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借酒澆愁愁更愁
那天,他在入骨崖上看著月亮,仿佛那才是他來的地方,可是那兒多冷啊,我就想啊,我要把神仙帶回家,給他暖暖?!嗨?p> ***
“丫頭,照你這么說的話,我倒覺得,為了這樣的人,不值得?!卞\衣男子又給莫相思開了一壺酒,遞給她。
莫相思也不推辭地拋掉了手里的空酒壺,又從男子手中接了過來新的,仰頭就灌。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不過自己被那個該死的紫衣的臭男人點了穴道之后立在那里,是這個錦衣男子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他當時抱著酒壺在喝酒,莫相思被他解開穴道之后,二話不說就搶了人家的酒壺,仰頭就開始灌。
這華服男子顯然被眼前女人的舉動給驚呆了,不過對于美女,他一向是很寬容的:“要我陪你喝兩杯?”
莫相思此時才正眼打量眼前的男子,他一身月白錦袍在月光下銀線微光,這衣服在白日里怕也是低調(diào)非常,可是在這月夜里卻浮動著他獨有的高貴奢華。莫相思當然看不出,這就是所謂千金難求,比琉璃錦還要珍貴的云翎國貢品——浮云錦。
莫相思也是有眼力的,這一件衣服怕是就夠百戶普通百姓之家十年溫飽無虞了。
原本她應(yīng)該應(yīng)酬一二的,可是如今,可是現(xiàn)在,她哪里有心情去維持自己所謂的風度:“我要喝酒!”
于是,兩人竟然就在這華山奇景包圍的云山之中,看著月下霧靄,醉臥花叢,莫相思也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反正這個男子能從地下挖出酒來,挖出她怎么也喝不完的酒來,而且都是珍藏數(shù)十年的好酒,這就夠了。
莫相思已經(jīng)微醺:“不值得?你憑什么說不值得?你知道我和大師兄一起經(jīng)歷了什么?你敢說不值得?!”
錦衣男子皓目含笑地看著這個女子,聽她的醉酒之談,他自當她是個瀟灑不羈的女子,與他心有戚戚,可是這樣的女子為何卻能如此為情所困呢?
“愿聞其詳?!?p> 莫相思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醉眼朦朧地道:“我和大師兄,我和大師兄……你不知道的……
我莫相思,其實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我爹娘便被人殺了,我便被師父和師娘帶到相思崖?!?p> 錦衣男子忽然皺了皺眉頭,莫相思卻不滿地伸手去揉開他皺起的眉頭:“你皺什么眉頭,看不起我?!”
錦衣男子愣在那里,眼前的她雖然喝了那么多酒,可是指腹依舊微涼,她的指腹輕輕的揉著自己眉頭的感覺竟然讓他一時失神,男子許久才輕輕地握住莫相思冰涼的小手,對身后無人的花叢輕聲說了一句:“取件披風來?!?p> 樹影搖動,仿佛有什么隨風而去。
男子對微醺的莫相思道:“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想著你如果從你出生開始說,那要說到什么時候才能說到你的大師兄。”
莫相思抽出手來,捧著酒壺繼續(xù)灌酒:“這很重要,和我遇見大師兄很重要,好不好……你別打岔,聽我說……我第一次遇見大師兄,是為了上山,上懸崖,給師娘摘靈芝……”
莫相思拍了拍胸脯,一副豪邁的樣子。錦衣男子忍俊不禁,此時他身后卻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黑影恭恭敬敬地捧著一件浮云錦的披風,也是華麗非常。
男子隨手接了過來,給莫相思披上,他身后的黑影已經(jīng)在他取過披風的那一剎那再次消失得了無蹤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莫相思醉醺醺地任憑錦衣男子給她系上披風,邊繼續(xù)醉言醉語,不知不覺的就講了她和云流宵相遇相識卻不相知的那四年。
“你知道嗎?為了見他一面,我爬了無數(shù)次的入骨山,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姑娘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得力氣,為了見他,我把自己綁在石頭上然后跳下去就是為了等他救我。”
喝的酒,那一剎那仿佛都變成了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你知道嗎?從第一眼見到大師兄的那一刻起,我莫相思就發(fā)誓,那個人,是我的神仙,我莫相思這輩子一定要追上的神仙!”
莫相思說得口渴,灌了一大口酒。她卻沒有注意,自己身側(cè)的錦衣男子手中的酒杯在聽她說起“入骨山”三個字的時候發(fā)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細響,下一刻他手中的夜光杯已經(jīng)化為粉末混著酒一同流下。
身后月下的暗影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身影,看不清眉目,只是手中托著另一支完好無損的夜光杯,恭敬奉上。
“我喜歡我大師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說真的,我不像小師妹那么酸,每天就會說些詩啊詞啊情啊愛啊的。我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我只是,我只是看著他一個人,在一個那么冷的地方,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就想給他暖暖,我就想給他暖暖……”
莫相思自顧邊哭邊笑地說著,那錦衣男子看她的眼神卻已經(jīng)不同。他手里握著這只新奉上來的酒杯,斟了酒卻沒有喝。
“你不知道大師兄,他真的很……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看見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忍不住心疼。他那么強,武功是天底下最厲害的,醫(yī)術(shù)也是天底下再厲害的,長得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他多完美啊,可是我看著他在入骨崖上拿著那顆骰子那么等著的時候,我忍不住想哭,他太冷了,我該怎么溫暖他呢?我想把他帶回家,我想讓他和我在一起,我想吵著他鬧著他,對他撒嬌發(fā)脾氣,我想讓他多笑笑,或者哭也可以。他的心被什么東西封住了呢?就那么一個人孤獨的活著,沒有人懂他的傷痛,他也從來都不跟我們說他的過往曾經(jīng)。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除了一直纏著他,我真的不知道還能為他做點什么,難不成還要讓我去給她找那個他等了七年的人嗎?”
此時那錦衣男子終于無法平靜,他對著身后招了招手,冷聲道:“去查!”
莫相思已經(jīng)醉意闌珊,半瞇著眼睛,根本無心錦衣男子的動作,她繼續(xù)回憶著:“我不想,我不會,我不要,大師兄是我的!我給了他相思門,可是相思門什么也給不了他,他那么強大,根本不需要我們?nèi)魏稳说恼疹?,反而是他一直在照顧著我們,無論是傷還是痛,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扛著,自始,至終……大師兄幾乎救過所有人的命,沒有人知道他的冷,他看起來很溫和,對每一個人都好,都笑著,可是我知道,他是我求回來的神仙,我知道,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的苦痛他的孤獨了,所以胡鬧,所以纏著他,只是不希望他總是拒人千里之外,我想離他近點兒,給他暖暖……”
錦衣男子就那么靜靜地看著胡亂說著的莫相思醉了,睡了,睡在了她曾經(jīng)年少的夢里……
月光柔柔地打在她的身上,浮光錦光韻流離,卻始終黯淡不了她眉眼間那抹哀傷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