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再入龍門
李浩宇手里抓著自己的簽押明證,如同尚方寶劍一般。
在一眾男女老幼的擁簇下,浩浩蕩蕩直奔龍門。
此時龍門大開,彈壓地面的差人們都在緊張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突然一股人流直奔龍門黑壓壓的闖了過來。
有那些個緊張的差人,手都不自覺的放到兵刃的握柄之上了。
“蠢材!想什么呢你們?!睘槭椎男±艉浅獾馈?p> “瞧你們那點兒出息,沒瞧見來人甚年齡的都有么?只要不是一水兒的青壯,何須緊張?沒得丟了咱們永銘府的臉面?!?p> 那幾個緊張過度的差役也難得紅了臉,復(fù)又擺出威嚴的架勢。
待近得前來,扛著李浩宇的漢子輕輕把他放了下來。
細心的問道:“后生東西可都帶著,無有甚遺漏?”
“勞大叔掛礙,倶已齊備。還沒謝過救命之恩。”李浩宇答道。
漢子一揮手樂道:“莫要客氣了,我也是早就看他們不爽利的?!?p> 緊接著拍了李浩宇肩膀一下道:“快些進去吧,莫要耽誤了好時辰。”
李浩宇在人群里瞧了一圈,沒看到李父。
此時倒也顧不得了,想來那么大的人也丟不了。
施禮轉(zhuǎn)身便打算過龍門了。
只聽得身后山呼:“后生文曲星君保佑,定然高中。”
那些個錦衣華服、家奴院工,那些個呼朋喚友、親戚里道,此刻倶是相形見絀。
待李浩宇回頭,發(fā)現(xiàn)之前隨自己同來的人倶是如此喊著。
趕忙整冠束帶,恭恭敬敬的施禮,一揖到地。
待轉(zhuǎn)身便高高的昂起頭顱,大踏步走向龍門。
若問李父哪里去了,這個莊稼漢子此時正躲在角落偷偷擦著眼淚。
待過完關(guān)卡,居然還是當初那個“一兩之恩”的差人領(lǐng)著自己去號房。
號房自然也還是當初“提坐堂號”那一間。
其實一切只是想通此院試關(guān)竅的張學(xué)政刻意為之罷了。
院試之后便是有了功名傍身之人,已經(jīng)是躋身士大夫的“老爺”。
此次下場得中的,倶須得稱張學(xué)政一句“坐師”。
張學(xué)政不過是隨手賣個好而已。
嚴格說起來,只有高中進士之后,才有坐師這般規(guī)矩。
時下為了拉近關(guān)系,編制人網(wǎng)。生員這一檔,也稱呼起了坐師。
這也應(yīng)了那句: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此刻只見“一兩之恩”的差人,忙前跑后的幫李浩宇收拾整理號房。
笑著言道:“竟然還能伺候公子爺,真真是小人的福分。此番試罷,您定然能成為老爺。小的先預(yù)祝您高中了?!?p> 說完就開始作揖行禮。
這股子熱烈的勁頭,讓李浩宇心中大呼受不了。
忙溫言勸慰道:“差大哥言重了,還要謝謝你的幫忙?!?p> “哎呦,哎呦??刹桓?,可不敢。您瞧得起我,叫聲‘小來’就成?!辈钊嗣φf道。
李浩宇眼瞧著磨煩不過了,遂客氣了兩句把差人打發(fā)走。
“哼,溜須拍馬、倚仗權(quán)勢,難怪國朝奸佞當?shù)馈e卣摾系?,便是小的,也都是這般做派。”一個聲音憤憤道。
不用猜李浩宇也明白,自己旁邊的號房里又是一位瞧不慣自己的家伙。
經(jīng)過府試那次,李浩宇的心態(tài)倒也平和了不少。
懶得計較,只安心待在自己號房等待開考。
對方也沒有得“理”不饒人。
待號炮過后,考院靜音。
院試與之前的府、縣試倶是不同,共考兩天兩場。
第一日考八股,第二日考試帖詩。
說起來都不是李浩宇的強項。
與府試策論的“內(nèi)圣外王”不同,這兩樣都有嚴苛的規(guī)定。
前者規(guī)定格式、題材內(nèi)容。后者規(guī)定平仄、格律韻腳。
好在有周宏給李浩宇做了專門的規(guī)劃。
盡管沒有任何的消息來源,可是周宏依舊嗅到此次院試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十日之內(nèi),專攻對于“和”的理解。
待題目發(fā)下:“君子周而不比。”李浩宇心中大定。
果然如夫子所言,這天要變了。
此言本出自《論語·為政第二》。意思是:君子以公正之心對待天下人,不徇私護短。
然李浩宇明白,此處顯然不做此用。
題目所表達出的意思,就差把“和”字寫在明面上了。
公正可以理解為公平的對待天下人,這里的天下人估計包括大原上的牧人......
