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都沒有安排事情做。
看來他父母并沒希望我與阿鸞能夠幫他們做多少事,只是讓阿云體驗罷了。
“在家都快憋死了,要不今天咱們?nèi)サV上玩去吧。”阿鸞嘟著嘴到阿云的房間說。
阿云正有出去的想法,他都收拾好了寫生器具。他也坐不住了,若是就這么一直呆著,感覺整個人都會木楞。
“阿云,你知道為什么結(jié)婚了,應(yīng)該搬出去住嗎?”阿鸞看著阿云收拾的東西問。
阿云搖搖頭,這個事情他根本不關(guān)心。此時已經(jīng)沒有什么問題可以打起他的精神,提起他的興趣,他真的需要到某個地方去換換心境。他發(fā)現(xiàn)他剛開始時,一個人住在那間破舊的房子里邊還不至于這般無聊,還能夠一覺醒來多多少少有點想法,或者什么沖動,而今平淡如水。
阿鸞從后邊抱著阿云,說:“因為有父母在,我們就不會構(gòu)想咱兩的事情,就永遠(yuǎn)是個孩子?!?p> “哈哈!做孩子不挺好嗎?嗯……你不是說去礦上玩嗎?走,我把這些都帶去,再不讓它們在太陽底下曬曬太陽,就快發(fā)霉了?!卑⒃菩χf著,然后把阿鸞的手拿開了。
“好,我也幫你拿點東西?!卑Ⅺ[說著,自己選擇了畫板。
她以前與阿云約過許多次,但是約出去從來都沒有見過阿云畫畫。她知道阿云是來這里寫生、畫畫的,但是她并未真正見過他畫畫全過程。平時在他住處能見著擺在他桌上,還有散落在地上的畫卷,但她都不敢動,因為怕弄壞了,同時有的似畫非畫還真看不懂。另外那時她根本就不關(guān)注阿云的畫,更關(guān)注的是兩人在一起時的感覺。
那時她剛回來,已經(jīng)計劃呆在這里,并為自己的將來做了規(guī)劃。她心想,等她到礦上上班了,就找位同事嫁了,既門當(dāng)戶對,而且還知根知底。這或許還會在鄉(xiāng)里鄉(xiāng)村傳為佳話,更能讓年親人有回來的想法,自己想讓自己家鄉(xiāng)變得更好的愿望也能實現(xiàn)。
后來卻遇見了阿云,這位小伙子,雖然是外來人非常陌生,如同從天而降,沒有任何人知道關(guān)于他的情況。就在這種情況下,阿鸞竟然完全地相信阿云,或許這就是命運,命運完全不講道理。正如你當(dāng)初的行為并不知道這是命運,而回望之時,你發(fā)現(xiàn)命運之手早已操控。
阿鸞就如此簡單地被阿云吸引住了,阿云約她,她也同意。阿鸞約阿云,阿云也同意。她也不問東問西,還是阿云自己有時候時常不自主地說出自己的事情,這才讓阿鸞從被阿云吸引,而后漸漸地了解他。
到了礦上,這是在半山腰,雖然算不了居高臨下,但是已經(jīng)有了高山所具有的特質(zhì)。配上這風(fēng)和日麗,他兩感覺這一遭沒有白來。
阿云的心情舒暢了些許,他說:“其實人的心情就是應(yīng)該要有點波動,這樣才能夠有體驗感,即使總是沉浸在快樂之中,那么快樂也失去了滋味?!?p> 阿云攤開他的寫生架子,鋪好了紙張,并擺好了顏料。
這個地方是這座礦山早已遺棄之處,基本沒有人來。這里散落的廢石,堆成了幾個場坪。場坪及坡面,因年數(shù)已久,已經(jīng)長出了許多雜草,有的還較高挺。整個場坪見不著半點泥巴。很荒涼,很美,又很有殘缺感。
“阿云,這里適合寫生嗎?”阿鸞說,因為這里她熟悉,眼界雖然開闊,可是畫什么呢?即使畫遠(yuǎn)處的山,也不見得有特點,畫近處的物也平淡無奇。吹吹風(fēng),散散心,倒還算得上一個好地方。
“還沒想好……嗯!這么跟你說吧,這畫畫分兩種,一種是畫實物,一種是畫心境,或者心情?!卑⒃铺崞甬嫻P又放下。
“這我不懂,但是這里可有故事啦。以前開采的時候,我與爸媽還經(jīng)常來這里撿礦。想想也開心,也糟糕。”阿鸞說。
阿鸞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習(xí)慣地左瞧右看,她能夠分辨什么是礦石,什么是片石。
“嗯!你說說看,開心如何?糟糕又怎樣?”阿云問道。
阿鸞把那塊石頭在地上來回磨,然后丟掉,拍了拍手,說:“很簡單呀,開心就是能夠賺到錢啦!糟糕就是這是不允許撿礦的。我們都是厚著臉皮到這里撿礦,管事的一來,我們就走,或者被碰見說了狠話,我們就陪著笑。但是還好,他們也就嘴上說說狠話,每次都是目送我們走遠(yuǎn)?!?p> “有點意思。這礦不讓撿嗎?”阿云奇怪地問道。
“這是自然,又不是你家的,怎么會讓你撿?”阿鸞笑著說。
“那是誰家的?”阿云在畫板上勾勒了一筆,這一筆很細(xì),看不出他的用意。
阿鸞歪著頭看,說:“你這是在畫心情嗎?這么淡淡的一筆,是輕松的心情嗎?”
