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去了很久。
卡瑟琳沒有放慢腳步，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一刻不停地向著黑線的方向走去。當遠方的黑色細線變成了手指粗細，手掌怪才撞撞跌跌跑了回來。
“大人?！蔽鞲翊⒅械溃拔遗宄?，信仰之海裂開了?！?p> “裂開了？”女法師有些不能理解，“怎么裂開了？大海會裂開嗎？”
“是裂開了?！笔终乒种匦绿峡ㄉ盏募绨颍耙环譃槎?，從中間裂開了，一條超寬的大裂縫?？上覠o法靠近那里，一直有狂風吹來，根本走不過去?！?p> “那你看見彼岸了沒有？”
“沒有，大人。裂縫的對面還是大海，沒有彼岸的跡象?！?p> “你知道信仰之海為什么會裂開嗎？”卡瑟琳又問。
“不知道，大人，不過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笔终乒滞ｎD了一下，“應該和大人您的考驗有關(guān)。您要尋找彼岸，多半還是要從那條裂縫著手?！?p> “這不用你告訴我?！迸◣熼]上眼邊走邊思忖起來。她完全不需要看路，絲毫不怕腳下踏空，或者走錯方向。其實在長時間的渡海行走后，卡瑟琳甚至練就了在走動中打瞌睡的本領(lǐng)。
好一會兒，女法師睜開眼睛說：“神國中，誰對信仰之海最了解？”
“那肯定是黑夜大人。”西格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過當他看到卡瑟琳轉(zhuǎn)過頭冷漠地盯著自己時，手掌怪連忙補充道：“我們這些靈魂的引路人，是出入信仰之海最頻繁的人。如果我們都不了解的事情，神國中大約不會再有別人知道了?！?p> “沒人知道的事情?！笨ㄉ罩刂氐睾舫隹跉猓拔嵘駸o所不在，但祂也沒有給我任何啟示。”
“沒有啟示，即為啟示。”女法師又說。
“大人，我不明白?！蔽鞲裼行┟Ｈ?。
“吾神不給予啟示，是因為我能找到答案?！笨ㄉ論u搖頭，“說吧，你到底是誰？”
“大人，您在問我嗎？”西格四下瞧瞧，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空曠的海面上只有他和女法師兩個人，黑夜高高在上，無聲地俯視著一切。
“我能找到答案，因為答案就在身邊?！迸◣熒焓肿プ∈终乒?，不客氣地把他拎到面前。
“大人，您這是怎么了？”西格的語氣十分驚訝，“哪里搞錯了吧？我是西格，海選之民西格，您的引路人?！?p> 卡瑟琳松開手，手掌怪整個兒向下掉去。誰知還沒落到海面上，又被從后面追來的數(shù)根神語字符組成的枝條，臨空捆住。
“??！大人，您不能這樣?！笔终乒制疵蠛按蠼衅饋?，“您發(fā)過神誓，不再動用神語荊棘來對付我。您不能這樣違背吾神的意志。您會受到懲罰的！”
“對，我確實發(fā)過神誓?！迸◣熉冻鲆粋€淡然的笑容，“如果你真是西格，我又怎么對付得了你？”
神語荊棘隨著卡瑟琳的話語，如活物般裹扎起手掌怪，細小的倒刺紛紛刺入他的皮膚。不過西格全無痛苦的樣子，反而用一種奇怪的笑聲說：“呵呀，呵呀，信仰之海來了個了不得的家伙?！?p> “你果然不是西格。西格到哪里去了？”卡瑟琳倒提著手掌怪抖了抖他，“你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們已經(jīng)見過一次了吧？”
“是啊，是啊。卡瑟琳大人，一見面就給我了一腳，我記憶猶新呢?！笔终乒趾呛切Φ?，“你問我是誰？我就是西格嘛，西格想什么，做什么，說什么，沒有我不知道的。所以西格就是我，就是我，我就是西格，哈哈哈?！?p> “好，那么西格，你跑來找我有什么企圖？”卡瑟琳點頭認同，竟然就這樣承認了手掌怪的說法。
“不是我跑來找你啊，大人。分明是你讓我去前方打探情況，我是回來向你報告結(jié)果的?！蔽鞲癯吨墓稚ひ粽f。
“那前面是怎么回事？”
“大海裂開了呀?！?p> “大海為什么會裂開？”女法師把西格提到眼前，瞪著他說，“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如果我不能知道大海為什么會裂開，你就會知道你為什么會裂開?！?p> 卡瑟琳說完，揮動幾下手指，從指尖上長出來的神語荊棘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吧成?、沙沙”，西格身上又被勒緊了幾圈，細長的枝條像刀鋒一樣，深深地切進了他的身軀里。
“大人，你的野蠻讓我印象深刻?！蔽鞲竦恼Z調(diào)渾然沒把自己當回事，“這海身得來可不容易，弄壞了多可惜?！?p> 女法師不搭理他，只是揮動手指。神語荊棘繼續(xù)勒進手掌怪的身體，眼看就要把他給肢解了。
“我投降了，投降了。”西格終于大叫起來，“我告訴你，告訴你就是了。本來就是要告訴你的，干什么弄得這樣急不可待呢?！?p> 卡瑟琳停下手指的動作，拉長著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倒吊的手掌怪，好像望著一只等待屠宰的豬。只要可憐的神使大人再敢玩任何小心思，一定會被干凈利落地肢解掉。
“大審判，就是大審判嘛?！笔终乒肿屗吹萌戆l(fā)毛，“你你你，你也要接受大審判。我就是來接你的。”
“大審判？誰要審判我？誰有資格審判我？”卡瑟琳的眼神犀利得像把劍，“信仰之海是黑夜大人的投影，難道是他來審判嗎？”
“大審判就是大審判。別的我不能說，在海面上我不能說。”西格搖晃著身子，蕩來蕩去，“就算把我切成丁也沒用，我不會屈服的。你把我放開吧，我?guī)闳?，去了你就知道了。這可是千年一次的，誰讓你運氣那么好。你如果不想去，現(xiàn)在就停下腳步，不用勉強?！?p> 女法師沉悶地哼了一聲，甩手將手掌怪扔了出去，一言不發(fā)地向前行進。
西格在海面上躺了好一會兒，他全身支離破碎，只靠著皮肉相連才沒有完全分離。他看著漸漸走遠的卡瑟琳，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我好心來給你引路，你就這么對待我嗎？你算是什么大人嘛，真是該死。你知道這具海身多值錢嗎？你個敗家子，你個暴發(fā)戶。你不把神語字符當回事，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啊。你回來，你給我回來，你把西格老爺丟在這，算個什么事！”
西格罵歸罵，身上卻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冒出好幾個神語字符。這些字符自動游動到傷口處，將破損的皮肉重新修補完整。所以過了數(shù)十分鐘，手掌怪又神氣活現(xiàn)地跳了起來。
“好啊，好啊。同情心都沒有，真是壞出水來了。呵呀，呵呀?！币膊恢窃骱捱€是開心，這位古怪的神使大人怪笑兩聲，飛跑著向卡瑟琳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