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呂懷山提供的那些嶺南信息,陸婉兒在啟程前盡可能地進行了一些“充分”準備。
她有心想把玲兒留在洪州,可是那丫頭死活不肯,就連清山也勸她還是一起走吧!畢竟他與玲兒也都算是溫家的人。
征詢了“御醫(yī)”意見,說是王爺已經(jīng)吩咐過,起碼一年之內(nèi)需得日日為二小姐請脈。而他受郡王大恩,斷不能毀諾!更何況恰是要去嶺南之地,就更需要他的醫(yī)術(shù)來行些善舉,因此他定是要跟隨陸婉兒同去。
至于一路從京中跟來的隱衛(wèi),陸婉兒也做不得主,只能由他們繼續(xù)跟隨保護。
不過幾日,不僅僅是“嶺南攻略”,墨齋還送來些銀兩,陸婉兒想了想也沒有拒絕。她想得是,得先把溫家眾人從流放之地帶出來,而對于李曉的恩情,留待日后再尋機會償還吧。
臨行前陸婉兒還特意去李家看了岳沐舒,依舊是那個笑意盈盈地可愛模樣;只是說前段時間常常夢見婉兒,夢到婉兒一個人在大雪里走,任她怎么喊都好像聽不見!每回醒來都想婉兒想得難過,還特意去廟里為此給陸婉兒燒了平安香呢!
“好在菩薩、佛祖,反正所有人保佑!你可算好好的回來了!”岳沐舒只要見到婉兒,就會切換到嘰嘰喳喳個不停的狀態(tài),打小如此;陸婉兒想,這樣可真好。
有些人,時隔了許久未見,可能會慢慢淡出彼此的生活;可是有些情誼,卻是存在心底永遠也不會消失。
常常不怎么聯(lián)系,也不愿細說自己的近況,是因為想讓你覺得她一切安好;而有時不用追問你的近況,是因為她也知道你一切安好。
不僅是岳沐舒,陸婉兒對姐姐也是存了這樣的感情。
她不想說一年來經(jīng)歷些什么,她也知姐姐有些隱憂,可到底都是不適合分享的部分,徒增關(guān)心你的人不安和揪心罷了。
所以,她好像學會了無聲告別,就連后面極可能十分艱辛地嶺南之行更是半句未提。
待幾大車物資準備妥當,陸婉兒又好像上次從洪州城外出行商一般,跟隨車隊出發(fā)了。她打算先去追趕上溫家流放的隊伍,好讓那些漸生絕望地人重燃希望,先撐到嶺南再撐過半年之期......
緊趕慢趕中,終于是在近彬州的地界看到了溫家的人。
該怎么形容呢?經(jīng)過了幾十天的遷徙奔波,不止妝發(fā),就是全身任何地方也是無人還能保持半分整潔。
比逃難地難民還不如!任陸婉兒再有心理準備,也是倍感心酸難過。
清山與玲兒也是忍不住偷偷抹了幾把眼淚。
掏出些銀錢,再一番打點了那些也早已被這份苦差,消耗完所有耐心的差役;陸婉兒在一片樹林里,見到了溫彥行的母親。除了神色上還在地端莊與冷靜,眼前的婦人,也快叫人認不出原先的樣子了。
溫母自是特別意外,會在此地見到陸婉兒!待確認了其身份,又看到來人平坦地小腹,一路最為堅韌地婦人到底還是變了色。
她也知道其實溫家根本就沒有理由,期待陸婉兒腹中的孩子;更沒有臉面與立場,要求陸婉兒保住溫彥行的骨肉。
從溫母失望與難過的目光中,陸婉兒當然知曉其轉(zhuǎn)過身去的意義。
可是總歸是要面對的,不是嗎?即便那個孩子能留住,又會怎么樣呢!對于溫家來說,希望并不在一個遺孤身上,這么簡單地道理,作為溫家主母,她應該懂得。
“二小姐,你,不該來!”溫彥行的母親,說這句話的時候并未轉(zhuǎn)向陸婉兒。
“可我還是來了!”婉兒用了一種有些抬杠的語氣說道。
“彥行與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而溫家與你,也算是沒什么瓜葛了。你又何必追來!”溫母依舊語氣冷淡,聽得旁邊眾人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夫人!二小姐她......”原本就是溫府長大的玲兒,有些聽不下去了,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陸婉兒制止了。
“玲兒!你先下去。讓我與你家夫人單獨聊聊。”
玲兒聽聞,頗有眼色地屏退了溫母身邊圍坐的眾人,只說車上帶了些吃食讓大家隨她一起去拿,只此一句話就已勝過萬言。
