有所成,現(xiàn)在的他就在我的面前端端正正的握著筆寫字,學得十分認真。天漸漸黑了,芙兒已去傳晚飯??淳氉志毩四敲淳?,我早已有些不耐煩,忍不住眼神飄忽的東張西望起來。
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什么人在某個角落注視著自己。我又四下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人影。奇怪了,這幾天總是有這種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什么。難不成真有什么東西在窺探我?想到這里,早已不是唯物主義者的我深深的打了個寒顫。試問我并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吧?為什么會有種被某種東西纏上的感覺?身上突突的冒起冷汗,我膽怯的又檢查了一遍四周的環(huán)境。沒問題啊,真是奇怪了。
吃完晚飯,陪君君說了一會兒話,便熄燈睡下了。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被一聲低低的嘆息聲驚醒過來,迷茫的張開了眼睛。
我睡覺一向很淺,因此微微有些動靜都會把我弄醒。醒來后我第一感覺便認為自己是幻聽了,然而我這想法剛冒出來,耳邊便又傳來一聲嘆息。我頓時僵住了身子,血液仿佛停滯,甚至能清晰的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正在一根根的豎起。
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不敢回頭,不敢做聲,亦不敢動。但是我知道我的身后一定存在著什么,只是不知道是人還是……
不敢再想下去,我渾身冰涼的僵在薄被里,大腦接近空白,只有心中的恐懼感是那么的清晰和強烈。
這樣僵持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后的人似乎不見了,因為我感覺不到那種存在感了,身后的空氣也仿佛流動起來,帶來微微清爽的涼意。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頭查看一番,門外突然想起乒乒乓乓的打斗聲來。我心中一驚,恐懼感頓時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當即一下子坐起身來,起身下床。隨意的披了件外套,我赤著腳走向門邊,也因此,我的腳步絲毫沒有聲音,
微微拉開一絲門縫,夏日夜晚的涼爽之氣便透進房中。然而我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而是全被我院中纏斗著的兩個身影給吸引住了。
朦朧的月色下,我根本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只是從身形上可以肯定那是兩個男子。兩個男子俱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裝扮,遠遠望去,只能看見兩道斗得難舍難分的黑影。兩人之中,左邊的男子身形略高,武功修為也似乎更加好些,右邊的男子幾次近身進攻都被他輕松的卸開了去。我仔細的看了看,突然發(fā)現(xiàn)左邊那男子的身影很是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
這時,右邊的男子手腕一翻,猛地推出一掌,左邊的男子因剛剛卸去他上個招式而無法迅速轉(zhuǎn)換,只好生生迎上這掌。四掌相震,兩邊都往后退了三四步,才站定對峙。
過了一會兒,右邊的男子仿佛有些不耐煩的道:“閣下三更半夜窺探九小姐的閨房,是不是太過失禮了些?”
我心中一震,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不看不覺得,現(xiàn)在仔細看看他的身形,再結(jié)合剛才他的嗓音,他居然就是段豫。這……段豫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左邊的男子聽了段豫的話并未說話,只是突然向段豫襲了過來,段豫手腕一轉(zhuǎn),幾道寒光閃過,左邊的男子突然生生停住了向前沖去的身形,悶哼一聲,捂著腰間半跪在地上。我這才反應過來,段豫這是用了暗器?
段豫沉下聲音道:“閣下恕罪,對于你這樣的高手,為了保九小姐周全,在下只能如此,還望閣下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速速報上名來吧?!?p> 不愧是大梁先鋒營的先鋒官,原來段豫對待敵人是毫不心軟的。剛才他在面對這個比自己強的高手時不絲毫不見慌亂,軍人嚴謹?shù)乃刭|(zhì)可見一斑。而在暗箭傷人后,他居然還知道道歉,可見他還是光明磊落的。這份氣魄也只有歷經(jīng)沙場的人才會擁有吧。
只是他怎么會說什么保我周全?難道是蕭祁派他來的?那蕭祁為什么突然派他來守著我呢?商府防范嚴密,他又是怎么進來的?
段豫說完話后,左邊的男子緩緩站了起來,我以為他還要反抗,卻沒想到他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便提氣飛身而去,身影越出我的院落,消失不見。
我見現(xiàn)場只剩下僵立在場的段豫,終究還是拉開門走了出去。
段豫聽到響動,一下子驚醒過來,轉(zhuǎn)臉看向我訝異的道:“九小姐?你怎么在這兒?”
我冷笑著的道:“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不在這兒會在哪兒???倒是你,為什么會在這兒?”
