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門的采曼兒為什么和相隔甚遠的圣醫(yī)谷肖易風有著曖昧不明千絲萬縷的牽連?話說這段往事已經(jīng)被時光風干好些年了。
那是一個異常嚴寒的冬日。
肖易風頂著漸大的雪花,背著竹簍到山頂去尋些臧紅景天。圣醫(yī)谷來了重病的病人,非得用這一味珍貴藥材不可。白圣醫(yī)在診病,于是肖易風自告奮勇上山尋藥。
正所謂醫(yī)者父母心,他覺得找救命藥這樣的事,是一刻也不可耽誤的。
天快黑的時候他才往山上走,到了山頂天都黑透了。
“師父說要快點啊,不知道他還撐不撐得住?!毙ひ罪L剛滲出的汗立刻就被寒風吹滅。
藏紅景天這樣的藥材,不是一般的山頂能有的。這座山是圣醫(yī)谷的醫(yī)山,白圣醫(yī)在山上種了許多名貴的藥材。
肖易風沒有照明之物,好在他眼睛好。即使是夜里,也能識別出不同的藥材。
仔仔細細找了好久?!鞍?,有了!”眼睛一亮,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株植物旁邊去,蹲下來瞧了瞧,“直梗,薄葉,無味,血紅,就是你啦!”
往一邊看去,原來白圣醫(yī)在這個地方種了一片啊。真是讓他好找。很快地肖易風摘了許多臧紅景天,起身滿意地拍了拍手,就準備下山去,他自語道:“你一定要撐住啊。”
剛沒走兩步,肖易風突然覺得好像黑暗里踢到了什么東西。軟軟的,是什么?
肖易風奇怪地瞇起眼睛俯身看了看,好像是個......人?蜷著身子躺在地上的人?
他重新蹲下去看,真的是個人!還是個姑娘!
肖易風二話不說就把藥簍子背在胸前,也不管這是好人壞人,就把倒在地上的不明女子背在背上一齊帶回圣醫(yī)谷。
回了圣醫(yī)谷大家都對肖易風這陣勢傻了眼。臧紅景天是把病患給救過來了。
而這個凍的嘴唇都紫了的姑娘,正是采曼兒。
白圣醫(yī)診了診說沒事,只是凍著了。肖易風撓撓頭放了心。一個看起來這么清秀的姑娘家,怎么會一個人在山頂上冷的暈過去了?還是等她醒吧。還好是讓他碰見了,不然碰到壞人什么的,怎么辦。
然后采曼兒睡了大概兩個時辰就醒了。一睜眼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有個火爐在邊上的床上,不遠處的桌子上肖易風撐著腦袋閉著眼睛睡著了。
那時候兩個人正值十二三,豆蔻年華的采曼兒一醒來看見有個模樣好看的男子守著自己,一眼便動了心,到后來她知道了是肖易風救了自己,這突然的情愫就越發(fā)不可收拾了。
得知了采曼兒出現(xiàn)在山頂?shù)脑蚝?,肖易風笑了,他在圣醫(yī)谷這么些年,倒真沒見過這么天真的女子。
采曼兒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若是看星星,最好是挑一個雪夜,去那念城的象眠山上。那里的星景,是大赫里最美的。采曼兒喜歡星星,喜歡雪,聽了這話就自己偷偷離開采薇門一路來到了念城的象眠山。星星是看著了,可是誰知道女孩子家的,身子弱,被凍得暈過去了。
隔夜,因為采曼兒說沒有看到多少星星,肖易風便帶著她又上了象眠山,還是飄著雪花,只是小些。他只是單純地想完成這個小女孩一個愿望罷了,這夜看星星,一看就是一夜。
再到采曼兒回了采薇門,也不知道怎么的話就濃縮成了兩個人一起過了一夜。鐵采娘心里默默有了個大略的了解。這丫頭,動情了。
再以后圣醫(yī)谷和采薇門竟有了來往。采曼兒再見到肖易風就成了一副嬌羞的模樣。而一頭霧水的肖易風卻是遲鈍地毫不知情。就這樣誰也不說,日子飛轉(zhuǎn)了好幾年。
“想什么呢?!甭犚娊沟偷偷穆曇粜ひ罪L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只見姜夕嵐立在床邊。大概已經(jīng)深夜子時了。
“你怎么知道我沒睡?”
“你閉著眼睛,眼皮一動一動的,睡了才怪,一看就是在想什么?!苯沟卣f,“我睡不著,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怕你看我不見了著急,就告訴你一聲。”
“哦......”話音還沒完,姜夕嵐就轉(zhuǎn)身出去了。黑暗里肖易風只隱隱看見姜夕嵐的輪廓。
他又重新倒回床上,腦袋里卻浮上了姜夕嵐的臉。
西廂的院子不大,姜夕嵐也沒有挑燈,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偌大的武林盟沒有一個人??磥砗苋诵曰?,不像皇宮要讓那么多宮女侍衛(wèi)熬夜守著。
呵,想想真是奇妙。本來是一個小丫鬟,怎么會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在武林盟這樣的地方肆意橫行?
