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之雪原的邊界離學(xué)院不算近,要在天還未亮?xí)r便準備出發(fā),似乎安娜教授的課程都要半夜出發(fā),讓新生心里的敬畏與怨念更深重了幾分。
不過這次倒是不需要再攀登山道,而是直接乘坐飛行馬車,和莫林他們從神圣王都來到學(xué)院的方式一樣,只是速度要快了很多。
寬敞的車廂中,巴倫和馬卡斯正靠在一邊呼呼補覺,剩下的三人在低聲交談。
“蒂爾娜,為什么精神感知課要到這么不一樣的地方上?”艾玟諾問道,蒼之雪原的冷冽可絕不是玩笑,就連巴倫都主動裹上了厚實的毛皮襖,其他人在蒂爾娜的再三叮囑下更是裹得嚴嚴實實得如同三個毛茸茸的白熊,維斯魔靈也換上了明顯厚實的特殊織物,她同樣需要保持一定的熱量。
維斯魔靈想了想,回答:“據(jù)說是因為那里格外純凈,因為寒冷,連各種元素的震動都會減小,魔力之海的波動也更加平穩(wěn),排除了元素和魔力的干擾,就能更清晰地感知并運用精神力量,一般也只有開始幾節(jié)課會安排在這里?!?p> 艾玟諾在邊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了眼莫林,不知想起了什么,臉上又染上一絲緋紅。
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幻,飛行馬車沿著學(xué)院所在的山谷飛速一路向西,低低的掠過一道道陡峭的山脊時,天色已經(jīng)亮了起來,但氣溫卻越來越低,不知不覺,呼吸間已染上了霜白。
少年探頭張望,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道高聳的城墻。
待到馬車離得近了,莫林才發(fā)現(xiàn),那哪里是什么城墻,那是一道綿延到視野盡頭的數(shù)千米的峭壁,大地在此如同被分劃了一個臺階,臺階之上,便是一望無際的雪原,世界上最寒冷的高原,蒼之雪原。
不像巴倫的家鄉(xiāng)永冬冰原,蒼之雪原更加寒冷,卻很少有風,在飄雪的時候,大朵大朵的雪花總是安安靜靜地從天空飄下,然后安安靜靜地落在雪原之上,最后安安靜靜地被其他雪花埋葬,在雪層深處和其他雪花一起,漸漸變成萬載不化的寒冰。
偶爾可見靠近懸崖的地方十余米厚的的冰層崩裂,伴隨著巨大的聲響,龐大的冰巖墜往云中。
上課的地點在雪原邊際,臨近峭壁的地方,一座冰晶搭建的殿堂之中。
馬車停在一個平臺上,隨著莫林一行從馬車上走下,馬車的伴生靈,一匹栗色的小馬,在車轅中轉(zhuǎn)了兩圈,噗嗤消失在空氣中。
“因為氣溫太低,伴生靈在外活動需要消耗過多的魔力?!钡贍柲冉忉尩?。
莫林呼了口氣,瞬間便凝結(jié)出冰屑,再一吸氣,便感覺肺也凍成了冰屑,裸露的臉頰早已沒有任何知覺,少年甚至懷疑現(xiàn)在在臉上劃一刀的話能不能流出血來,他嘗試呼喚小黑,黑火從戒痕中探出半條胳膊,火光一陣搖曳,趕快又收回去了。
“這么冷!小黑我可是火元素,火元素!在這么冷的地方把我叫出來是幾個意思,少年你不懷好心!”既然大家都覺得小黑是火元素,黑火也就以火元素自居,至于火元素怕不怕冷它不知道,反正它的胳膊可是被凍得快要滅了。
調(diào)戲完小黑,少年四下眺望了一番,好奇地問道:“在哪?傳說中最高的蒼之峰在哪?”蒼之峰便是托德爾最高的山峰,最接近繁星與月神的地方,據(jù)記載就位于蒼之雪原的中心,在聽到要來蒼之雪原時,莫林著實還為此興奮了一下,只是視野之中,除了茫茫雪原和沉沉天宇,并沒有看到任何的起伏。
“往那邊,”蒂爾娜指著北方說道:“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便是了?!?p> “別想了,我們現(xiàn)在只是在邊緣而已,蒼之雪原可不比帝國領(lǐng)小,越往中心地帶就越寒冷,更別提蒼之峰蒼之巔,那可不是誰都能到得了的地方?!瘪R卡斯說道,下意識地諷刺著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好奇心,他看上去要暖和不少,倒不是因為實力什么的原因,而是他厚實的衣物外還套著一件斗篷:由特殊的金屬質(zhì)感的絲線編制,上面刻畫著魔力通道,在肩膀的位置還有一個護肩般的機械裝置,里面插著魔力晶卡,散發(fā)著不小的魔力波動。
