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上肩！”
“槍上肩！”
……
將槍支分配下去后，所有的葡萄牙人都大為欣喜，他們馬上和明軍一起訓(xùn)練起來，口令中頓時夾雜著葡萄牙人怪腔怪調(diào)的中文。
從南京到濟南，可以從運河直達，眼下是枯水季節(jié)，過了長江后，只能換乘小船，楊林一行加上船夫有一千多人，一共乘坐了四十多條大小船只，沒有輸往北方的漕運下，這是一支頗大的船隊了，何況上面又掛著官府的旗幟，沿途的船只紛紛避讓，一路上暢通無睹。
只是從船上不時傳來的槍聲和怪吼聲卻確實驚嚇了沿途不少的船主，許多船主看到這只船隊已經(jīng)離開老遠，才敢重新起船。
濟南城外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清軍營帳，除了多鐸、孔有德、耿忠明等人率領(lǐng)的七萬多人外，舒克薩哈、豪格等人也到來了，阿濟格、吳三桂兩人雖然沒有來，卻讓吳三桂的哥哥吳三輔和手下大將胡守亮率了一萬余關(guān)寧軍前來助威。
當(dāng)初吳三桂放清兵入關(guān)，開始言明只是借兵剿寇，并沒有向清軍投降，只是入了關(guān)，吳三桂就一切身不由己了，被滿清封為平西王后，吳三桂更是沒有反悔的余地，阿濟格一直在吳三桂軍中，毫不掩視自己監(jiān)視的企圖，吳三桂只能乖乖俯首聽命。
舒克薩哈、豪格，胡守亮的人馬雖然只有四萬人左右，只是比起多鐸的實力只強不弱，這十余萬兵馬，是現(xiàn)在整個清廷所能調(diào)動的極限了。
一縷陽光升起，照在濟南城頭，城頭每隔數(shù)十米就有一名身穿盔甲的明軍，他們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宛如一具雕像，臉上，身上都殘留著點點露水，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濟南的城墻已經(jīng)是沆沆洼洼了，許多地方都有磚石塌陷后修補的痕跡，那些完好的磚石上則是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城墻下，黃褐色的土地上到處是黑色的血塊，草叢中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丟棄的斷箭、殘槍、在太陽下，冷冷的反射出光芒。
城下的清軍營帳已升起了炊煙，清軍從營帳里鉆了出來，許多人對著城墻指指點點，一幅輕松的模樣，只有最前方的兩外軍營卻好象有一點死氣沉沉，雖然聞到飯香，士兵們也是無精打彩。
這些士兵頭發(fā)，衣服都和明軍都差不多，只是旗幟改成了綠色，他們多是剛剛投降的綠營兵，這幾天，正是他們擔(dān)任對濟南城的主攻，傷亡最為慘重，所以才會如此狀態(tài)。
一直以來，滿人對于堅固的城池都沒有太多的辦法，要么靠內(nèi)奸，要么就靠威嚇，讓明軍自己出城投降；實在不行，只能繞行，直到孔有德、耿忠明等人給清軍帶去了大量火器，清軍的攻城能力才大為改善。
多鐸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濟南城只有三萬多人馬，雖然城高墻厚，只是在有紅衣大炮的情況下，多鐸本以為不難攻破，沒想到卻是如此難攻，先是八門紅衣大炮尚且被城中的火炮壓制，等到舒克薩哈到來，將本來運往陜西進攻潼關(guān)的十二門紅衣大炮也拉來時，多鐸滿心以為可以輕易將濟南攻下，只是城中火炮雖然壓制，城墻也多次炸塌，清軍卻依然進不了城。
今天多鐸的心情卻很好，昨天晚上，他的營中又添了數(shù)十門大炮，這些大炮是清軍耗費數(shù)年之功鑄成的，重量比紅衣大炮還要重幾分，曾被皇太極寄予厚望，命名為無敵大將軍炮，可是實在太沉了，今天才運到。