“沒呢?這是試試筆鋒,哈哈!你還學(xué)得很快,這輕描淡寫的一筆就是輕松的心情,厲害!”阿云被阿鸞這么一說,好像心里有了主意,知道自己要畫點啥了,而后在剛才那一筆上又添了一筆。
隨后他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在洞悉自己的內(nèi)心,或許用心畫就是這個意思,每一筆都暗含內(nèi)功。
阿鸞沒有繼續(xù)追問,因為不管他畫啥,目前她是看不懂的。
于是她回答了上一個問題,她說:“這礦石,國家的呀,若是私人的,這周邊的農(nóng)民更不可能有機(jī)會撿的?!?p> “嗯!”阿云猶如被驚醒。
這一驚醒,他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把墨給潑了上去。
阿鸞上前阻攔,不過為時已晚,于是說:“你瘋啦?”
待這些墨水還沒有滴出畫紙,阿鸞卻用筆把下滴的墨滴都給接住了,然后利用這些墨滴順勢又勾勒了幾筆,粗且實。
阿云滿意地放下了畫筆,說:“你說啥?我沒瘋,沒瘋……哈哈!”
也不知阿云滿意啥,因為在阿鸞看來,剛才這一潑墨,把好好的畫紙給墨染了很大的篇幅,可卻根本還沒有具體的形狀,純粹是浪費。
“哦!對了,你說是國家的,私人的根本撿不著?!卑⒃圃瓉砺牭煤芮宄皇撬谧鳟嫷臅r候沒有被打斷,而放下畫筆的時候,又能把剛才的片段給拾掇回來。
也只有他又這本事,若是換作別人,都是一問一答,有問有答,哪里還能暫停與儲存,等什么時候想拿出來又拿出來,回味一番。
陽光灑在剛才的墨汁上,他用的是黑色的墨汁,黑色的墨汁被陽光照射,反射光通常是白光,油光而泛白。
阿云說:“得虧是國家的,不然你們連礦都沒得撿,那說不定你還讀不上這么多書。哈哈!”
