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學(xué)印
緒眠聽見這人可憐巴巴的痛吟時,她起初還有些震驚,一時間居然也沒想起要收回自己的手。
畢竟她都習(xí)慣了桑和平日的鐵血作風(fēng),再有病有痛半聲也不吭,結(jié)果今天他居然會喊疼。
這還真是天下紅雨似的神奇。
能讓一個咬牙硬抗的人喊疼,那……那他大概是真的很難受了。
無論如何,這人畢竟是被她帶進來的,緒眠想到這里也難免感到了些緒內(nèi)疚。
這樣想著,她微微張開手,動作極其輕柔的覆蓋在對方的胃部,果不其然的感覺到自己手掌下的器官猶如一塊冰冷的石頭:“這是怎么回事?”她正要轉(zhuǎn)頭叫人傳醫(yī)官,可是那小宮人早就連滾帶爬出去了,她臉色沉了沉。
“不知道,別找醫(yī)官了,你給我揉揉就好了?!?p> 桑和忍了半晌,打手勢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懨懨的,在緒眠的眼中看去,這人一張臉白的可憐,她也只能耐下性子:“你且別急,應(yīng)該也沒事,你只是太久沒好好吃飯了所以腸胃難挨…誒我給你揉揉!揉揉就好了你別這么窩著?!?p> 桑和終于安靜了。
他垂著眼,感受著女人溫?zé)岫辛Φ氖终圃谒覆烤徛厝啻曛?,一直糾結(jié)在一塊的器官也隨著溫柔的對待終于放松開了一些。他的心里一下子穩(wěn)定下來。
“你說的沒錯,玉索倫果然是喜歡行云桑的,從昨天晚上到現(xiàn)在,一切都好得很,甚至我現(xiàn)在給你揉肚子也沒有任何變化。”
她一邊給桑和揉著,一邊說起了這件事的時候仍是極其專注的,可能是因為她過于心無旁騖,思考的表情也太正經(jīng)。倒讓這個原本應(yīng)當(dāng)有些曖昧的氛圍變得再正常不過了。
桑和有些泄氣的垂著眼眸,露出半截細白的脖頸勾人的很,但仍舊落不進正在思索的緒眠眼中。
但是這會他也緩過氣了,于是硬撐著精神,頗有些幽默感的比劃:“那這位公主也的確是好糾結(jié),她一邊瘋狂的折磨行云桑,還恨不得行云桑死,另一邊又愛他愛的發(fā)瘋?!?p> “他們倆之間的事情究竟如何,要我說那還另談,畢竟是人家之間的事情,我們又何必多說?!?p> 緒眠垂著眼,專心的為他摁揉:“現(xiàn)在的問題在于我還沒有查到行云桑究竟做了什么,能讓玉索倫這樣恨他,甚至于幾千年后仍然糾纏在她的執(zhí)念中?!?p> 她猶豫了一下,皺著眉,不是很確定的描述著自己的內(nèi)心所想:“你不覺得這就好像是…玉索倫她自己也在意識里避免著提到、想到這件事情,所以整個夢境里面我們問不出什么,也找不到什么,她在害怕,對不對?”
“你不是找到了夢族后人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緒眠臉色有些苦色,也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我知道了?!?p> 桑和將她一臉為難收入眼中,少女被一身華服包裹其中,原本明麗漂亮的一張小臉因為苦惱而皺成了小包子似的,這讓她原本的嚴肅少了不少,反而看起來有些可愛。
而桑和瞧著她這副模樣滿心柔軟,越是看著越是欣喜。
看夠了,他才支著身子坐起來,比劃了一句:“那就交給我吧,我一定能找出來?!?p> “…哦,行、行吧”
緒眠看男人這胸有成竹的模樣,嘴上的確是下意識的先行答應(yīng)了,可是她莫名其妙,心里總是有些不祥的預(yù)感。
桑和這話聽起來雖然沒什么問題,可是不知道從哪來的直覺告訴她,這人似乎也沒有那么無害啊。
……這樣的話,真的不會出事嗎?
正是因為沒有相信直覺,也足夠說明這個時候的緒眠還是太年輕也想的太簡單,尚不知桑和一句話都說不了,也能把她的“后宮”攪成了一團亂麻。
——
午后。
冬日午后的陽光總是十分明亮,給周遭萬物都點綴上了不少暖意,徐側(cè)君坐在門前,他撫摸著手中的香囊,忽然嘆了一口氣,看起來面容憔悴。
“主子別嘆氣啊?!?p> 身邊的小宮人看著他臉色蒼白的模樣滿是心疼,也越發(fā)恨恨地:“都是那個姓桑的賤人!那樣卑賤的一個吳素門人居然還敢纏著公主!”
“閉嘴!”
