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夕嵐依舊日日伴在柳雨妙身邊。這些日子里她想了許多，和小姐進(jìn)宮已經(jīng)有差不多兩月了。這兩月里，她并沒有盼來預(yù)期的平靜，恰恰相反，生活里是接連起伏的事情，簡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兩月，從前那個淡若如水的姜夕嵐已經(jīng)慢慢不見了，取而代之，她成了一個心懷猜忌，敏感多疑，學(xué)會在深宮中生存的女子。有時她也會想到謝濼函，他要是知道自己已經(jīng)慢慢變了，不再是那日夜里吹笛的純粹的女子，他，定會很失望吧。
“夕嵐。”
聽見有人喚自己，陷在深想里的姜夕嵐這才回了神，轉(zhuǎn)頭看見眼前的一襲黃袍，忙跪下：“皇上吉祥。”
“起來吧。”
姜夕嵐起了身，望了眼柳雨妙的臥房，道：“娘娘最近乏的厲害，現(xiàn)在怕是又睡了，奴婢這就去叫醒娘娘?！?p> “不，不必了，讓柳妃多休息些，對胎兒好?！?p> 他，果然還是非常在意這孩子的吧。
“夕嵐，陪朕去御花園走走可好？”
姜夕嵐聽聞猶豫著沒有說話，宇翌遙似是看出了她的顧忌，輕言道：“朕今日是一個人來的，張德全他們都沒有跟來。華妃、惠妃、平妃還有媛昭儀都隨太后去了南山的佛堂，為柳妃求平安?！?p> 姜夕嵐微微驚訝，他竟如此明了自己的心思。
“霜月。”她喚了霜月來，“好好照顧娘娘。還有，什么都不要和娘娘說?！彼率龤q進(jìn)的柳府，和姜夕嵐結(jié)識已久，因了姜夕嵐待她很好，或者是說姜夕嵐待每個人都很好，霜月自然了解她夕嵐姐的為人，于是她點點頭道：“夕嵐姐放心，我知道的，你去吧?！?p> 其實她也不過是不想柳雨妙誤會或多想些什么，若是無事生非，便不好了。
御花園里果真沒有人，似是被安排好了的一般。一眼看去，郁郁蔥蔥的各色花景彼此爭艷，就像這嬪妃間的真實寫照一般。不過，這表面的繁華中，卻透著微微的凄清。
兩人走了許久，都沉默著，半晌，宇翌遙才幽幽地開口：“朕，并不愛柳妃?！?p> 姜夕嵐當(dāng)然感覺的出，宇翌遙對小姐的感情，并不深刻。一個男人若愛一個女人，定會不顧一切地將她保護(hù)起來。很明顯，宇翌遙在乎那孩子，遠(yuǎn)多于柳雨妙?？蔀楹?，他又要給柳雨妙希望。
“柳丞相的勢力在日益擴(kuò)大，母后擔(dān)心終有一天會對我宇氏的江山造成威脅。雖說柳家和朕的關(guān)系表面良好，可是，什么事都很難說。更何況柳璘成和柳任從都分別握有大量兵權(quán)。哎。”宇翌遙微微嘆氣，姜夕嵐將他身為一個帝王的壓力和無奈盡收眼底，不禁有些心疼起來，“母后為朕今天所擁有的一切付出了太多太多，朕不能讓母后失望。朕，沒有辦法?！?p> 宇翌遙面對的壓力，的確是很大。如今朝中的兩相慕容家和柳家都在朝中有著一定地位，而誰知他們又有沒有心懷鬼胎。一面要防著他們，一面又要努力維持著彼此之間的良好關(guān)系，難，真難。他自然知道太后為何那樣喜歡柳雨妙，為何讓柳家與皇家聯(lián)姻，這不過是一場政治婚姻罷了。
姜夕嵐實在沒有想到宇翌遙會對自己講這些，畢竟自己來自柳府，于是她只是默默聽著，不敢妄加評論。宇翌遙，真的對自己如此信任嗎？
“呵?！彼肿猿暗匦α艘宦?，“試問這宮中，朕又愛哪一個？哪一個又是真心愛朕的？”
“皇上，”姜夕嵐這才說了話，“柳妃娘娘是真心愛您的?！?p> “哦？是嗎?！庇钜钸b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問：“那你呢?！?p> “我......”姜夕嵐語塞。這問題，叫她怎么答。她的內(nèi)心，真的無法再否認(rèn)了，她是在乎他的。
宇翌遙也并不指望她回答，轉(zhuǎn)而悠悠道：“可朕，在看見你第一眼時，好像就愛上你了。就好像，好像你是上天贈與朕的，特定的地點，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你出現(xiàn)?！?p> 他微微抬頭看著天空，那恍若失神的褐眸刺痛了姜夕嵐的眼睛。
“皇上，對不起。柳妃娘娘是奴婢最最重要的人。奴婢不能，對不起娘娘。”姜夕嵐忍著心中的難過，無奈地說。
宇翌遙微微一笑，她，也并沒有否認(rèn)她對他的感情啊。
“那么，即使是為了保護(hù)你最重要的人，你都不愿意嫁給朕？”
姜夕嵐聽了這話，頓時來了怒意：“皇上！請您不要再想當(dāng)然了！自古以來哪有一個宮女一夜搖身一變成為一國之母的？敢問滿朝大臣會作何感想？太后又怎會同意？皇上，夕嵐請你成熟一點！”說罷姜夕嵐自己也愣住了，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竟敢這樣對宇翌遙說話。
宇翌遙也并沒有生氣，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道：“你果然很聰明，考慮的倒是周全。不過，朕既然敢這樣說，便自有合理的打算?！?p> 合理的打算？姜夕嵐覺得宇翌遙的想法簡直是不可理喻。皇后的確是執(zhí)掌六宮，握有重權(quán)，固然可以在暗中壓制那些妒火攻心的女人們，從而可以更好地保護(hù)柳雨妙?？墒?，這一個宮女來成為皇后，不說眾人服不服，于情于理，都不可行。這不僅不現(xiàn)實而且荒唐。再合理的打算，恐怕都無濟(jì)于事。
他說了不強迫自己，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這事，這又如何不是強迫？
她暗暗自嘲，我，姜夕嵐，一個宮女，成為皇后？開什么玩笑。這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
她帶著堅定而不屈的目光看著宇翌遙：“既然皇上這樣不在乎自己的妻兒，奴婢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hù)好柳妃娘娘。以一個宮女的身份?！?p> 宇翌遙看著她，表情令人難以捉摸，不語。
“娘娘醒了找不到奴婢會著急的，夕嵐告退。”
他帶著一種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那個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已有了打算。
姜夕嵐，呵，真有意思。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這還是第一個。宇翌遙發(fā)現(xiàn)她的與眾不同之處越來越多了。他一定要擁有她，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