如何公平呢,自然先要心態(tài)平和。不平和誰能安坐聽你高談闊論?
想要天下人心態(tài)平和就得先達到和平的訴求。
“罷了,主和就主和吧?!崩詈朴钜缓菪膶懥似饋?。
其實最大的抵觸,源自前身的認知。
特別是有宋一朝,主和與國賊基本是劃等號的。
李浩宇不想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喊打喊殺的國賊,更記得當初李父揍他時所說過的話。
可是此時形勢比人強,只能把心一橫寫了起來。
倘若周宏對李浩宇言明自己身份,哪里還有這般多的顧慮。
師徒如父子,在這般年月便是最緊密的關(guān)系。
從拜入門墻的那一刻,一切都無法更改了。
說起當初的拜師來,也有巧合的成分在其中。
皆因周宏不曾教過書,也不是真正的塾師。
在徐家時,用的是六禮。是真真正正拜山門的規(guī)矩。
這才有了師徒共榮共損的局面。
若是當初走的塾師過場,倒是不會把師徒綁在一起。
那便只是我給你銀錢,你給我知識的買賣。
巧在當時眾人倶不了解這些罷了。
待李浩宇寫完文章,檢查無誤謄抄至答卷之上。
伸展腰身之時,方才發(fā)現(xiàn)有一小爐懸于號房。
其內(nèi)香氣悠然內(nèi)斂,聞之提神醒腦。
李浩宇便是前身,也對此道不甚了解。
待下午差人來換香,李浩宇便輕聲問詢。
“回公子爺?shù)脑?,這香可了不得?!辈钊搜鄢蛩南聼o人,向號房探了探身子。
輕聲言道:“此香是主考的張學(xué)政,特意囑托小人給公子爺預(yù)備的。此香不但提神醒腦,還能驅(qū)趕蚊蠅來著?!?p> 李浩宇謝過差人倒是一陣后怕。
自認為準備好了一切,全然忘記七月已是蚊蠅肆虐。
自己這小小號房,連個門都沒有。
白日蒼蠅攪擾,晚上蚊蟲光顧。只怕這次院試要吃大虧。
遂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張學(xué)政好感莫名。
至于旁的人,是否有門路李浩宇不知。
已知的路數(shù),只有考院供應(yīng)的限量艾蒿一把。
李浩宇隔壁的仁兄就點起那物什。煙霧騰騰,激烈且嗆人。
待李浩宇實在受不得喉嚨癢,輕輕咳了幾聲。
隔壁沉默片刻,輕聲言道:“對不住”。便掐了燃起的艾蒿。
李浩宇也輕輕回了一句:“非在答卷,倶是無礙的??偛缓米屝峙_苦于蚊蟲?!?p> 隔壁那位仁兄繼續(xù)言道:“大可不必,我只是守禮罷了。還有,我依舊瞧不上你與那差人間的做派?!?p> 李浩宇剛剛升起一些好感,竟又被這位仁兄頂?shù)每扌Σ坏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