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痛苦地哀嚎：“大人，您不必這樣。我無意冒犯您。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您。”
手掌怪也不用卡瑟琳再吩咐，倒豆子似地把從硫磺池開始，一路上發(fā)生的事情講給女法師聽。
剛開始，西格還怕卡瑟琳挑刺，特意講得詳盡豐富。不料女法師對具體細節(jié)卻沒有興趣，只要求聽個大略。她更在意經(jīng)過的時間、路程的長短，還有便是神國中的地理風貌、物種特產(chǎn)。
雖然女法師也問了有關牛眼惡魔的事項，但西格對于惡魔們知道的也并不多，能講的十分有限。
“照你這么說，生活在下面的都是土生物種，沒有真正的神國子民?！迸◣熓稚系纳裾Z荊棘已經(jīng)縮回去了大半。
“大人，這要看您怎么理解了?！笔终乒中⌒牡鼗顒又碜?，“只有像您這樣強大的靈魂進入神國時，才有我們這樣的引路人出現(xiàn)。絕大數(shù)來到神國的靈魂弱小無能，他們受到吾神的感召，自行向灰暗森林聚集。不過沒有靈魂容器的保護，很多靈魂在半路上就面臨著消亡的命運。所以他們會瘋狂地尋找一個容器，以求庇護?！?p> “所謂的容器就是那些土生物種了?！?p> “是的，大人，如您所說?！蔽鞲窕顒拥貌畈欢嗔?，立刻恭敬地躬立身子，“其實那些生物都是吾神為弱小的靈魂準備的。只要靈魂們進入這些容器，就變成了魚，變成了鳥，變成了神國的各種動物。所以某種意義上他們也是神國的子民?！?p> 卡瑟琳點點頭，徹底松開手掌怪，西格乖巧地跳到女法師的肩膀上。
“還有一些相對強大的靈魂，則能走進灰暗森林。他們中運氣好的，會有機會與森林中的樹木融合，從而誕生出新的樹祭祀。不過這種可能性非常小，絕大部分靈魂只能成為樹木們的養(yǎng)料?！笔终乒掷^續(xù)講述，“如果這些靈魂成功穿越灰暗森林，那說明他們都是真正強悍的靈魂，至少擁有一些靈魂天賦。接下來他們需要爬上摩夜峰，就可以前往信仰之海了?！?p> “摩夜峰就是我們上來時，那座奇怪的高山吧。那個看來不好爬，剩下的這些靈魂應該沒幾個能夠上來?！?p> 西格輕聲說：“不，大人，都能上來。摩夜峰看似高聳，實際上并不難爬，只需要足夠虔誠總能爬上去。不過爬上幾百上千年的靈魂也不是沒有。畢竟這是個堅定信仰的過程，只有真正地全心全意侍奉吾神、相信吾神的靈魂，才能爬上峰頂。當然，越堅定越虔誠的靈魂，能越早到達峰頂。而有些特別虔誠的靈魂，甚至能像您一樣領悟神語法則?！?p> “當然，他們都不能和您相比?！笔终乒滞低悼戳搜劭ㄉ盏哪樕终f，“您對于神語的領悟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您可以喝停黑夜大人，并且自行走到信仰之海?！?p> “他們都不行嗎？”
“何止不行，大人?！蔽鞲裉岣咭袅空f道，“他們都是在黑夜大人經(jīng)過時，被狂風卷到信仰之海來的?！?p> “嗯。那他們中有沒有渡過信仰之海的靈魂？”
“沒……，好像沒有?！?p> “到底有沒有？”卡瑟琳轉(zhuǎn)頭盯著手掌怪。
西格嚇得倒退一步，“啊喲”一聲從女法師的肩頭滾了下去。他一落到海面上，就馬上往前跑，一下子跑到卡瑟琳十米開外才停下來。
“你怕我？”卡瑟琳不緊不慢地向手掌怪走去。
“大人，只要您不再召喚神語荊棘。我都聽您的，不然的話……”西格邊說邊退，始終與卡瑟琳保持距離。
“不然你就自己回去，把我扔在這里嗎？”女法師笑說。
“不，不然我只能與大人保持距離，您在信仰之海的旅程還沒有結(jié)果，我哪敢回去。但您的神語荊棘太可怕了，那是神罰時才會用的東西。我真的不想再受那罪了?！笔终乒终f得楚楚可憐。
“你就是特別虔誠的靈魂之一吧。你領悟了神語法則是不是？”女法師朝西格招招手，“我以吾神的名義起誓，不會對你使用神語荊棘。吾神無所不在，吾神無所不能。過來吧?！?p> 卡瑟琳說完，兩個神語字符從她的眼中飛出，一只飛向手掌怪，一只卻向頭頂?shù)暮谝癸w去。
西格忙不迭地抓住飛來的神語字符，塞進自己的禮帽里。
“大人，您真是我等楷模?！彼吂М吘吹貜澫律碜樱膼傉\服地說，“您的氣度無與倫比，我衷心地佩服。”
