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天空和海洋仿佛互為鏡面,分不出彼此。海船迅疾前行,黑色的海水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柳夏趴在船弦上接取星輝,窮極無聊。五天了,星寅宗仍未確定海魔藏身何處,。
這船上的人如今分為兩撥。有四十名散修聚在隔絕神識查探的大艙房,熟悉一個叫八方風(fēng)雨的陣法。其他二十名星寅宗的弟子輪班警戒。
一旦找到海魔,由散修結(jié)成八方風(fēng)雨陣,星寅宗弟子入陣捕殺。
管事將大家安排的明明白白。尷尬的是,布陣有四十人就夠了,散修共有四十二人。
因為陣法很依賴布陣修士的神識強度,柳夏年紀(jì)不大且是筑基初期,理所當(dāng)然被認(rèn)定是神識最弱的,很光榮地成了兩名無緣布陣的散修之一。
不用布陣,自然就被排進了警戒的隊伍里,待到圍殺海魔時,柳夏也要跟著入陣捅兩劍。
日巡、夜巡,這么大的船,還有防御陣法,海上行舟能有什么意外?
閑散到極致,柳夏便時常躲在角落研究自己的妖丹。一次偶然的嘗試,她發(fā)現(xiàn)日月星辰也是有生機的,星輝居然也可以被引入體內(nèi)、融煉進肉身。
柳夏攤開掌心,看著絲絲星輝落下又消失。若有人能看到她的丹田,一定會詫異修士的體內(nèi)為何會星光燦爛。
人修似乎只能煉化靈氣,只有妖修才能從天地偉力中獲取生機強化血脈,但也不是沒有限制。
有金烏血脈的才能煉化大日生機。月華好像是銀狼一脈的專屬。至于星輝柳夏就不知道了,但一定也是很古老的妖獸血脈。
“柳祖,真乃神人也……”
妖丹記述的柳妖傳承越琢磨越不簡單。初看好像就是一棵靈植的奮斗故事,實則詳細(xì)講述了生之法則的領(lǐng)悟與運用,也暗含了血脈進化的秘密。
柳夏才剛剛學(xué)會如何煉化星輝,柳祖那百萬年里煉化的可就多了,日升月落、風(fēng)霜雪雨、電閃雷鳴……
一切源自求生的欲望,最終卻改寫了血脈限制。柳夏心潮澎湃,她的前路也一片未知,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遠的不說,丹田里已經(jīng)住了一顆妖丹,要怎么進階金丹期?
“道友?”
思緒被打斷,柳夏眼里閃過一絲無奈,那個人又來了。
譚治,東海本地散修,筑基中期修為,也是在山音城接的任務(wù)。
這同樣是一個喜歡在夜里瞎晃蕩的人,他們倆不是第一次在甲板上遇到了。譚治為人很熱情,也有禮貌,還喜歡交朋友……可是因為易容丹的緣故,這位仁兄根本記不住柳夏。
“道友也喜歡星空?”
柳夏微笑著點點頭,一模一樣的搭訕開場白,她聽的都快吐了。
“在下譚治。這海上的星空雖是自幼見慣了的,卻仍然看不厭?!?p> “夏林?!?p> 柳夏耐下性子再一次介紹自己。雖然是假名,但對著同一個人說好幾遍,也比較煩。
“夏道友年歲不大便已筑基,想來資質(zhì)頗佳。這海濱不是善地,此行倘若順利,往后還是少來為妙。
柳夏對譚治的印象之所以還過得去,就是因為聽到他說了這句話。而且每一次“重新認(rèn)識”,這話他都會說一次。
愿意勸一個陌生的修士遠離是非,這個散修很不海濱。
也是因為譚治說自己年歲不大,柳夏才知道修士大多會一種望骨術(shù)。易容丹只能模糊五官,無法遮掩骨齡。骨齡仿若年輪一樣,十年一層,很好分辨。
雖然筑基之后,柳夏的身高已經(jīng)趕上魯燕君了,旁人一打眼還是能看出,她不到二十歲。好在沒人知道她實際上只有十二歲,否則這散修就裝不下去了。
“我只是沒見過妖獸品階的海魔,想來看看罷了。這種稀奇,也不是常常會遇到?!?p> “又無法煉制成丹藥,抓到了也無濟于事?!弊T治看了眼頂層的艙房,臉上似笑非笑。
柳夏揶揄道:“不是有多寶丹師嗎?”