一隊明軍走上城頭，剛才宛如雕像一樣站在城頭的明軍才動了起來，與上來的明軍交換崗位，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一點嚴肅，這數(shù)天，每天面臨著清軍的紅夷大炮轟擊和綠營兵的不斷攻城，城中的明軍也死傷慘重，至少有三千人傷重至死，城外的敵軍更是密密麻麻，誰也不知道濟南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黃得功來到城頭，他身后跟著翁之琪和殷洪盛等一群將領(lǐng)，只是其中少了田雄和馬得功兩人，這兩人的棍傷一時還沒有好，這些天一直留在府中養(yǎng)傷。
“大帥！”剛剛從城頭走下來的明軍看見黃得功一行人，連忙行禮，剛才的不安仿佛一下子消除，每個人都挺直了胸膛，有大帥在，濟南就不會丟。
黃得功向行禮的官兵點了點頭，他臉上明顯有點憔悴，由于少了田雄和馬得功兩人，這幾天，為了怕清軍偷營，黃得功幾乎都是枕戈待旦，只有偶爾才合眼瞇一下。
“昨晚休息的怎么樣？”黃得功向一名剛剛換哨的士兵問道。
“回大帥，小人休息的很好，今天韃子攻城，小人至少要殺幾個夠本才行?！鄙诒χ敝靥呕氐馈?p> “好！”黃得功點了一下頭，重重的哨兵肩膀上一拍，正要鼓勵幾句，旁邊一人道：“大帥，韃子有動靜！”
“哦?！秉S得功連忙向城外看去，果然有動靜，清軍已經(jīng)吃過早飯，一門門大炮從營中推了出來，除了十八門紅衣大炮外，還多了十多門大炮，看起來絲毫不比紅衣大炮小，黃得功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十八門紅衣大炮已經(jīng)讓濟南城吃不消了，又多了十多門大炮，那還了得。
轱轆聲中，清軍的大炮已經(jīng)推到了炮位，因為多了十?dāng)?shù)門大炮，清軍開始重新修建炮位，翁之琪忍不住道：“大帥，我們要不要先開炮？”
黃得功反問道：“我們的炮彈還有多少？”
“回大帥，只有四百多發(fā)了，城中的工匠每天可以補充七十發(fā)左右?！?p> 城中大炮還有五十多門，其余已經(jīng)損壞無法使用，因為城中大炮威力無法和清軍紅衣大炮相比，如果對射，只能全部開炮才能勉強與清軍抗衡，聽到城中原先儲存的數(shù)千發(fā)炮彈只剩下數(shù)百發(fā)時，大家都明白，現(xiàn)在城中連一發(fā)炮彈都不能浪費，雖然明知對方多架起十幾門大炮后，城中更危險，只是卻無可奈何。
“大帥，對方又有動靜了。”一名親兵道。
黃得功和眾人連忙看去，只見城下清軍營中出了兩騎，直向城墻方向奔來，在一箭之地頓了頓，搖著手向城頭吶喊著什么，邊喊邊慢慢前進。
殷洪盛大怒：“找死，取我弓來?！?p> 一名親兵將殷洪盛的大弓取來，殷洪盛正要搭箭開弓，黃得功揚了揚手，示意殷洪盛收起弓箭：“算了，聽聽他們要說什么？”
兩人見城墻上沒有動靜，越發(fā)大膽，停止搖手，策馬來到城下，向城頭大喊：“城上明軍聽著，我仍大清信使，豫親王有書信交予你們大帥，還望放我等入內(nèi)?！?p> 信使的話，黃得功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守城的副將還是過來通報：“大帥，要不要讓他們進城?！?p> “放下吊藍，讓他們把書信放在吊藍中提上來，本帥倒要看看多鐸搞什么鬼？”
“是。”
城下兩名清軍雖然負有多鐸的秘密使命，最好能入城探一下虛實，只是見城頭只放吊藍，擺明不讓他們進城，也無可奈何，只得放下書信在吊藍中，不一會兒，書信就送到了黃得功手上。
黃得功撕開書信，只看了兩眼就氣得發(fā)抖：“放屁，我黃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將書信撕的粉碎。
“你們回去告訴多鐸，他想要濟南城，有本事自己來取，不要妄想黃某會不戰(zhàn)而降?！?p> 一名清軍緊盯著黃得功看了數(shù)眼：“原來是黃大人，黃大人，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眼下濟南城已被我軍包圍，爾等插翅難飛，豫親王已經(jīng)答應(yīng)，只要黃大人愿意歸順，即使是王爵，大清也絕不吝嗇，其余人等也各有封賞，若是等到濟南城破，不但爾等死無葬身之地，就是濟南數(shù)十萬居民也要化為塵土，黃大人，你也看到了，我軍又添了十余門大炮，只要大炮一響，爾等都要化為齏粉，這又何苦？”
黃得功的眼睛瞇了起來，目光緊盯著城下的那名清軍：“你認識本帥？”
