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破浪
王知府勞神趕走了愚蠢的“鸚鵡”。
又要費盡心力,同這清貴的方正君子張學(xué)政打著官腔。
暮然張學(xué)政問道:“敢問王知府,這小童生可是那‘內(nèi)圣外王李八歲’?”
王知府愣了一下,遂問道:“張學(xué)政可是問府試策論?”
“當(dāng)真是他!哎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張學(xué)政贊嘆道。
知道王知府定然還有疑問,張學(xué)政繼續(xù)講道:“王府尊怕是不知,我自京師出來之前。朝堂已經(jīng)被驚動了?!?p> 皇宮向來如此,若不是今上親自交代,自然是一堵漏風(fēng)的墻。
何況是因為那至圣九五,為了做些鋪墊刻意放出去的消息。
張學(xué)政解釋道:“因那‘內(nèi)圣外王’之言出自8歲童生李士之手,便傳出‘內(nèi)圣外王李八歲’的美譽?!?p> “你可知他的授業(yè)師長是誰?說來我都覺得新奇,居然是前禮部員外郎周宏、周觀律的弟子。他可是從來沒收過學(xué)生的?!?p> “我堂兄是刑部張求真,與那周觀律最為相厚。知道此事以后還嚷嚷著要來尋好友一敘呢?!?p> 王知府只能抱之微笑了,這方正君子太難伺候了。
甫一尋到由頭,竟然這般能言。
全然不顧及需要避諱么,你可是此間主考的學(xué)政啊。
張學(xué)政終歸是年輕,說了許多才察覺王知府早已不應(yīng)話了。
這才發(fā)覺自己交淺言深了,便也笑著敷衍了幾句拜別了王知府。
此時王知府這才知道,原來寫出“內(nèi)圣外王”的小童生居然有這般背景。
似乎今年這場奇怪的院試,自己也品出其中滋味了。
怕是原因就出在這個前禮部員外郎的身上,遂招來自己的親支近派出去打探消息。
張學(xué)政回到住處,也知道自己所言有些不妥。
不過也沒往心里去,翰林院出身的他自有傲氣。
張學(xué)政把自己所言仔細(xì)串聯(lián)起來,也找到了一絲真意。
趕忙給家中寫了一封信,趕在城門落鎖之前送了出去。
單說青云客棧的掌柜,迎天神一般的把李浩宇父子接回客棧。
李浩宇對與他“助拳”同歸的人行禮道:“眾位倶是急公好義的君子。助我父子二人已是大恩,偏還去衙堂走過一遭。萬請給小生一個機會,這頓酒飯是必須要請的?!?p> 眾人剛過了一遍大堂,難免心中不爽利。
此時瞧著李浩宇會做人,便是已有芥蒂的也不會再說什么了,都笑著承了他的臉面。
總歸還有幾十兩銀子兜底,既然能拿得出來,該花錢的地方便一定不能吝嗇。
“花花轎子人抬人”,能被李浩宇“蠱惑”的,倶是存了一顆義氣之心。
不然只消坐著看戲便好。
何必為了一個小孺子,一裋褐黔首,得罪一個華服公子哥呢?
李父更是再一次重新審視起了自家小子。
當(dāng)初在樂安鎮(zhèn)便透著不凡。
如今眼看他在衙堂之上進退自如,說話時不卑不亢。
現(xiàn)在身處人群之中,前后有度。也是說不出的感慨和佩服。
便是那掌柜的也敬服王知府的眼力。
這般人物,假以時日定然會扶搖萬里。
心中便想著:店錢是一定不能收的,這桌酒飯也定然給張羅的明明白白。
不提此間如何酒酣耳熱。
此刻的“鸚鵡”,正抱著老管家胳膊哭訴。
這管家也是煩悶,自己去給少爺買糕餅的功夫,大康帶著少爺去尋住處。
偏自己買完了東西人又找不到人了,進了青云客棧一打聽才知道上了公堂。
等自己這老朽之身趕到公堂,剛巧就看見鼻青臉腫的孫家大少被倆差役拿棍叉了出來。
“老吳,我要教訓(xùn)那小豎子?!丙W鵡一邊哭一邊指著自己鼻子說道:“你瞧瞧那小賊把我打的?!?p> “少爺哎,可我聽您那意思,那知府大老爺不待見咱們吶。連廣榮知縣大老爺?shù)哪樏娑疾缓檬?.....”吳老管家勸道。
“我不管,你不幫我出氣,我也不考了。我回去告訴我爹,說我被人欺負(fù)了,你也不幫我。我氣的頭腦不好,寫不了文章了?!丙W鵡撒潑道。
吳老管家腹誹道:你自己是何樣能耐,心里不清楚么。哪一次的文章是你自己心中所想的。
進而想到那個挨了刑,又上了枷號的大康。
自家這個少爺出了衙堂,莫說問一問,看都不看大康一眼。真真是刻薄寡恩。
同為下人,不免兔死狐悲。
可是偏如鸚鵡所言,自己不幫他出氣,他定然會回去告歪狀,自己還是沒有好果子吃。
遂嘆了一口氣,只能在心中對李浩宇道個不是。
獻(xiàn)計道:“少爺啊,有道是大路朝天。咱們不打人,不罵人。橫豎不能不讓人走路了吧?咱們只須如此這般......”
