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之事,在陸婉兒滿心期待地打算等貨物到了便盡快開業(yè)時,不可預料的變數(shù)就先到了。
因為按原先預想,把貨物的中轉站定在了距離沂州府不遠,卻又是陸記貨物運往京城的必經之地——徐州府??梢宦沸衼矶际猪槙常瑳]有出現(xiàn)任何差池的商隊,到了徐州城中就要轉發(fā)往沂州府的茶葉等物,卻被當?shù)毓偌医o扣下了。
收到從徐州急送來的書信后,陸婉兒也是難免心中著急,管家把貨物扣下的原因是近來朝中規(guī)定要增收茶稅等,倘若想要取回這批貨物繼續(xù)往沂州府運送,便需得上交大量的銀錢作為稅收才行。
而因聽說是新規(guī),數(shù)額上又頗不合理,所以沒人敢做主去交了這筆錢,只得書信于陸婉兒讓其拿個主意。
倘若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交了新稅,這批貨物的利潤勢必要大打折扣,而為此幾乎投入了全部身家與精力的陸婉兒,著實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心焦之下便打算只能是親身前往徐州,了解更多詳情之后再作處理。
政治敏感度極高的溫彥行,從父親那里聽說了此事后,考慮到的不僅僅是陸婉兒遇到的難處,而是詫異于這新增的茶稅是純屬徐州府的地方行為,還是自京中而起?
除了茶稅是否還有其他類的苛捐雜稅有所新增?這些問題事關民生社稷,都是他在京之時,便與老師陸相一直有所隱憂和想要極力阻止的。
因此,即便已是辭了官的溫彥行,也打算此行與陸婉兒一同前去探查一番事情始末,好將情況細細告知于朝中老師,畢竟守孝期后仍是要回京復職的,于國于民自覺都是職責所在的事情。溫家老爺亦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囑咐溫彥行盡量低調行事,切莫因此事在徐州地界隨意得罪了人,一切以安全為重。
有了溫公子的同行,陸婉兒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有了些安慰,哪怕是非去不可,但等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徐州,自己還當真是沒有把握能否將此事處理妥當?shù)?。而身為女子在外行走,多了溫家公子這樣的人在側,總是心底莫名更有依靠一些。
多了溫彥行的護持,又不過兩三日的行程,眾人很快便安全抵達了徐州城。顧不得找客棧落腳休息,陸婉兒便先去了城東的驛站與從洪州而來的伙計們匯合,溫彥行自也是緊跟著她一起前去了解商戶這邊的詳情。
原來貨物被扣留的名目,還當真不是地方上自己的行為,只是這稅率上怕是被地方又趁機自發(fā)往上提了不少罷了。
現(xiàn)如今京中新進掌管戶部之人,正是老師一向厭惡的奸佞之徒裴侍郎,判度支??磥砝蠋熕鶓n心之事還是發(fā)生了,細問詳情后溫彥行也來不及寬慰陸二小姐,便尋了當?shù)氐亩愓n司前去了解情況,因已沒了官職在身,只得打著老師的旗號過問打探了一番。
畢竟作為當朝賢相的學生,地方官員們亦不敢輕易怠慢,還以為是陸相特意從京中派遣而來私訪了解地方增稅實情的,畢竟是屬于上達圣聽之人,惶恐之余只得小心應對。
而未等溫彥行特意提及過問陸婉兒那批貨物的事,稅庫司那邊便已得了消息,心虛地將近來扣押的許多貨品悉數(shù)返還了,只因怕被京城來人細查之下發(fā)現(xiàn)地方上擅自更改稅率之事。這倒是無意間為許多同陸婉兒一樣莫名被扣押貨物的一批行商之人,解了此次麻煩。
還未等細細籌劃如何行事,問題便得已解決,陸婉兒不知其中具體內情,只知定是與溫彥行有關,又得知稅庫司那邊返還的不止是她的貨品,心中更是有些納悶不已,看來并不是溫公子獨因自己的事而循了私情,怕是此番沂州府收稅之舉本就是不合規(guī)的。
但這并不妨礙陸婉兒,再一次對溫家表哥心存更多地感激之情;眾人受益之事比自己一人受益更令人覺得欣慰,朝中有此人物,也是當今圣上更是百姓之福。