“這話不能這么說,照你這么說,那沒礦的地方,還出不了大學(xué)生咯!”阿鸞爭辯道。
“呵呵!沒有沒有……對了,你那時有沒有撿著比較好看的石頭……嗯!應(yīng)該沒有,因為連你家里都沒有見著有石頭?!卑⒃普f。
“好看的石頭?你是說結(jié)晶體嗎?那哪能撿著呀,只要有在發(fā)現(xiàn)處就被當(dāng)成寶貝挖去啦。不過有些石頭雖然不是天然成型的,但是我也挺喜歡,也撿過一些,后來被我媽全部給丟了,她說‘盡撿些這樣沒用的東西在家占地方,有空好好看點書。’在我讀高中的時候,就把那些寶貝全給丟了。”阿鸞說,“你要說畫畫,其實我那時還蠻喜歡在我撿來的石頭上涂點顏料,畫點圖案……嗯!你說會不會我們兩的交集,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有這種可能,不過你還會作詩呀!”阿云想起前些日子阿鸞做的詩說。
阿鸞不好意思地說:“我那會兒,就是隨便哼幾句,也與你一樣,你畫心情,那我也只是把心情給哼出來罷了?!?p> 看來這次出來散心是對的,他兩相處這么久,以為相互之間都了解了,以為不會有什么碰撞的話題再產(chǎn)生,沒想到經(jīng)過挖掘,發(fā)現(xiàn)許多的緣分都早已安排。
“哼哼!謙虛!”阿云說。
“哪里?嗯!你這畫算結(jié)束了嗎?”阿鸞指著墨汁快干的畫紙說。
“快了吧!你能看出這畫的是什么嗎?”阿云問道。
“嗯……倒是有點像兩片荷葉?!卑Ⅺ[端詳片刻歪著頭說。
阿云微微一笑,這山里哪來的荷葉,可被阿鸞這么一說,看著也有幾分像,說著就添了幾筆,而后又把還未綻放的荷苞骨朵給點綴上去了,還真成了荷花,只是這是黑白畫,也不知他為何沒給上色。
“嘿!我還真猜對了,真是荷花?!卑Ⅺ[開心地笑著說。
阿云退后了幾步,搬來凳子坐下,好好地端詳了一番。心想若是畫畫這么簡單就好啦,這才多大會的功夫,一幅作品就出來了。
“那這是實物嗎?”阿鸞問道,“亦或這是心情?”
“哎!花兒無色,這是心情;隨性而為,這也是心情;這是荷花,卻也是實物;山中無荷,此乃心境!”阿云說著,端坐如初,就他繪畫的水平可以算是信手拈來。
他接著說:“荷花汝識,乃爾汝相,嗯……高潔,高潔!”
“能夠不那么文嗎?”阿鸞也端坐在他邊上說。
“嗯嗯!對對,就是說這荷花是你辨認(rèn)出的,是你內(nèi)心的相,你很高潔,呵呵!夸你呢?!?p> “今天我算是見識了什么是文人騷客,隨時都能浮想聯(lián)翩?!卑Ⅺ[搖著他的手臂說。
多少文人騷客,獨處時思緒萬千,起心動念,以文為物,寄情于文,這是好事?這是壞事?未有答案,或許也是出于無奈。
阿云說:“我的阿鸞呀,我都夸了你,你不夸我也就算了,還損我?!?p> “好好好!我的大才子,不過現(xiàn)代人不喜歡大才子,而喜歡大財子。我不損你了。”阿鸞說。
暖陽下,她把頭偎依在阿云的肩膀上。
文人騷客的無奈多著呢,本來就柔弱得只剩下文字了,卻還明白非常多的事理,而這些事理說它一文不值那是假的,可是他們自己保護(hù)不了這些事理帶來的價值,一旦這些事理從他們肚子里面吐出來之后,他們的價值也就失去了,因此會被踢得遠(yuǎn)遠(yuǎn)得。
文人騷客,歷來就是悲劇,不是悲劇的那絕不是真正的文人騷客。
人怕壓力嗎?也不至于,人怕的只是忘恩負(fù)義。
多少人死于或者落魄于自己的好心!
阿云說:“你知道嗎?為何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阿鸞說:“我哪知道,你可別把責(zé)任推給我們女人哦。”
“那是自然,所謂的美人關(guān),也就是情關(guān),成大事者必?zé)o情,無情不一定能成大事。也許某位英雄站得高高的,而他一動情,不管是對敵人還是友人動情,最終都得拖累他?!卑⒃坪芷届o地說,“當(dāng)然這并非貶義,這或多或少都有天意在里頭。一個人很有沖勁的時候,那是因為他還不懂情,天意讓他還不懂情,而當(dāng)他成事后,反觀回望,一聲聲地嘆息心如刀割,回望這江山,是他割舍了多少的情誼,才換來的,不知有多少人他都對不起。但是天意如此,而后的日子,他也就只能懺悔中冷漠,因為他不能停止他的無情,一旦停止,他將辜負(fù)更多的人?!?p> “我不抽煙,但這個時候其實我想抽一支!”阿云說。
“沒有,不許,那還是要情吧!只有情是雙贏,其他都是虛幻,或者說不可抗拒,你說是嗎?爭得多,別人一定少了,爭得少,一定會痛恨別人剝奪了你的?!卑Ⅺ[說得很直接。
這山中竟然還有蜻蜓。只見一只蜻蜓從他們眼前飛過,他兩以為這是要下雨的征兆,可沒想到這蜻蜓竟然奔著他的畫去,在畫的面前盤旋了一番,最后竟然落在了畫上。
阿云說:“這曠野無云,竟然來了只蜻蜓,厲害厲害!”