徐楷并不是個好脾氣的。
自從玉索倫那一日大發(fā)雷霆之后,算起來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四五日沒見過玉索倫了。
他是高門所出的小公子,本就是個要強的脾性,要是說讓他自己一個人在背地里想著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生悶氣也就罷了,可是忽然被身邊的人宮人把事情挑明只讓他覺得更是恥辱,他一巴掌將對方打翻在地,以厲聲呵斥去掩飾自己內(nèi)心恐懼被拋棄的暴躁:“你有什么資格說本君的事情!”
小宮人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徐楷氣的胸脯不斷起伏,結(jié)果這時候一個另一個宮人跑了進來,聲音慌張:“側(cè)君,正君殿下來了!已經(jīng)…已經(jīng)到門口了?!?p> “那個家伙來干什么!”
徐楷猛地坐起來,小宮人說的話氣的臉色漲紅,一張臉成了豬肝色,他只是死死地盯著來報的人,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幾百年不出門的人一朝受寵就跑來我宮里,這是要挑釁我?他算個什么東西???”
話沒說完他就要往外沖,饒是兩個小宮人都沒能拽住他,他轉(zhuǎn)身時深紅的衣角紛飛,整個人看起來來勢洶洶,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碎了行云桑!
“完了!要出事了!”
那兩個小宮人看他身影漸遠,簡直是眼前一黑,他們趴在地上如是想著。
——
雖說這會他們身在夢境,但此時緒眠既然當(dāng)了玉索倫,那么作為夢族的實際掌權(quán)者自然是不能天天躺著。
與桑和兵分兩路之后,那些該干的活緒眠這會也到了要替原身去干的時間,也就是凈化夢魔印收集的噩夢與負面情緒。
所以今天也是她第一次用夢魔印。所幸在夢境里的時間線上玉索倫對夢魔印的使用還并不是很熟練,身邊有一個專門教她控制凈夢能力的教習(xí)姑姑。
第一次見的時候緒眠還吃了一驚,原來這位教習(xí)姑姑便是之前帶著小宮人站在門口的那年長宮人,她自稱名叫羊粟。
“公主不必緊張。”
那教習(xí)姑姑穿著一身白衣站在屋里,見她來了,只是眼眸彎彎的瞧著緒眠,整個人看起來很是溫和:“公主是前幾日被噩夢嚇著了吧?身體還好么?學(xué)印是個漫長的過程,公主只要慢慢來就好,不要緊的。”
“…還好,也沒什么事?!?p> 緒眠有些不習(xí)慣這樣親近,語氣有些僵硬,但羊粟看起來也不在意她的反應(yīng),相反的是,羊粟只是拉過緒眠的手,輕輕地將夢魔印放在了她的手心。
作為九印之一的夢魔印,從古至今它都被賦予一層神秘的色彩??墒钱?dāng)今日捧在手掌里,緒眠才發(fā)現(xiàn)這件寶物看起來也不過是個通體漆黑的小方盒子,四周也并無任何裝飾。乍一看就仿佛是個被人丟棄在路邊的妝奩匣子或是女子的脂粉盒子,絲毫不起眼。
“咱們再重復(fù)一次,別著急,您先閉上眼,接著就應(yīng)該能看見一團一團的黑霧……怎么樣,現(xiàn)在看見了么?公主?”
耳邊女人的聲音溫和,緒眠于是也照她所說著的去做,當(dāng)她以意識沉入其中,果不其然就見一個漆黑的空間中四處漂浮著大小不一的,一塊一塊的黑色霧氣,正往外散發(fā)著詭異的氣息。
“一個一個的來,去找離您最近的。”
緒眠照做,貼近了離她最近的那塊黑霧。
只在瞬間,她便覺自己的靈識不受控制的被吸入其中,瞬間無數(shù)可怖的畫面勢如破竹般的沖進了她的大腦里——戰(zhàn)爭中的斷肢殘軀,哭嚎的路人,易子相食的平民……
緒眠咬了咬牙,單薄的身子晃了晃但仍舊站著沒動,這畫面也讓一旁本來抱著手臂只是靜靜觀望的羊粟眼神里升起來些許意外,但她也只是靜靜的瞧著,并沒有半點要插手的意思。
緊接著,那光團的顏色逐漸變淡了下來,羊粟的神色也變得更是有趣了一些。
……出人意料,她居然抗住了,抗住了那些來自外界,并不屬于她的恐怖記憶與畫面。
實際上羊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些內(nèi)容對于心智的沖擊會有多強。
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羊粟又等了許久,緒眠終于睜開了眼。
緒眠像是還沒回過神,于是喘息的時候還有些心緒不平,一雙美眸含著血絲,有些可怖。
羊粟正要上前扶她,可緒眠也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無需攙扶,只聽她呢喃細語。
“她…的確難?!本w眠搖了搖頭:“誰也沒資格說她”
羊粟愣住了。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