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回了院兒中,方才回過神兒來的陸婉兒心中直呼“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當(dāng)真是碰上狐貍精了,才這般迷迷糊糊地就隨其回來了吧?自己不是明明吩咐了玲兒,要在店里用過晚膳再回的嗎?還讓玲兒去旁邊酒樓多加兩道菜呢!心虛之下又覺可切莫露出端倪,被身旁的小丫鬟發(fā)現(xiàn),那可要羞愧極了......
有些妄念一旦生出,便可能不受控制的瘋長;而有些心愿一旦初步達成,便會想要得到和擁有的更多。這便是每個人心底的欲念,帶著人類的原始沖動支配著他們的行為,也推動著很多事情的發(fā)展。
雖也不是往低里瞧自己的陸婉兒,卻仍是對與溫公子的之間差距了然于胸,因此哪怕只是一時間警覺被其美貌迷住了雙眼,心里倒沒有太多過分的意念。
而溫彥行則就不同了,已經(jīng)歷經(jīng)了幾個月的累積,今日終于鼓起勇氣接近了那個焦點,無限滿足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對她而言好像并沒有同樣特別之處,于是又無限地惆悵落寞起來,在明月高懸的夜色里患得患失著。
倘若此刻的他,能得知最起碼自己的容貌會讓其心亂神迷就好了,哪怕隨便再尋個由頭在她眼前不停地晃也是一件十分怪異的事,但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對自己的魅力一度質(zhì)疑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地步。
于是在那皎潔的月色里,在獨上的閣樓中,在天之驕子的溫彥行心中,不僅沒了當(dāng)初的驕傲不屑,竟還苦思冥想起了有可能惹得陸婉兒刮目相看的優(yōu)勢來,起碼僅憑自己的那些學(xué)識,還有溫家公子的身份或朝中宰相的學(xué)生怕都是不能的......
忽地想起了自己書架上那本已經(jīng)讀完的《茶經(jīng)》,一直為找不到理由再去接近陸婉兒而久久無法入眠的溫彥行,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想到了此書或許是能討其歡心的好物。改日可親自將其送至店里當(dāng)面給她,豈不是也算名正言順地好意之舉。
別說,這本書于陸婉兒而言,的確算是特別“珍貴”的禮物!其中所述的茶之一道,精深而廣博,讓一直僅流于個人喜好和領(lǐng)悟的陸老板,終于領(lǐng)略到了學(xué)識淵博的力量,也為其眼前所謀的營生,和未來專研此道的計劃都提供了最堅實可循的理論基礎(chǔ)。
而和陸婉兒恰巧同姓的這位陸氏奇人,也成為了陸婉兒以后的行商人生中,奉為圭臬般的存在。
由此可想,當(dāng)溫彥行拿著此書第二次去店里的時候,陸婉兒只是好奇之余細翻了幾頁目錄,便對溫家公子此番贈書的“大恩大德”充滿了感恩!只覺自己這是又欠了一個大大地人情,也因此對不僅容貌上乘且學(xué)識更是廣博的溫彥行,心下崇拜也親近了許多。
回去細讀之后,更發(fā)覺陸羽從茶道品評瓷器那篇里,不僅講了洪州瓷褐不益用來飲茶,還說了“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綠”,通過對比邢越之瓷的特征及優(yōu)劣,對越瓷評價甚高。
這令陸婉兒心下不禁也在想,類冰似玉的越瓷到底是什么樣子?擁有青翠奪人的釉色,更使得秋水澄、發(fā)茶香的秘色瓷之“密”,又到底為何?