“夏道友也相信那個孩子能修復(fù)識海?”
譚治皺起山眉,“我學(xué)過幾天煉丹,知道那有多難。識海不比丹田,難道也能用劍氣攪碎了粘起來?”
無名丹的“痛”,是最讓修士津津樂道的。很多人沒見過這種丹藥,但都聽說過用它療傷的過程。
柳夏撇撇嘴,不置可否。
“就算有辦法,多寶丹師也不會用海魔的妖丹做主藥?!?p> “為何?這可是穩(wěn)固識海最有用的東西。”
“那些白癡里能出一個聰明的多不容易,真要是用海魔的妖丹入藥,他們肯定要絕種了?!?p> 柳夏說的理直氣壯。
譚治呆了呆,一時不知道該拿什么話反駁。多寶丹師年歲很小,真的有可能如同夏林一般,不愿意海魔一族遭受滅頂之災(zāi)。
所謂赤子之心?
“若果真如你所說,那星寅宗豈不是竹籃打水?”
“他們還真的想讓多寶丹師煉丹???”柳夏好笑道:“抓完海魔抓丹師?人家憑什么任勞任怨?”
譚治回頭看了看,小聲道:“東海蒲珊蟲,可以為蠱?!?p> 接星光的手一頓,這個消息柳夏倒是第一次聽說,“解不了?”
“不好解?!?p> 譚治看夏林,不知為何有種一見如故的熟悉感,很愿意跟她分享各種隱晦的消息。
“蒲珊蟲也是有品階的妖獸,打入神識烙印可以認(rèn)主。這小蟲元神出竅后,比奪舍還兇。它可以躲在修士的識海,自爆自己的元神與對方同歸于盡?!?p> 這星寅宗不會是一窩海盜組建的宗門吧?干的都是蠅營狗茍的事。柳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想到了那個識海受傷的少宗主。
“譚兄,那位重傷的……不會就是這么受傷的吧?”
譚治無聲的點了點頭。
柳夏暗自發(fā)愁,她的元神不怕被奪舍,但她的識海未必扛得住元神自曝。哪怕是一只小蟲子的元神,威力也不可小覷。
“嘩……嘩……”
一陣陣?yán)擞柯暣驍嗔碎e聊,兩人對視一眼,都察覺出不對。
風(fēng)起才會浪涌,無風(fēng)起浪絕對不正常。
柳夏將神識籠向海船四周的黑色波濤,百里、千里……隨后毫不猶豫地抬手,一道靈光打向艙房禁制。
忽然有異動示警,船上眾人都有些吃驚。按照安排,這里絕非布陣圍殺的地方。難道那個海魔主動找上門來了?
“你是……你有何事?”
管事出來后先是想不起柳夏的名字,然后發(fā)現(xiàn)這是個筑基初期,以她的神識能發(fā)現(xiàn)什么異動?
柳夏盯著船尾的方向,平靜地說道:“有海獸?!?p> “什么?不可能吧,哪有什么海獸?!?p> “這位道友,你莫不是沒睡醒?”
“這海面只不過風(fēng)大了些,你確定沒有胡言亂語?”
“……”
柳夏漠然地掃視了一圈,懷疑此刻要還是在海濱小鎮(zhèn),這些人大概就要問她是不是找死了。
“我確定。諸位最好不要回艙房,靜等半刻鐘就知道了?!?p> 何止是確定,柳夏的神識清清楚楚探查到,海船后方約莫五百里的位置,一群龍鱷正在飛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