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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長安雪滿山

第二十五章 夜醉長風(fēng)

月落長安雪滿山 易城春 3164 2022-03-10 21:37:00

  曹肅不知道赫連歡懂沒懂這句話的意思。

  他只見她勾唇一笑,興奮地打開酒,然后湊上去貪婪地吸了口氣,就這樣沉醉在濃濃的酒香之中。

  望著眼前的赫連歡,他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那人也是如她這般,每當(dāng)又釀好一壇好酒,就露出這樣欣喜的神色,然后迫不及待地拔出酒塞來,先要聞一聞那酒香,陶醉一會兒,才會開飲。

  日子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當(dāng)初他是怎么一點一點學(xué)會釀酒的……

  “我酒量雖不好,但好酒可是來者不拒的,若是待會我醉了,你不許笑,也不許欺負(fù)我,還要攔著我,千萬別讓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再怎么說我也是堂堂郡主,臉面是有些金貴的?!焙者B歡抬起頭,一本正經(jīng)地對曹肅說道。

  曹肅嗤笑一聲,沒有答話。

  他轉(zhuǎn)頭看著院子里灼灼的梅花,心中想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個郡主,還知道郡主的臉面是尊貴的,可仍然跟個陌生男子在屋頂上喝酒,是真知道呢還是隨便說說?”

  赫連歡對他的嗤笑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拿起那壇酒,猛地喝了一大口。

  曹肅有些發(fā)怔,虧得他方才還在想,若是她不喝,該怎么讓她放松警惕。

  可她,她就這樣喝了,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著赫連歡那樣子,忍不住問道:“你方才還說自己是個郡主,臉面是有些尊貴的,這會子怎么不顧及了?”

  赫連歡一口酒剛咽下,聽了他這話,不以為意道:“顧及什么?你自己說過的,在你跟前我該是什么樣就是什么樣,不必惺惺作態(tài)?!?p>  她說罷笑著看向他,目光澄澈而真摯,好像全無防備。

  曹肅心下突然一緊,目光復(fù)雜地看向坐在屋檐上的赫連歡。

  說實話,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子了。說她心無城府吧,偏偏心如明鏡,好像什么都看得透;說她心思深沉吧,此番又是這樣一副天真直率的樣子來。

  他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身后是清寒的月,腳下是灼灼的紅梅與瑩白的雪,他們二人并排坐著,黑袍和紅衣在風(fēng)中揚起極美的弧度,像極了一對入畫璧人。

  赫連歡見他欲語還休的樣子,提起了話頭,問道:“哎,你為什么突然想起來請我喝酒?”

  曹肅面色一僵,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的表情赫連歡自是看在眼里,但她好像真的只是隨便問問,只是笑著捧起酒壇又喝了一口。

  他望著她喝酒的樣子出神。

  她雖然愛笑,卻不知怎的讓人覺得她笑得刻意又勉強,而此刻,她痛飲一口酒,倒像是真的笑了。

  曹肅深吸一口氣,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送你酒,是覺得你太累了,喝了酒,醉一場,或許會好一些?!?p>  赫連歡有些詫異,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冷得像冰的人竟然也會關(guān)心人。

  曹肅見她沒有回話,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若是可以,你便跟我說說。外頭人都說云陽郡主驕縱,但我不這么覺得。”

  赫連歡好奇的很,“你我不過幾面之緣,為何覺得我不是那個樣子?”

  “我與郡主確實只有幾面之緣,所以,你貴為郡主,為何獨獨這么在意我一個小小的酒樓掌柜?”

  赫連歡喝著酒,聽了這話提起了幾分警惕來。

  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是讓她頭疼。

  之前北城府剛發(fā)生雪災(zāi),只有萬春園有糧食,還出來施粥,她就覺得不對勁,于是自打那時就經(jīng)常去萬春園。

  本想從萬春園的伙計那里打聽些消息,卻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酒樓,消息不透一點風(fēng)。

  她甚至動用了舊族的勢力,也還是沒什么收獲。

  而且她那么小心,他竟然還是覺察了。

  赫連歡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在那里喝酒。

  “啊……這酒真烈,我是不是醉了?”她雙眸迷離,一手拿著酒壇,一手揉了揉眉心,身體還有些搖搖欲墜。

  原本只是找個借口轉(zhuǎn)移話題,卻沒曾想,自己還真的醉了,腦子都不清醒了。

  曹肅見狀,連忙扶住了她,又將她手中的酒壇拿了過來。

  赫連歡定定地望著他,只是輕輕地笑。

  他將酒壇放下,把她往身旁拽了拽,“你老實點,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了。”

  “你拿走作甚?給我,我還要喝。”