溫彥行不做過多解釋地拒絕了當?shù)毓賳T宴請之后,回到驛站與陸婉兒眾人匯合。得知陸婉兒這邊與其他一些商家均收到了稅庫司返還的貨物之后,心下就更了然其中內情,也知他們所誤會了自己的身份,更知自己除了將此事細細稟報于陸相之外,也不過是恰巧解了這一次的問題而已。
等自己回了沂州,凡是在這里或過這里的商人和百姓們,仍是避免不了之后的盤剝。而怕不僅僅是這眼前的徐州府,全國更多地方都是如此......至于此事的根本解決辦法,只能還是在京中的朝堂之上,小人惑言致使圣上一意孤行,這種形勢甚至可能就連老師也沒什么特別有效地辦法來遏制。
在書信中,細述了自己所看所聽所想之后,溫彥行第一時間吩咐身邊仆僮將信箋傳回京中,告于老師陸相知曉。
也怕陸婉兒心存僥幸,特意細述了幾句讓她也知曉其中內情,好為之后的行商之事細做打算;陸婉兒方知若想把沂州府的生意做起來,怕是以后還要為這避稅一事,好生思量謀劃一番。
而后面幾批貨物,之后也只能采取了私下夾帶或過城不入等方法,此事不提。只是貨物到了沂州府后,仍是免不了要比原來計劃的多交些賦稅,利潤上總是被攤薄了一些,此也是任陸婉兒再機敏也無奈之事。
因陸二小姐需得為之后貨品中轉之事,細做安排,所以必須要在徐州城多盤桓幾日;而已經發(fā)覺自己日日被人盯著的溫彥行,本想早些離開此地,卻又著實不放心陸婉兒回程的安全問題,只得佯裝不知又故作神秘地多留了幾日。
秉著身為朝廷之人需得剛正不阿,不能做過多徇私干涉的原則,直到陸婉兒自己想辦法暫時處理完所慮之事,眾人方才一同啟程回沂州府去。
回程的路上,少了些來時的焦急,陸婉兒便想著起碼與溫彥行多搭幾句話,表示一下對此行之事的感謝??蓽毓硬怀鏊系卣f了些,并未特意為陸二小姐做些什么,都是憂慮增稅之事本身而已的場面話,陸婉兒也知他說的都是實情,一切不過是恰巧而已,但總是解了麻煩,自己又實際獲益良多,亦仍是誠心謝過。
其實溫彥行心中亦覺,在自己未曾違背內心原則的前提下,又能暫時幫了陸婉兒的忙,也確是能讓自己此行感到心安和高興的好事。
盛夏來臨之前,北方的山川風貌也已是綠意濃濃,不再蕭條。
半途停車休憩之時,溫彥行翻身下馬,紳士又體貼的為陸婉兒遞了新加的飲水,而也想下車舒舒筋骨的陸二小姐,感激之余又頗有些興致地帶著玲兒去路旁的小河邊,想著掬一捧涼爽的河水,醒醒昏昏欲睡的腦袋。
見自家少爺也跟了過來,小丫鬟玲兒便與主人家綴得稍遠了些,連同溫彥行的仆僮懂禮數(shù)的在岸邊安靜等著。而已是不那么拘謹了的陸婉兒,好奇地就北方氣候風物與溫公子閑問了起來,雖善言辭卻不曾閑適聊天的溫彥行,也因對方的好奇,盡起了當?shù)厝说牡刂髦x,為陸婉兒介紹講解了一番,南北方之間那些頗為有趣的差異。
直至發(fā)覺時候不短了,眾人復該繼續(xù)趕路,二人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第一次,有別于以前的交談。只因這時更像朋友一般,沒了那么多禮節(jié)和距離,天高地闊且流水潺潺之間,令二人都覺得輕松愜意,甚至情感上都好像更親近了許多。
只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和此時此地此景之下的感觸,怕是待回了沂州府后,便仍會礙于二人的身份,很少有機會再有了。
果然回城以后,陸婉兒直接便與運送貨物的商隊一同去了店里,連夜忙著與掌柜和伙計盤點貨品,直至很晚方才放心回了溫府休息。
而未來幾日,更是日日都在即將開業(yè)的茶館中泡著。除了安排人到提前談好合作的店里鋪貨之外,自己的茶館里不僅貨品擺放上需得有很多講究,還要著重看看姐姐培訓過的茶藝表演之人功力如何,能否引得沂州府的客戶們稱贊和感興趣。
陸婉兒又結合茶經所言,將對飲茶文化的介紹,與店中茶葉器具的推薦之詞,細細歸納總結了一番,并教于掌柜和伙計們熟記......萬事俱備之下,只差選一個良辰吉日的東風開門營業(y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