段豫走近幾步,看到我身上只披著一件薄薄的外衣,又沒穿鞋,趕緊移開了視線,道:“九小姐莫要多心,是表哥擔心小姐安危,叫我來保護小姐安全罷了。畢竟還有三日小姐便要嫁入王府,此時絕容不得有半點差池?!?p> 我瞇著眼仔仔細細的將他朦朧的表情研究了一番,確定找不到我要的答案了,才收回自己的視線。段豫是蕭祁絕對的心腹,蕭祁既然會派他來,就說明蕭祁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但是只是為了保護我,怎么會只派一個段豫過來?起碼也要十幾二十個高手才對啊。
想了想,我忍不住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商府的護衛(wèi)也不弱吧?”
段豫點頭道:“商府的防守的確嚴密,我這三日來都是在府外守護著的?!?p> 我一愣,有些郁悶的問道:“你三天前就一直在這兒守著?”
段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今日是因為見到了那個身份莫名的黑衣人,才追了進來,還好沒被府上守衛(wèi)發(fā)現(xiàn)?!?p> 我聽他一說,想起剛才飛身而去的黑衣人,不假思索的問道:“你可知道那個人的底細?”
段豫搖搖頭,“我兩天前便發(fā)現(xiàn)了他,但是他武藝高強,我擒他不住,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今日是因為見他突然從外面進入了九小姐屋中,我才趕緊下手阻截,只是還是讓他逃脫了?!?p> 段豫話剛說完,我便反應過來。原來我剛才在床上聽到的那聲嘆息并不是幻聽,原來那個一直窺探我的人就是這個黑衣人。
段豫見我再沒有什么要問的,便告辭離去,但是我知道他肯定還是會在府門外堅守著的。真不知道蕭祁的意圖是什么,他怎么像是知道有人會來找我一樣?難不成碧駱血的余毒未清,除了給蕭祁大大提升了武學修為之外,還附贈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想不通這其中的奧秘,我伸了個懶腰,繼續(xù)回房中睡覺。心里卻想著改日一定要好好找蕭祁問個明白。目前看來,似乎每一步都是由他安排操控的,否則怎么會有這么精準的巧合?他剛好派人來保護我,我就那么配合的遇到了神秘的窺探者?沒那么簡單吧?
這一覺一睡睡到大天亮,還是芙兒叫我試穿喜服才把我叫醒。娘又一次升任我的外形設計總監(jiān),堅持看我試穿完最后一件喜服后,又招呼著眾多侍女嬤嬤們趕快去修改去了。
這時我的房中多出了一個身影。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有段時日沒見的七哥。
我趕緊抬起頭朝他笑道:“七哥,你怎么會有空來?”
七哥微微沖我笑了笑道:“前幾天不在家中,接到你初八大婚的消息才急急忙忙趕回來。昨晚才到家,今天便來看看你一切可都好?!?p> 我有些感動的點了點頭,道:“真是辛苦你了,七哥。那么晚回家,今日這么早便來看我?!?p> 七哥勾了勾嘴角,但表情卻不像笑容,臉上似乎還有些隱憂。他看了我一會兒,才又道:“九妹,其實我這么早就來找你,是想給你提個醒。”
我有些奇怪的看著七哥,“給我提醒?提什么醒???”
七哥嘆息一聲,表情有些復雜的道:“昨晚我回到家不久便見到了一個人……”他語氣停停頓頓,嘴唇幾度張張合合,好半天才繼續(xù)道:“是越龍成,他被人用暗器傷到腰間,在我房中躲了一晚,今早才走……”
我怔怔的抬頭看向七哥,大腦頓時靈光一閃,立即將昨晚的事件和越龍成受的傷掛上了鉤。難怪我會覺得那個人影熟悉,原來他就是越龍成。他怎么會突然來我房中?昨夜那兩聲低嘆又是什么意思?
七哥古怪的看了看我,好半天才道:“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商府?九妹,你可知道?”
我張了張嘴,始終沒有說出話來。叫我怎么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在疑慮間,忠叔快步走進了屋中,急切的對我道:“九小姐,祁王殿下派人來請,似乎十分焦急,馬車正在外面等著,您還是趕快去吧。”
我微微一愣,繼而欣然點頭,終于有個理由可以回避掉七哥的問題了。
跟七哥告罪一聲,我連衣服也沒換便隨忠叔往大門走去。剛出大門便看見那輛熟悉的精致馬車,車邊站著段豫,依舊是昨晚那一身黑衣。
段豫似乎已經(jīng)等待良久,見我到來,他趕緊快步迎了上來,微微湊近我小聲道:“九小姐請快些,表哥他突然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