“確實厲害,被你的畫吸引的,不過這蜻蜓一定是色盲,分辨不出這是黑白畫。”阿鸞附和地說。
若不是天意,怎么會有時勢造英雄呢?請問當(dāng)一個人已經(jīng)有了反觀之情了,那他做事的取舍還會一意孤行嗎?或許他更多地是想說教,說教不行就旁觀,讓社會力量自行解決,這就是無為的產(chǎn)生,無為之中蘊含著太多的無奈。它想勸說大家放下,可誰會放下?占有多的不會,少的就更不會啦。領(lǐng)悟到這一層了,也就了解,連無為都是命運。
“你說得有道理,人都有色盲,何況蜻蜓,也不是所有的牛都會朝著紅布撞去,是吧?我的阿鸞?!卑⒃普f。
“呵呵,就喜歡你這么打比方地說,我無法反駁。”阿鸞說著樂著,兩只手食指相對,轉(zhuǎn)著圈圈,一幅小女人的模樣。
“你就打算結(jié)束你的寫生?這幅畫夠了嗎?”阿鸞低聲地說,連頭都沒有動一下,一直盯著她的手指,就這么轉(zhuǎn)著,也能玩出滋味。
“不呢,這難得出來,還碰上好的天氣,若是就這么簡單的收工,那哪能止住我的癮呀!畫畫也有癮的,如果很久沒有畫,身上的肌肉就發(fā)癢,就想讓你提起筆?!卑⒃普f著,支開阿鸞的頭。
他接著說:“我們還是畫畫實物吧,就畫這碎石堆,你做模特,這也不能全是物,有你在畫中就更完美?!?p> 阿鸞沒有拒絕,盡管她感覺這碎石堆沒有什么可畫的,但她相信這景物的美與丑,也有觀察人的心境。即使住在名勝大川的人也不一定覺得他那里美。
“我用素描吧,你拿凳子坐在那,雙手捧著一塊石頭?!卑⒃七呎f邊從他的背包中拿出一把折疊凳,到他指定的位置,讓阿鸞坐下。然后還挑了一塊碗大的石頭,形狀也不是很規(guī)則,而且還有尖銳的菱角,讓阿鸞捧著。
阿鸞捧著這塊石頭感覺怪怪的,這是她第一次做模特,而且還不讓她正對著阿云,半側(cè)身,頭做回頭狀,微笑著讓眼睛散著光地睜著。
剛開始她還感覺新鮮,不過幾分鐘過去了,她馬上意識到,就這么僵直地坐著根本就不是個事,先不說受不受得了,就這姿勢也難擺呀,苦差事一件。
于是阿鸞僵硬地說:“這不行呀!脖子,眼睛都受不了,我做不來?!?p> 阿云筆都沒有放下,就用執(zhí)筆這只手遮嘴笑著說:“嗯嗯!就依你,你先記住你的姿勢,等需要你擺‘珀斯’的時候,你再去擺?!?p> “這還差不多,我是來欣賞你作畫的,又不是來被你畫的?!卑Ⅺ[連忙蹦到阿云旁邊,看他一邊作畫一邊???。
作畫??岬娜诉€真少,可是阿云能夠做到,那筆在他手中就如同一幻影意念,時而如刀橫切而過,時而如劍穿刺一點,又突然婉如拈花處處綻放,時高時低,時左時右,還轉(zhuǎn)著身子。落在紙上的是畫,紙外的是風(fēng)。他就是御風(fēng)作畫,自己卻不知是自己在作畫,還是風(fēng)指揮著他。
“酷!酷!”阿鸞連連叫道,也沒有驚動阿云。
在這個作畫的過程中,阿鸞不知發(fā)出了多少次感嘆,她從來都不知道,看畫是一回事,看畫畫卻是另一回事。
阿云換了一支畫筆,或許剛才阿云的繪畫就是神來之筆,因為他的動作讓阿鸞看得如癡如醉,可就是不知道畫中畫了啥。有點,有線,有濃墨,也有虛影,撲朔迷離。
阿鸞本想問,這與碎石堆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沒等說出口,已經(jīng)來不及了。阿云的第二支筆已經(jīng)架上,氣勢絲毫未減,他完全就沉浸在作畫的過程中。阿鸞即使想打斷他,也會被這種氣勢所感染,怎能忍心?