待吳老管家說完,鸚鵡笑道:“好、好。果然還是老吳你有急智。等我當(dāng)了官一定忘不了你?!?p> 吳老管家只回了一句:“呵呵”敷衍了事。
天勝五年的龍門也很繁忙,剛剛送走了一批童生。
只是七月,便又一次開啟了。
李浩宇已經(jīng)不陌生了,收拾好東西在李父陪同下精神百倍趕赴龍門。
剛出門沒多久,路過一條窄巷。忽然一群人圍了上來,前后倶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瞧著像那領(lǐng)頭之人的是一個胖子,滿臉橫肉。
抱著膀子,亮著自己的花胳膊。
李浩宇同李父無論讓道何處,人群就圍到哪里。
尋路不得,李浩宇便想推開攔路之人。
“哎呀,怎么著?我好好走我的路,你可不興動手動腳。爺爺我可不喜歡小相公?!蹦桥肿尤氯碌?。
周圍有那路人、小商販也只是看著。
縱然有人不忿,也被旁人拉扯著,倶是敢怒不敢言。
此計當(dāng)真狠辣,皆因為此刻龍門大開。
官府所有的精力倶集中在一處,地面巡邏的差人也收縮到龍門彈壓地面。
鸚鵡對于這群潑皮無賴銀錢給得也足。
天時地利人和,這才給了潑皮施展的空隙。
李父心中著急,挽起袖子似是要拼命。
李浩宇趕忙拉住了李父,扭頭對那胖子言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是那個什么廣榮孫家的做派,我只一句,你們當(dāng)真不讓?”
“你說的是什么,我聽不懂?!迸肿又皇潜е约旱幕ǜ觳?,仰頭看著天嚷道。
李浩宇竟然笑了起來,從懷中尋得自己的簽押文書。
高高舉過頭頂,大聲喊道:“我是大珞童生李士,此是我的簽押明證。太祖爺武皇帝曾言:我大珞童生持簽押者,天下大可去得,無人可以阻攔。心懷叵測者,打死勿論?!?p> “今有野犬擋道居心叵測,李士非但不能入龍門,亦寸步難行??捎猩h鞲咐现視承刑煜?!”
一個漢子掙脫同伴拉著自己的手,拾起一張條凳。嚷道:“打狗!”
那些個路人,受盡了潑皮欺辱的小商販們倶是不顧了。
抄起手旁之物一擁而上,直打得潑皮抱頭鼠竄。
李浩宇心中也是焦急,自己私下添了一條“打死勿論”。這才獲得這般成效。
那個之前嚷著打狗的漢子,瞧著李浩宇年紀(jì)尚小,遂動了惻隱。
一把扛起李浩宇,讓到自己肩膀上。
高聲喊著:“街坊鄰居們,保著咱們的好后生入龍門?!?p> 男女老幼盡皆笑了起來,買賣也不做了。一起嚷著:“入龍門”。
“經(jīng)此一役”后,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倒是合到一處共進退,再不曾給潑皮賺到便宜。
李直跟在人群后邊,瞧著被眾人圍在中央,扛在肩上的李浩宇。
總覺得心中涌過一股熱流。
以前瞧過跑江湖的撂地,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p> 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只是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