這或許就是陸記的洪州窯,以后要專研的方向領(lǐng)域,需得盡快寫信告知姐姐。還有這本《茶經(jīng)》一書,也是需要自己認認真真地手抄一份,一并寄回去的。想來一向喜歡此道的陸珍兒,看到這短短不過幾千字的書,只會比自己更喜愛吧。
于是有幾日閑暇時候,溫彥行便看到陸婉兒在院中耐心抄書的場景,心中倒有些后悔起來,自己當(dāng)初便該這樣細細謄抄一份送于她,而不是直接把房里的送出去,倒也不是說以后想看便沒有了,而是那樣或許更能體現(xiàn)自己的心意,畢竟論起書法來寫得定不會比那印刷的差。
溫彥行倒不知陸婉兒因何抄書,不會是為了把原版送還于自己吧?這倒是溫公子想多了,畢竟謄抄上一遍,就已經(jīng)讓陸婉兒覺得手臂酸痛,短時間里當(dāng)真是提不起興致再去抄第二遍了。
若是能得知溫家公子也想謄抄寫此書就好了,她是樂得別人幫忙的,更何況還是才名在外的當(dāng)朝進士為她抄書,那得有多榮幸?。?p> 打量著自己已連著幾個傍晚,終于忙活好的謄抄本,陸婉兒雖知這字寫得確實有待進步,卻已是盡了最大努力的,起碼姐姐收到后暢讀無礙也便放心了。
若是嫌棄這字跡配不上這著作,姐姐當(dāng)是自己會再抄寫一遍的,陸婉兒之所以有心又無力的覺著該多謄抄幾份,也更是因為心中亦覺此書當(dāng)真是難得而已。
偶爾想一想,該用什么給贈書之人回個禮呢?雖也不是一定要回,但回了總比不回好。不如等過些天貨到了,挑一套瓷制的文房之物送去,雖人家也不見得缺,可總歸是表達謝意的一番心意,也顯得自己知恩圖報懂得禮數(shù)。
不僅如此,在茶館開業(yè)前,陸婉兒又思及溫家夫人有關(guān)玲兒的大恩大德,給溫彥行的母親亦送了一套價值不菲的瓷制妝奩過去。
即便是這樣,心懷感恩的陸二小姐仍覺得此不足以表達對等的感激之情,只是來日方長,等待未來有更多能力的時候,必將多加償還。
而一向光明磊落又凡事不喜拖泥帶水的溫彥行,后來有些日子都再也找不到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再去無限接近陸二小姐;因此終于還是忍不住親自去尋了陸婉兒,商議先把之前贈與的書拿回兩日,重新謄抄一份送于她,理由自然是發(fā)覺沒有留存,但近來偶爾也想再讀一讀......
陸婉兒對此事自然沒有任何異議,此等著作溫公子也想留存一份,是應(yīng)該的。只是一兩日后便又收到溫彥行親自送回的手抄本,一來二去地兩人便更加熟識起來。
當(dāng)然也如溫彥行所愿,陸二小姐又頗為感嘆了一番什么叫字如其人,溫公子俊朗的容貌與他俊逸的字跡一般,都在陸婉兒的心里更加真實和立體了許多。
就著這如人一般秀色可餐的字,也就著撩人而不自知的夜色燭光,復(fù)又細讀了一遍,心情也很是歡喜。
倒不知未來究竟是何等世家女子,能配得上這樣的公子?想起多年之前,還覺得姐姐與溫家表哥郎才女貌甚為般配,可如今倒是不這么想了。
只因兩人其實很像,都屬于才貌雙全又心思清高那一類,撇開士庶之別,兩個同樣無心男女婚事的人間清醒,怕也是無法湊在一起的,畢竟和另一個自己談情說愛有何意思?
也不知為何,即使多年以后,陸婉兒總是能這般把姐姐與溫彥行聯(lián)系在一起做對比,只是歷經(jīng)了些世事后,心思與看法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除了當(dāng)初那些許地心疼外,陸婉兒對現(xiàn)在的陸珍兒是更為欽佩和喜歡的,紅塵之事多煩擾,能抽身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起碼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皆因不如姐姐聰慧,為其所要付出的代價更要大得多。
而這位溫家公子與姐姐又不同的是,個人清醒之間多了很多上進的人生追求,并不屬于十分淡泊名利那種,這一點兒從他入朝為仕的志向就能明顯看出。
而若論起這些,倒與自己現(xiàn)在的心境有些相似,世俗有世俗的意義,身入其中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哪怕為此與更多人可能產(chǎn)生情誼糾葛,那也是一種不錯的人生選擇。
抱著新抄的書,陸婉兒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著,只是越來越覺得之前只在意了其外表的人,內(nèi)在也應(yīng)是不容忽視地錦繡。
明珠在側(cè),又怎能不引人覬覦和遐想,而對于美好事物的幻想亦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權(quán)利,陸婉兒為今天的不能自已尋著適合的理由。
不管怎樣,能認識這樣的人,并產(chǎn)生一些隨意淺淡地來往交集,都可算作是一件美事。至于如此就會生出妄念,那倒也還沒有。
畢竟那人就如窗外天上高懸的那輪明月一樣,看著耀眼舒適實際卻是遙不可及。遠觀之下心曠神怡就好了,倘若真是離得太近了,說不定還沒了原先的美妙呢!
不知道窗外的月亮,如果探知了自己內(nèi)心這種更像自欺欺人的想法,會不會也要嘲笑起她來,陸婉兒自嘲地笑了笑,便不愿再在此人身上花費更多地想法或期待。
而至于到底是什么時候,明知難及還偏想要去踮起腳點,夠上一夠的呢?許就是在那輪明月主動向她招了招手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