誰能想到這破爛荒廢的碎石堆,還會有人在這里詩情畫意。多少年前,這里的故事非常簡單,每天就是倒礦運礦,礦工推著礦車桶子,進(jìn)進(jìn)出出。有時也會有三五幾個維修鐵軌,偶爾也會有人一起抬礦車入軌。
阿鸞用腳往前蹭,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這腳底下竟然就是當(dāng)年的鐵軌,并沒有被拆掉。順著這鐵軌張望,阿鸞腦海中好多的畫面都呈現(xiàn)出來。那時在這里還有廠棚,她記得看見他們抬礦車的時候,有費勁時,也有較輕松時,在車輪底下墊上石頭,然后兩人同時推,就能讓礦車入軌。
現(xiàn)在那邊新口子都不用鐵軌了,直接用機(jī)動貨車運輸。而這些對于她一位女孩子家都非常清楚,所以說她能對這片土地沒有感情嗎?即使出去打工,賺了錢,她也會想著這個地方,不僅有她的記憶,還有她的深刻記憶。
那時跟父母撿礦那會,她沒想過自己會讀這么多書。阿鸞以為自己長大了也與爸媽一樣,農(nóng)忙時就去地里做農(nóng)活,有空就來礦上撿礦。礦上抓得嚴(yán)的時候,又休息一段時間,放松了就又去了,或者等他們休息的時候就去,撿一點點就走,等會兒又來。
這其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礦上要些什么東西,也會從他們這里買,例如蔬菜瓜果;又如樹木材料;還有土地補償。這靠山吃山,還真的一點都沒有錯。
阿鸞老爸就是從做臨工開始,慢慢地現(xiàn)在在礦上經(jīng)常有事情做了。
許多舊事有和和善善的,也有糟糕爭執(zhí)的。不過總體而言,國有礦山爭執(zhí)少些,當(dāng)然也有,阿鸞以前聽大人們說,私有礦山的爭執(zhí)很激烈,有的是入股集資,這家一點,那家一點,那私有礦山都是附近幾位熟人弄起來的,剛開始都互相很相信,可是市場有變化,人心也有變,這利益面前,可以使用的手段非常多,虧空卷錢,賴賬都有。而這種情況,這一家家就會爭執(zhí),最終定然有人以吃虧而告終。
阿鸞還挺慶幸她的這個家鄉(xiāng)還算和睦,一開始就有一個國有礦山在這里,有利有害,利大于害。
“哇!這……云,畫得有些形狀了?!卑Ⅺ[驚訝道。
就在她走神的這一會兒,阿云已經(jīng)揮筆在圖上游走了多處,許多地方的石子已經(jīng)顯現(xiàn)。這就是他的筆法,他能夠先用一只筆把同一顏色之處畫好,然后再用一只筆去著另一顏色,這全局觀著實大氣。
這第二筆所到之處,皆能夠略顯形狀,一塊塊碎石,形狀各異,遠(yuǎn)邊有山腳線,上有綠植,碎石坡下也有綠植,有的地方還有藤蔓,那廢棄的塑料瓶也被他納入其中。若不是看阿云的畫,阿鸞怎么也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地方藏了這么多東西,也不知道,這平淡無奇之處也有精彩絕筆。
你可以不看石堆,就看綠植與藤蔓,或許現(xiàn)實中長在那里的綠植與藤蔓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在阿云畫筆下的綠植與藤蔓,那可就如同出了神。現(xiàn)實中的綠植有搖曳,你不會注意,而畫中的重影能讓你隨風(fēng)入畫。藤蔓上的蟲子,現(xiàn)實中也不會入你法眼,而畫中的毛毛蟲,卻能讓你心生憐愛。這大大小小的碎石,那自然是普通無奇,你可知道畫中的它,每一塊都反射著陽光,與陽光相輝映,與你相溝通。
這就是一堆廢棄的廢石堆。
還沒完,阿云收了那酷飛的姿勢與動作,把畫筆咬在嘴里,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在欣賞自己的作品。而后又換了一支筆,這出乎阿鸞意料,因為她以為已經(jīng)大功告成。沒想到這第三支筆還要給補色,許多地方被這支筆一點,許多視角與立體感都變了,變得更活靈活現(xiàn)了。