“溫夫人,我此次來是想跟你們一起去嶺南的?!标懲駜壕拖褡约涸?jīng)在溫府之時,擺出了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開門見山地說道;她著實不愿多費口舌,也不想多作解釋。
“可是,你也不是溫家的人,又何苦呢?”溫母轉(zhuǎn)過頭看向原來住在溫府地那個二小姐,態(tài)度依舊疏離又冷淡。
“誰說我不是溫家的人?就因為沒了那個孩子嗎?還是因為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手里的婚書就不作數(shù)?”陸婉兒拿出了溫彥行親筆寫得“婚書”,一邊遞給溫母一邊有些咄咄逼人道。
“若是我不來,到了嶺南,溫夫人以為溫家這些人最后還能活幾個?難道說,她們都不是無辜受累,都不是溫夫人與我該負的責任嗎?”說起來,陸婉兒明白溫母對她這般態(tài)度,究竟是為何,不過就是想將她趕走。
“是我的責任,但可以不是你的?!睖啬缚戳T溫彥行親筆所書,語氣軟了下來,卻依然沒有對陸婉兒要去嶺南的事表示贊同。
“可溫夫人知道,僅憑你自己的能力是負不起這個責任的,不是嗎?但是我可以。”陸婉兒有些毫不客氣地回應道。
為何一定要用如此強硬地語氣,來談論這件事呢?都到了如今這般境地,陸婉兒其實是高興看到溫母還保留著一絲高傲心氣的。
只是可能是在溫府住了那么久,這位溫夫人都是一副有禮有節(jié)的樣子,一直都把陸婉兒當客人對待,倒是讓陸二小姐也很難向其表現(xiàn)出小女兒姿態(tài)。
不過,終究是因為她的兒子,對自己愛屋及烏起來!陸婉兒心里好笑地思忖著。
不這樣說,難不成還要哭著求她讓自己留下嗎?對付嘴硬心軟的人,最解氣的方式就是同她杠上一杠,懟的她啞口無言之時,再哄上一哄。
“我知道這份責任很重,也會很辛苦!任我這般有能力的人,也不見得就能承擔地起來!但你要放心,我確實是有備而來;你我先不管到底是誰的責任,總是要讓這些人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陸婉兒溫聲指著那些大口吃著東西的可憐婦人。
“聽說孩子都留在岳州了?”陸婉兒又問。
“嶺南環(huán)境惡劣,岳州府尹是彥行的故舊,便派人來與我商談,把所有溫家幼童接走并安排個好人家,也算能保條性命?!睖啬敢岔樦懲駜核福聪虿贿h處的眾人。
“一共有多少幼童?”陸婉兒又問。
“一十七人?!睖啬钙降貞馈?p> “我會盡快去岳州,把那些孩子尋回來,并著人在那里集中撫養(yǎng)。半年之后,待你們從嶺南平安出來,再與他們匯合。溫家的后輩,還是該由溫家人自己撫養(yǎng),不能流落在外?!?p> 可是,就連陸相門生眾多都沒辦法的事,僅憑她陸婉兒一介女子......
溫母聽著陸婉兒堅定的語氣,不知為何并未把心中地質(zhì)疑再說出口,也許是那個讓人信服的二小姐又回來了,也許她確實是溫家眾人僅存地希望。
“彥行他,可有人收尸?”溫母有些哽咽地問道。
“埋在京郊一處青山上,我離京之前去看了他,一切都好。”陸婉兒終是看見強撐許久的婦人,在她面前柔軟下來。
“我這個做母親的,許是也不合格;他走了這么久,連一次夢都沒托給我過?!睖啬钙嗳徽f道。
“他,可能只是覺得自己有愧,不知該如何來見?!标懲駜喝崧暟参康?。
“我只是,不想讓你再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币咽菧I水漣漣地溫母,又說。
“我知道?!标懲駜簭膽阎刑统鲆环搅_帕,輕輕遞給溫母。她自己卻沒有在此時流淚,因為她覺得親手打破了溫母的要強后,她就得表現(xiàn)出相對堅強地一面,好讓其放心依靠。說到底,雖是溫彥行連累了整個溫家,但溫家眾女眷的主心骨,卻還是溫母。
“我會盡快啟程趕去岳州,親自安排那些幼童之事!而前面就快到嶺南地界了,路途愈發(fā)艱險難行,還得靠溫夫人帶著她們安全抵達流放之地。等岳州事妥,我們就在廉州匯合?!?p> 陸婉兒清晰又冷靜地向溫母述說接下來地計劃,并把呂懷山親手寫的嶺南細則交由溫母,然后先行告別。
“我替溫家,在此謝過二小姐了!”溫母終是不再堅持,接過文書看清內(nèi)容后向陸婉兒深施一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