本來一個多好的云淡風輕的女子,卻非要被命運逼得走投無路,寄人籬下。
想著,她輕嘆一口氣,忍住不去想一些會讓自己難過的事情。
突地,本是沉默的周圍不知哪里傳來了一陣琴瑟聲,姜夕嵐定了一下,沒錯,就是琴瑟的聲音。好久,好久沒有聽到樂聲了,姜夕嵐的心一動,往前挪了挪步子,聲音越來越近,她就索性朝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這么晚了,是誰不僅不睡覺,還有閑情撥弄琴弦?
跟著琴瑟聲走了半天,她終于發(fā)現(xiàn)一間房里亮著微微的燭光,即是琴聲所在。
姜夕嵐也不知道這是哪里,只是完完全全獨自享受起了這久違的樂聲。
宮商角徵羽,絲絲入扣,訴離訴傷。
這首曲子她聽過的,流光落雁。
“空望紅燭淚染香,不知所念寄何方。這邊情殤冰絲雪,不悔昨眠不悔芳?!甭犞犞乱庾R地,姜夕嵐輕吟起來。這些詩詞歌賦是離開了她多久的東西。不,應該是她離開。
霎時,琴聲停了。姜夕嵐還沒會過來,傳出琴聲的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內(nèi)里走出來一個挺高挑的人。
姜夕嵐微驚。借著月光,半天她才認出來,這個奏琴的人竟是武林盟主孟子凡。
慌亂之中,孟子凡都走近了,本來就不是武林中人的姜夕嵐不知道怎么稱呼,也不知道怎么介紹自己:“我......”
“姜夕嵐姑娘,對嗎?”孟子凡面帶微笑。
她心里閃過一陣奇怪的驚訝:“你......您怎么知道的?”
“呵呵。”孟子凡似乎沒打算解釋這個問題,一笑帶過,“姜姑娘不必客氣,你我相稱就是?!?p> 姜夕嵐頓時語塞。想想自己隨著琴聲走到這里,怎么就碰見這個眾人景仰的武林盟主了?不過......似乎這個盟主沒有想象里的可怕。
沉默間孟子凡開口:“老夫聽見門外的吟詩聲便出來探個究竟。一定是出自姜姑娘之口吧?!睖嫔5穆曇衾锿钢还珊吞@。
她不好意思微微低了低頭:“小女子隨意吟的,見笑?!?p> 孟子凡倒是很欣賞地點點頭:“好詩啊,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姑娘寫的吧。只聽清前面兩句,后面的是......?”
姜夕嵐的詩總是被夸的,她微笑地微仰頭對上孟子凡的眼睛:“空望紅燭淚染香,不知所念寄何方。這邊情殤冰絲雪,不悔昨眠不悔芳。”
孟子凡回味了一下,笑了:“姑娘年紀輕輕,閱歷倒是很豐富。況且這樣好的文筆,前途無量啊。”
姜夕嵐心里無奈,哪里閱歷豐富了,一個小小的丞相府丫鬟罷了。這種禮樂制度分封等級的時代,哪里有什么前途可言。她搖搖頭。
很自然的,兩個人小聊了一會兒。被問到何去何從,姜夕嵐只是簡單地說要去圣醫(yī)谷,孟子凡便沒有多問。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聊得差不多了,姜夕嵐告了辭,借著月光往著西廂走。
手心里還是冷汗,怎么走到孟盟主的寢居來了?不過,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隨時高位在身,卻也倒平易近人。
孟子凡站在月光下良久,黑暗里表情模模糊糊。
“答案很快就要揭曉了。”低聲自語后,孟子凡轉(zhuǎn)身回房間關(guān)了門。
武林盟會的第二日,孟子凡在命令規(guī)定了一些江湖新條例后,宣布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武林盟要尋一名有能力的人做武林盟的“墨助”。
顧名思義,墨助即類似文官的一個職位,要記錄或撰寫些東西之類的。
“所謂墨助,就是要有一定的筆工,文字底蘊要豐富,我武林盟之所以是要增添一名墨助,當然是有道理的。”孟子凡認真地說,“武林盟每天事物繁多,若是有一個專門和文字打交道的人,想必武林盟會有條不紊不少?!?p> 眾人在下面一陣唏噓。武林盟里向來是世世代代的武者,就連坐滿了武林盟的各個門派的人也是,這么突然要找一個墨助,誰有這個能力?
孟子凡小心翼翼地掃視眾人,嘴角牽起不明的笑來。
姜夕嵐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卻說不上來,她依舊像個局外人一般端著茶杯喝茶,心里只想這武林盟會快些結(jié)束。
“好奇怪啊,向來武林盟都沒有這樣一個職位啊?!毙ひ罪L雖然不甚關(guān)心,也好奇地參了一句。杏秋一個人在房里,說今天不想出來。
旁邊的唐七少側(cè)頭朝姜夕嵐瞧了瞧,姜夕嵐依舊是衣服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端詳著茶杯。
討論了片刻,孟子凡臉上掠過一抹笑意,又開口:“不知各位可有人選?”
眾人沉默。
“呵呵,”孟子凡似乎并不擔心,“老夫倒是有一個人選?!?p> 又是一陣唏噓。
“姜夕嵐姑娘?!泵献臃餐蝗谎酆σ饪聪蚪梗袄戏蜓銚斘淞置四宦?,你可愿意?”
大家都不認識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問是誰是誰。
然后眾人順著孟子凡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了僵硬的姜夕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