阿鸞嘆道,這云難怪會獨自一個人來這里寫生,因為他已經(jīng)有了這本事,還不一人出來闖蕩,可就真的太浪費。現(xiàn)在阿鸞也認(rèn)為云不告訴他父母是正確的,因為這一身本事,若是還殘留了父母的呵護(hù)在里邊,可就很難跳出俗套。俗套也沒關(guān)系,那躍然紙上的生機(jī)盎然,可就難有如此充分。
第四支筆要上了,這是出神之筆。因為他身體的動作少了,但是手上的動作卻無比浮夸,整個紙都在他的動作覆蓋范圍,卻又恰當(dāng)好處在該落筆處落下一筆,或是打印機(jī),又不像,因為他也會轉(zhuǎn)變方向。他一邊來回地畫著,一邊凝視著這幅畫,筆尖總是如同蜻蜓點水,冷不防又在哪里添了一筆,點上一點。整個畫面如出神般地飽滿幻彩,與實物形似,神卻早已超然。
阿云收了筆,看他的表情好像挺滿意此作。
阿鸞說:“這就是畫實物吧?”
“嗯嗯!自然不全是,物中有情,情中有物?!卑⒃普f完,對著阿鸞微微一笑,嘴角上揚,此時并沒有風(fēng),而看到他的嘴角,卻讓你以為是微風(fēng)吹拂所致。
他雙手搭在阿鸞的肩上,說:“現(xiàn)在輪到你了。”
“?。 ?p> 阿鸞這時才意識到她是畫中的模特,原來那畫中所留的空白竟然是她所占的空間。就這么一看,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有了人形,只是這人形之中沒有色彩與線條,沒有任何表現(xiàn)。
阿云拉著阿鸞坐在那里,讓她保持開始的那個姿態(tài)。
這次阿鸞非常樂意,因為她已經(jīng)見識到了阿云的畫功,比出神入化可能就差那么一點點??呻y道就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才能?還是說是阿鸞少見多怪,又或者是阿鸞本身就帶著戀人的眼光神化了阿云的形象?亦或阿云隨便不出手,出手不隨便?
這不重要,因為阿鸞整個人都沉浸在阿云的魅力之中,這次的微笑比剛開始的就自然多了,她這時候一點都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脖子僵硬。她生怕自己的姿勢不到位,微笑不夠純真自然,還有意無意地閃動著眼光,轉(zhuǎn)溜著眼珠子,就想等著阿云指正。
剛才是側(cè)面或是背面看她的云作畫,而此時可就是正面了。模特都是要錢的,這是天經(jīng)地義。阿鸞卻覺得就算這是第一次見著阿云,做阿云的模特,要什么錢,能夠做阿云的模特就是幸運,這不就是在看阿云表演嗎?阿鸞是阿云畫筆中的模特,可阿云更是阿鸞眼中、腦海中的模特。
或許也就是這種心態(tài),阿鸞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并且沒有之前那種脖子僵硬感,完全忘了自己是位模特,自己就有一種欲望想盡可能地表現(xiàn)好點,把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
阿云說:“可以啦!我親愛的模特……快來欣賞一下吧!”
“?。【彤嬐昀??我都還沒看夠你作畫時的樣子呢,這正面看與背面看就是不一樣,這至少有時還有眼神交流?!卑Ⅺ[說。
“誰跟你眼神交流啦?嘿嘿!我盯著你,那是為了讓你的眼珠子不要動,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總是時不時地轉(zhuǎn)著眼珠子嗎?”阿云鄙夷地說。
阿鸞伸了伸舌頭,很不好意思,她還以為這次根本就不用像上次那樣,說要眼睛閃著光芒。原來是當(dāng)阿云看她雙眼的時候,我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放出了光芒。
女人也有花癡的時候,阿鸞這次算是吧。
阿鸞來到畫前,不禁捂住了嘴,輕聲嘆道:“這是我嗎?這是我!這真是我嗎?”