雖然隔著老遠，那人還是察覺到黃得功的目光不善，頓時一窒，強笑道：“黃大人威名赫赫，人中龍鳳，小人只是瞎猜的而已?！?p> “不對，你一定認識本帥，既然認識本帥還敢勸降，簡直是污辱本帥，留你不得，拿弓來，本帥要親手射他?！?p> 城下那名清軍大駭，一邊撥馬想逃，一邊大聲喊道：“黃大人，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何況你我無冤無仇，還請手下留情?！?p> 黃得功絲毫不受清軍的話影響，將弓拉成彎月，手一松，只聽“咻！”的一聲，聲到箭到，那名清軍坐騎剛剛啟動，長箭已經(jīng)從清軍背上射穿，箭尖從他前胸露了出來，砰的一聲，清軍從馬上栽了下來，偏偏腳掛著馬蹬上，被馬拉著狂奔起來，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另一人嚇傻了，動都不敢動，聽到城頭喊滾，慢慢策馬離開，跑離城墻數(shù)十米后，才敢拼命打馬飛奔。
派去的兩個人只回來了一個，而且連城也沒有進，只是讓對方白白羞辱了一頓，多鐸大怒：“傳我命令，攻破濟南城，縱兵三日?！?p> 多鐸的命令一傳下，整個清軍就發(fā)出無數(shù)的歡呼聲，此次征戰(zhàn)，多爾袞接受了洪承疇、范文程等人的建議，盡量少殺以爭取中原民心，只是清兵一向*擼掠慣了，哪里受到了如此約束，聽到可以在城中大搶，所有人都如聞到血腥味的狼一樣興奮起來，若不是大炮還沒有架好，這些人恨不得馬上攻城。
“轟?！鼻遘姷拇笈诮K于響了，一枚數(shù)斤重的鐵丸從天空中呼嘯而過，正砸中城墻的正面，城墻上的磚石嘩啦啦響動，揚起一陣灰塵，灰塵過后，城墻除了留下一個白點，卻是安然無事。
清軍開的第一炮正是由他們自鑄的無敵大將軍發(fā)射，黃得功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心來，這炮管看似粗大，可是擊出的鐵丸威力不但比起紅衣大炮差遠了，就是連城中明軍小數(shù)號的火炮也不如，多添上十幾門這樣的火炮和原先的威脅相比區(qū)別不大。
“轟隆隆”又是數(shù)聲炮響，這次清軍的紅衣大炮也加入其中了，只聽嘩啦啦的聲音響動，被紅衣大炮擊中的城墻多了一個大洞，數(shù)名附近的明軍被飛起來的磚石砸中，頓時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一人的腦袋直接被磚石砸了一個大洞，里面紅的，白的攪在一起流了出來：一人的胳膊被磚石削飛，斷臂處鮮血噴涌，人已經(jīng)昏迷過去，一人兩條腿被壓斷，偏偏還有知覺，大聲呻吟起來……
“快，快，把人抬下去?！币魂犆鬈娒爸诨饛澭蟻?，將尸體和傷者都抬了下去。
“大帥，這里太危險了，快下去吧?！鼻遘娕趽糸_始后，看到黃得功還留在城頭，左右紛紛相勸起來。
看了看左右，圍在自己身邊最小的也是參將，若是清軍一顆炮彈飛過來，這城也不用守了，黃得功嘆了一口氣，知道在大炮打擊下不是逞強的時候：“好吧，咱們下去?！?p> 清軍的炮擊足足持續(xù)了半個時辰之久，每門炮大概都打出了十幾發(fā)炮彈，自始自終，濟南城頭都象啞了一樣，沒有開炮還擊，任由清軍的火炮肆虐，遭到清軍數(shù)百發(fā)炮彈的洗禮后，昨天修好的城墻又變得處處破綻，最嚴重的兩處城墻塌陷了一段城門大小的缺口，從缺口中可以直接進入城內(nèi)。
“沖?。 鼻遘娕d奮起來，這次多鐸打算一蹴而就，不只是派出綠營兵，而且還派出了數(shù)百名最精銳的白甲兵，準備搶占兩個缺口，同時清軍的紅衣大炮也調(diào)整了方位，對準兩個缺口發(fā)射，防止明軍修補，并趁機擴大缺口。
“發(fā)射！”
“轟?！背穷^的大炮終于響了起來，數(shù)十門顆炮彈一下子落到?jīng)_鋒的清軍陣列中，就象是劃線一樣，每一顆炮彈都犁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凡是這條血槽上的清軍不是斷手斷腳就是腸穿肚爛，同時，城頭涌現(xiàn)出兩隊明軍，冒著炮火扛著麻袋，木料開始往缺口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