“一個神誓而已?！迸◣煋]揮手，“告訴我，那些靈魂中有沒有成為彼岸信徒的人，還是都成為海選之民了？”
“您都已經(jīng)猜到了?！笔终乒种匦绿峡ㄉ盏募绨?，“他們都是海選之民的前身。但我聽說，有過一個靈魂沒有在渡海時沉淪，而是成功到達了彼岸?！?p> “你剛才猶豫就是因為那個靈魂吧?！?p> “是的，大人，因為我見過他，所以我懷疑。他和我一樣，我們的靈魂容器都是海身。我覺得傳言未必是真的?！蔽鞲裾J真地說，“彼岸之徒擁有的靈魂容器與海選之民不同。他們的靈魂過于強大，普通的海身無法容納。即便是在渡海的過程中，這些強大的靈魂已經(jīng)被削弱了很多。能夠容納彼岸之徒的靈魂容器，都是經(jīng)樹祭祀們特別鍛煉過的，通常原料也是來自于神國之外。您如果看到他們，立刻就會發(fā)現(xiàn)和我的不同。”
“你引導過彼岸之徒嗎？”
“沒有?！蔽鞲裼行﹩蕷獾卣f，“我雖然接引過不少強大的靈魂，但他們中沒有能直接到達彼岸的。或早或晚都在此沉淪了。”
“那遇上你絕對不是個好兆頭。”
“不，大人?！笔终乒旨泵械溃澳鞘撬麄儾粔驈姶?，他們只要有您一半的力量，一定能夠渡過信仰之海。”
女法師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滿意西格的馬屁，還是對于她的前輩們的不屑。
“西格，你暗示過我，我的靈魂不如之前強大了。信仰之海會給予我一個不可戰(zhàn)勝的考驗對不對？”
“不，不，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蔽鞲袷缚诜裾J。
“不用否認，反正有神誓約束，我用不了荊棘術(shù)。”卡瑟琳寬慰手掌怪，“我想知道，如果考驗來臨，我選擇沉淪，會發(fā)生什么？”
“這實在不好說，大人。信仰之海下面的事情，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蔽鞲裾Z氣為難，“而且我現(xiàn)在越來越難以確定，您還會不會遭遇到考驗。黑夜大人是這片海域的主宰者，這位大人很難琢磨?；蛟S他正在考慮，讓您直接通過也說不定?！?p> “直接通過？可能嗎？”
“十分可能?！笔终乒诸H為堅決，“您有容器，有靈魂容器的保護，其實任何考驗都難以傷害到您的靈魂。所以考驗本身，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哦，傷害到我的靈魂。這不是對于信仰的考驗嗎？還是為了削弱靈魂的力量？”卡瑟琳不咸不淡地問道。
“?。 蔽鞲耋@覺似地叫了一聲，就像不小心說漏了嘴一樣。
“你在隱瞞什么？”
“沒有，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您的信仰堅定無比，應該是不用再考驗了?！蔽鞲裎ㄎㄖZ諾地說。
“我早說過，你的心中布滿烏云。”卡瑟琳也不強迫手掌怪說出隱情，“吾神的光芒難以照射到你內(nèi)心的陰影，早晚有一天你會被陰影吞沒?！?p> “我心無垢，大人。”西格說得坦蕩無比，“吾神無所不在，吾神無所不能，吾神創(chuàng)造一切，吾神賜予希望?！?p> 女法師任他祈禱，不再搭理，兩人在海面上繼續(xù)前行。這一走又不知經(jīng)過多少時間，卡瑟琳的步伐始終堅定，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辨認方向，如何忍受寂寥。
西格趴在她的肩頭時刻禱告，倒也相安無事。
“大人，您看?！笔终乒趾鋈恢袛嗔硕\告。
卡瑟琳極目遠眺，在無邊無際的信仰之海的邊緣，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條黑色細線。這條黑線顯得如此突兀刺眼，好像滿天的鵝毛大雪里飄落了一朵紅色的玫瑰。
“彼岸？”
“也許吧?！?p> “你居然不知道？”卡瑟琳猛地抓起西格，一把擲了出去，“那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手掌怪在空中轉(zhuǎn)了兩個圈，落地便發(fā)足狂奔，向著天邊的黑線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