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還用手捶著阿云的胳膊,楚楚動人又楚楚憐人。
阿鸞說:“我照鏡子都沒有覺得自己有這么美過。喂!云,你是怎么做到的?!?p> “這還不簡單,你在我眼中就是如此呀!”阿云說著拿開了阿鸞的手。
這句話簡單而隨意,卻讓阿鸞感覺心底無比地甜,她沒想到她的云竟然是這么看她的,換做哪位女子,被自己喜愛的男子這么隨意地夸贊一聲,這一輩子算是非他不許了。
接下來阿云自顧著收拾畫筆與顏料,這些可是他的寶貝,沒有了他們,你再好的畫功,也難以在紙上展現(xiàn)。另外他現(xiàn)在也學(xué)著節(jié)約了,可能也是受到阿鸞的影響,再加上聽了阿鸞說了過去那么多事情,還有就是住在這里的感受。發(fā)現(xiàn)平時自己也有些浪費,這顏料就是其一。
其實第一幅畫,潑墨的那會兒,只是心里的灑脫罷了,當(dāng)時還真沒有想到要畫什么。要不怎么說那是畫心情呢,還有在潑出去的那一刻,他馬上意識到不應(yīng)該浪費墨汁,因此他的筆飛快地接住了沿著紙往下滴的墨滴。
可以說,阿云見著阿鸞后,對他的改變挺大的??赡茉谝娭Ⅺ[之前,那只是虛有畫功,而之后,可就大不一樣了,畫功中透著生活的認(rèn)知。
阿鸞說:“你真了得?!?p> 她看著畫中的自己,手捧一塊石頭——這可是很普通的一塊礦山廢石。
扭頭的姿態(tài)栩栩如生,婉如這扭頭的動作還沒有完成,還在扭動。她怎么都沒有想到,原來與阿云對視的時候是這種眼神。都說情人的眼睛里只有對方,阿鸞還真想找找到底她的眼睛里邊有沒有一個她的云。
“哇!云……你看?!卑Ⅺ[的雙眼離畫很近,而手卻在盲掃著尋找阿云。
阿云被她的手拍打了幾次,但他只顧著收拾東西,連說了幾次“等會兒……等會兒!”
阿鸞說:“快點嘛!你看你,把自己都給畫進(jìn)去了。”
這話倒是打斷了阿云,阿云心想:不存在呀!這阿鸞今天是怎么了,因為做了一次模特,就這么夸贊他?
他搖搖頭,把最后一點東西裝好后,總算能夠與阿鸞一起看畫了。
阿云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天高無云,艷陽天卻不熱,剛才還沒有風(fēng),現(xiàn)在已是微風(fēng)輕撫。要不怎么說:天要幫你,連空氣都是甜的。
這種天就是如此,要風(fēng)有風(fēng),要陽光有陽光。天邊還能見著有鳥飛翔,那鳥一定很大,因為很遠(yuǎn)。
“哪里……在哪里?”阿云懷著質(zhì)疑的心態(tài),配合著阿鸞,也不枉此番好心情。
阿鸞指著她的眼睛——畫中的眼睛。
阿云可不是傻子,他知道這么小的地方,他根本畫不出一個人形。也沒有想過要畫,心想這阿鸞也學(xué)著耍人了,這開玩笑的本事也不知道從哪學(xué)的,兩人相處這么久今天才露一手。
阿云說:“你是想讓我夸你眼睛好看吧?”
他正準(zhǔn)備離開,卻被阿鸞一把拉住,然后用左手按住他的后腦勺,摁是把他往畫紙上貼。這近看畫中的阿鸞,與現(xiàn)實中的阿鸞確實不同,現(xiàn)實中的阿鸞有血有肉有情感,而近看畫中的阿鸞卻只剩下情感了。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畫,竟然能出神到如此地步。他沒想到畫中的阿鸞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充滿了對他無限的愛戀,在現(xiàn)實中還未發(fā)現(xiàn)過這么一瞬間。
“看著了沒?看著了沒?”阿鸞催促著。
他隨意回了兩句“看著了”,而眼睛卻還在游走,一直在尋找著畫中阿鸞的可愛之處。他心里嘆道:我畫的,竟然我不知。
何止嘴角,就連顴骨的高光也閃現(xiàn)出溫柔的依戀。阿鸞的臉龐較小,顴骨并不凸出,而這處的高光,讓她的臉龐更加飽滿。他不禁內(nèi)心自問:這是我畫的嗎?