  赫連歡應(yīng)該也沒想到那酒的威力,此刻說的話都不像平時的樣子。

  她用力地掙開他,然后整個身子趴在他的腿上,越過他就要把那壇酒抱過來。

  曹肅微微蹙眉,他是真想把她推開,但一推她清醒了怎么辦。

  算了,抓緊時間,速戰(zhàn)速決吧。

  這邊赫連歡得了機會,取過他手里的酒壺,又是猛灌了幾口酒,可是喝得太快,原本的醇香綿長變得割喉般刺痛灼熱,她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曹肅一驚,這酒是他親自釀的,他自是知道此酒的厲害,連他都不敢這么猛灌,沒想到這赫連歡竟然,到底是她真的大膽,還是喝醉了腦子不受控制了……

  他看著赫連歡暈暈乎乎的,毫無防備地躺了下來。

  曹肅突然覺得這樣很不好,像是趁人之危似的。

  他掙扎了許久,只覺得自己腦子很亂,好像比赫連歡還要不清醒了。

  忽而一陣清寒的夜風(fēng),把他給吹得清醒了幾分。

  他沉下心思,似乎是不經(jīng)意地問道:“赫連歡,你們定北侯府與宇文懿關(guān)系很密切嗎?”

  “那是自然,定北侯府與長安王可是息息相關(guān)……”

  赫連歡真是醉了個徹徹底底,曹肅問她,她就答。

  但她說這話卻是發(fā)自肺腑的,若是宇文懿出了什么事,定北侯府肯定是脫不了干系的。

  可這話在曹肅聽來,就成了另一層意思。

  他目光冷冽而犀利,直直的盯著赫連歡問道:“宇文懿此行為何只告知了定北侯府?定北侯府又要做什么?”

  赫連歡被他看得有些委屈,一只手抱著酒壇,一只手抓緊他的衣袖,討好地?fù)u來搖去,嘴里還咕咕囔囔地說道:“我說錯什么了嗎?我……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別生氣……我真的錯了……”

  曹肅看著這樣的赫連歡,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一時慌了神,竟連正事也沒再追問。

  過了一會兒,赫連歡似乎是累了,慢慢松開了手,但卻將大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曹肅身上。

  曹肅聞著她那一身酒氣,皺了皺眉,說道:“讓你逞能,倒把自己折騰成這番模樣,平白污了我的衣袍,也是晦氣得很。”

  他只怪她弄臟了他的衣物,卻沒想起來,這壇酒還是他給她帶來的呢!

  曹肅將她手中的酒壇奪了下來,遠(yuǎn)遠(yuǎn)地放到了一邊。

  “嗚……你干嘛搶我的酒……我本來就什么……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連酒也沒得喝了……”

  赫連歡沒了酒壇,竟猝不及防地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把曹肅給完全弄蒙了。

  曹肅連忙轉(zhuǎn)過身,把赫連歡的身子扶正,有些手忙腳亂。

  “你、你怎么哭了?我……”他向來對男女之事不怎么上心,更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此番狀況,只是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起他父親安慰他母親的場景。

  他記起父親常常笑著跟他說,女子都是水做的,要是落了淚是要哄的。

  曹肅面色糾結(jié),十分別扭地對著赫連歡道:“要不,我哄哄你,你別哭了?!?p>  赫連歡壓根沒聽見他在說什么,只是在那里哭。

  “師傅,師傅你放過我,我不想這樣的,我做不來的,師傅……陛下……”

  赫連歡好像被抽了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曹肅聽到她這番醉話,心神一緊,抓住那個最最關(guān)鍵的字眼,連忙問道:“你師傅?是誰?”

  “他是個老頭子!一個該死的老頭子!可惡!”赫連歡恨恨地說道。

  “他叫什么名字?”

  “我告訴你,你去幫我教訓(xùn)他,叫他再也不能欺負(fù)我,好不好?”

  曹肅點了點頭,回答道:“好,我答應(yīng)你,一定幫你教訓(xùn)他,叫他再也不能欺負(fù)你。”

  赫連歡聽了這話,渙散的眼神突然凝聚了起來,雙眸流光溢彩。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曹肅,而后目光下移,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曹肅面色一變,耳根有些發(fā)燒。

  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碰女子的手,而且還被她抓在手里。

  他下意識就要掙開,卻見赫連歡緊緊握著他的手,然后把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前,對他說道:“來,你按著自己的胸膛發(fā)誓,你會幫我教訓(xùn)他,沒有騙我。這是我們突厥族的習(xí)慣,發(fā)了誓就不能反悔,否則天神會降罪的?!?p>  “好,我發(fā)誓。你現(xiàn)在可以說,你師傅是誰了吧?”曹肅不信這些,想都沒想就說了。

  “他就住在碧玉山,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是個討人厭的糟老頭子!”

  赫連歡說完這話,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整個人倒在了曹肅身上,沉沉地睡去。

  曹肅順著赫連歡,就讓她躺在了自己身上。

  他看著赫連歡的睡顏,陷入沉思:碧玉山……會是誰呢?

  他在碧玉山那么久,卻從來沒聽說過山上住著個老頭子,這人絕對很重要,他一定要查出來。

  可是,一點頭緒沒有,怎么查?

  或許……或許可以給碧玉山的那位送個信,讓他試著找找看。

  這樣想著,他把赫連歡移到一邊,乘著月色,飛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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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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