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掛彩,紅幔輕拂,早晨的天剛蒙蒙亮,一頂喜轎落在了承鸞殿院內,刺骨的風呼嘯有聲,四個轎夫蹲在轎子旁,使勁揉搓雙手哈氣取暖。
宮人提著棉裙下擺,從外面一路小跑進了承鸞殿,她的手與臉都凍的通紅,“稟告蒂妃娘娘,三皇子臥病在床,稱是舊疾再犯,不能迎親。”
正為槿玥綰發(fā)的蒂妃神色突然凝重起來,下一刻她突然掩面捂帕,滿臉難過之色,“我們南宮氏的女子何得這么可憐,嫁給不得皇上喜愛的三皇子尚且不說,弄了半天,還是個病秧子。”
銅鏡里映出蒂妃的神色,槿玥皺了皺眉,將旁邊的鳳冠戴到綰好的發(fā)髻上,站了起來。
宮里的女人,怎地說哭就哭,一晚上蒂妃都是哭哭啼啼,還好槿玥對她的神情早就免疫。
蒂妃用帕子揉了揉眼睛,雙手再次握住槿玥的手,“玥兒,你可知三皇子早就失去勢力,他是一個被廢棄的太子,不管再有天大的能力,都是皇上的棄子?!钡馘牬笱劬?,臉上滿滿都是關切。
“槿玥心意已決。”槿玥面無表情,想從蒂妃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這個時候,又一個宮人帶著寒氣急匆匆的進入殿內,“稟告蒂妃,皇后娘娘籌備太子禮不能脫身,稱不能參加三皇子與槿玥小姐大婚,賀禮已經送往三皇子府?!?p> 待宮人剛退出去,槿玥的手被抓得更緊了,“嫁給她,你會被他連累的,他當了十幾年的太子,得罪的人太多了。玥兒,要么姑姑去求皇上,讓玥兒不要嫁給他了?!钡馘煌砩喜恢朗嵌嗌俅芜@么說了。
“槿玥心意已決,況且圣旨到,槿玥不敢不從?!彼坪跏潜坏馘脑捜堑脽┝耍全h面色有些難看。
蒂妃說歸說,泣歸泣,嘴上不讓槿玥嫁給三皇子,可手上的活可半點沒落下,給槿玥披上了霞帔,喚人過來給槿玥穿好了絲鞋,打發(fā)槿玥上了門外的轎子。
轎夫就位,孤零零的喜轎就這么被抬出承鸞殿,不過片刻,就出了宮門。
十一月的天氣,總也暖和不起來。半路,雪花開始飄灑,街上冷冷清清,地上隱隱濕潤,槿玥雙手放在膝蓋上,嘴唇已經凍的發(fā)紫。
轎子外面?zhèn)鱽磙I夫鞋子磨地的聲音,想來也是凍的僵了。
雁陽京城內,偶爾行過的一兩個行人,他們也只向喜轎看幾眼,便也裹緊衣服匆匆走了,不多一會兒,三皇子府就近在眼前,府門前的三人看到紅色轎子,正面迎了上來,槿玥下了軟轎。
“小姐,你可總算來了。”小玉眼圈通紅,不知是天氣太過寒冷還是又哭了一通。
小玉從小就跟了槿玥,兩人之間勝似姐妹,這不,槿玥出嫁,本不想離開古峽城的小丫頭只能千里迢迢跟著來侍候。
槿玥一邊的小玉雙眼通紅,另一邊的丫鬟紫心反應倒是沒那么大,對比小玉,紫心不管是外貌亦或性格,就要成熟穩(wěn)重很多。
紫心本來是南宮夫人的小丫鬟,有些功夫,臨走時,南宮夫人執(zhí)意讓槿玥帶上她。
這兩個陪嫁過來的小丫鬟不方便住在宮里,只能提前來到三皇子府。
大婚當天,小玉和紫心一早在三皇子府門前眺首觀望。
“槿玥姑娘可總算來了,我怕沒人招待姑娘,就陪兩個丫頭等在這兒,這么一見姑娘真是神仙一般的人兒,真是老天開眼,三皇子要娶這么一位姑娘為妻?!币粋€高昂的聲音從正面?zhèn)鱽恚全h這才看向這個聲音的主人,只見她已近中年,頭發(fā)烏黑發(fā)亮,臉上稍稍有些皺紋,眼角上翹,但她第一眼給人的感覺是這人沒那么安分。
槿玥對她微微笑了笑,這個婦人是從小侍候三皇子的桂嬤嬤,槿玥嫁給了三皇子,指不定以后要和她多多相處。
桂嬤嬤嘖嘖嘴,看著槿玥滿意的點點頭,剛剛到來,就替三皇子將槿玥審視一番。
槿玥回頭,給了四個轎夫些銀兩,就將人打發(fā)走了。
雪花已經停止了飄落,只是天還帶著陰沉,地上泥濘不堪。
槿玥剛準備踏上三皇子府門前的臺階,一人騎在馬背上風馳電掣而來,濺起些許泥水,馬蹄踏地,‘噗噗’作響,“皇上口諭,三皇子舊疾,槿玥姑娘就當給沖沖喜了,皇上就不來行觀禮了?!卞X公公是皇帝身邊的近人,他看起來很年輕,身為宦官,就更面嫩白潤了點。
沖喜,一聽,便讓人覺得不喜,可槿玥初來乍到,什么都不了解,這事,便也揭過了。
槿玥給了賞銀,錢公公又似一陣風回宮復命了。
“呦,這還沒洞房怎么姑娘將紅蓋頭都掀了下來,使不得呀使不得?!惫饗邒咭宦曮@呼,才發(fā)現(xiàn)了南宮槿玥早就取下來的紅蓋頭。
“沒有新郎三踢轎門新娘過火盆,這紅蓋頭不要也罷,都是虛設的禮數,在意那些做甚,桂嬤嬤你留下在這招待,我去瞧瞧三皇子?!遍全h將手中的蓋頭交給桂嬤嬤,就急匆匆向后院行去,紅色喜服的邊緣都濺上泥水。
沖喜也就算了,就是不知這三皇子究竟有什么病,大婚這么重要的日子都連面都不露一下,就當真下不了地,出不了門,那些太醫(yī)也都束手無策了嗎?
小玉一見,急忙拽住自家小姐,“小姐,三皇子不讓人接近,說是舊疾可是會傳染的?!?p> 槿玥回頭,有些微怒,“小玉你可曾聽聞大喜之日新娘不與新郎會面的嗎?再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他舊疾真的傳染,我也認命了?!遍全h甩開小玉。
“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要奴婢照顧小姐,萬一小姐有三長兩短,您讓奴婢怎么辦?”小玉急急道。
“小姐……”紫心欲言又止,但小姐要干嘛,她們還真無法阻止,雖然一致認為三皇子舊疾會傳染,兩人依然步步緊跟。
三皇子府大院里一片荒蕪,寸草不生,或許是剛剛修建好的原因,槿玥一眼便能望到內院的門洞。
院子里除了桂嬤嬤之外,再無服侍的丫鬟婆子,就更不用說種花植草的下人了。
內院中也是毫無生氣的,只有新房的棱柱上裹著紅綢絲緞有點色彩,大紅燈籠也被雪融化后的水打的濕漉漉的,一眼望去格外凄涼。
槿玥沒有多想,一路上也沒做任何停留,直直來到正屋,推開新房的門,走了進去。
頓時沁涼入骨的陰沉包裹了整個人,槿玥蹙眉,這屋子除了能遮風擋雨之外,溫度和冰天雪地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