就這么點大的臉龐,阿云的眼睛總算游走到阿鸞的眼睛上。
“喂!”阿云叫道,然后用手指去擦,這大晴天顏料干得很快,用手已經(jīng)擦不掉了。
“真有我自己哇!”阿云還是不信,連續(xù)擦了幾次,然后又輕揉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而事實卻是兩只眼睛,都有自己作畫的模樣。
他在畫中阿鸞的雙眼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
他激動得近乎暴走,而后又回來,因為他不解,他可以確信他在阿鸞的眼中沒有畫自己,也沒有想過要畫自己。
阿鸞說:“這就對了,自然天成,這才是好畫呀!”
阿鸞直起了腰,把剛才做模特的凳子搬來坐著,這架勢像是要慢慢與阿云說些話。
她說:“我早就聽說‘情人的眼中只有對方’,這不就應(yīng)驗了?!?p>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阿云冷靜地仔細(xì)想了想。他在回憶他作畫的過程,他發(fā)現(xiàn)他當(dāng)時的眼中根本就沒有物,只有色彩線條與情感。所以在用筆點綴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單個物形,而是在畫布的某個地方該是線,還是點,還是一筆涂料。
完工就已經(jīng)如此,這恰恰展現(xiàn)了阿云眼睛的銳利,能夠在這么紛繁的色彩中層層分解,而且還分解得這么細(xì)膩。他不僅畫功了得,眼力勁也不錯。
阿鸞問:“你難道就不想看見我的眼中有你嗎?”
“怎么會呢?”阿云緩緩地說,還沉浸在畫中。
他接著又說:“這讓我越來越相信愛情了。嘿嘿!沒想到這糊里糊涂的情愛話,竟然能夠在我的畫中呈現(xiàn),我致敬愛情,也致敬繪畫?!?p> “那有啥用呀?若沒有我,還不也是一場空?!卑Ⅺ[調(diào)皮地說道。
她坐著,阿云站著。阿鸞仰望著阿云,陽光透過他的肩膀,顯得很偉岸,而且還為她遮陽。
“你說得沒錯,這不就是因為有你嗎?”阿云說著緊握著阿鸞的手,今天的寫生算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次。
這是人生之旅,繪畫之旅,還是愛情之旅。他想現(xiàn)在他才算真正愛上了阿鸞,以前可能只是因為阿鸞或者這個地方,能夠填補他內(nèi)心的空虛。而這次他發(fā)現(xiàn)空虛又如何?一位不愿離開,相互理解,充滿愛意,那才是另一半。他想即使你找到了另一半,你同樣會感到空虛,但那時已經(jīng)是兩個人的空虛了,這或許就是老天爺能夠讓兩個人僅僅偎依在一起之原因的恩賜。
“你怎么總是撓后背呀?”阿鸞關(guān)心地說。
因為她發(fā)現(xiàn)阿云經(jīng)常撓后背,在家里就發(fā)現(xiàn)有這個習(xí)慣,但那時也不好說。而剛才發(fā)現(xiàn)他撓得厲害,就自然地關(guān)心。
阿云馬上回道:“你幫我看看吧!這個地方偶爾有時會有點癢,但是摸上去又沒有什么不妥?!?p> 阿云轉(zhuǎn)過身子,把后腰上的那個圖案露出來了。
阿鸞一看,原來是這個圖案在作怪,但掀開衣服也看不出異常。她伸手幫阿云撓了一會兒,問感覺如何?
阿云回答道:“??!舒坦!舒坦!”
“我竟幫你撓癢癢了,當(dāng)然舒坦啦!我只是問你感覺有沒有什么變化或者不適?!卑Ⅺ[說。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阿云肯定地說。
“那……算了,沒啥事,還是那塊印記,與那天隕石掉落時的情況一樣,看不出什么問題?!卑Ⅺ[說著,把阿云的衣服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