艾文諾對這種奢侈的行為可是深惡痛絕,目光一直徘徊在那機械卡槽邊,馬卡斯感受到的冷意倒有一多半是來源于此。
莫林瞪大了眼睛,向著艾文諾指的北方望了望,只能看到目極之處的地平線,想著自己在書上看過的記載,不由地嘆了口氣,隨著組長走進入了寒冰殿堂。
寒冰殿堂半懸在峭壁凹谷處,通體由深藍色的冰晶筑成,卻看不到任何連接的縫隙,仿佛是在一整座冰山中開鑿出來的。冰晶是這里特殊的材料,雪層被擠壓會化為寒冰,寒冰被擠壓則會變?yōu)楸鶐r,冰巖的深處才是冰晶,據(jù)記載最深處還存在冰芯,那種材料據(jù)說僅僅只是靠近便足以凍結(jié)人的靈魂,極其珍貴,很少有人見過。
雖然整座殿堂在外面看起來并不雄偉,但走進其中卻覺得格外寬闊,除了幾座簡單粗獷的圣堂雕塑外,大廳中并沒什么多余的裝飾,外面的陽光透過深藍的冰晶照進來,就如同灰暗的天宇中迷蒙的晨曦,沐浴其中,人也不由地安靜下來,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沉淀已久的遐思。
身著墨綠長袍的安娜·古已筆直站立在殿堂中央,學(xué)生則環(huán)坐在周圍矮矮的冰凳上,仰頭看著高聳的拱頂,課程尚未開始,卻無人低聲竊語,殿堂里安靜得出奇。
“我們世界純粹的力量,表現(xiàn)的形式有很多:奔流而下的瀑布,龐大的浮空戰(zhàn)艦,種類繁雜的魔法,各色劍氣,強大的戰(zhàn)士,傳奇的法師,等等等等,”安娜·古開始了她的授課,她的聲音變得空靈而細膩,完全不像一個中年女人所發(fā)出:“但它們歸根結(jié)底,都可納入三個類別:魔力,生命力,精神力?!?p> “魔力,來自魔力之海,是這個世界最基本也最充沛的力量,有一種觀點認為魔力之海和元素疆界碰撞,從而誕生了我們這個世界,而魔力也是被我們廣泛使用的力量,我們不光在身體中容納魔力,還能將其存儲在魔力晶卡中,用來驅(qū)動大型機械與無人結(jié)界?!卑材取す沤淌诮榻B著:“第二種,生命力,生命力的存在并不難察覺,植物的生長,我們身體純粹的力氣,生靈的衰敗與老化,對傷病的抵抗與恢復(fù)能力,它是內(nèi)在催動生靈發(fā)展的力量。而第三種,也是我們這門課程需要鍛煉的力量,精神力,這種力量只存在于智慧的生靈中,或者說,只有智慧生靈的精神力才顯著到可以察覺的程度,我們平時常說的注意力,意志力,感知力等等,都屬于精神力量的表現(xiàn)與運用。”
“精神力,簡單的說,便是我思即我行,它不能創(chuàng)造實體的元素,但確實可以對物質(zhì)元素產(chǎn)生力量,”說著她看了眼一張無人的冰凳,那張凳子便緩緩飄起,停留在了半空,如同被施加了漂浮術(shù)一般,“而在一定范圍內(nèi),這種作用可以或者說同時發(fā)生,它比劍鋒更快,比箭矢更快,比閃電更快,這個范圍被我們稱為精神領(lǐng)域,和一個人精神力的強弱有關(guān)?!?p> “在這三種力量中,魔力是所有職業(yè)者的基礎(chǔ),而戰(zhàn)職更加注重生命力,法職則對精神力有更高的要求。”
“對你們來說,想清晰地感知并使用精神力還太過艱難,但可以通過一些簡單的方法來鍛煉,”說著她拿出一只封口的平底水晶罐子,罐子里有一個螢火蟲般的橙色光點:“這個罐子里沒有空氣,僅僅裝有一顆非常細小的元素微粒,它非常非常輕,幾乎沒有什么重量,橙色光點是標記魔法,顯示出那個元素微粒所在的位置,你們接下去一個月的任務(wù),首先是要感知到這個元素微粒,然后想辦法用意念,讓這顆元素微粒漂浮起來。”
“課后每個小組到我這里領(lǐng)取一個練習(xí)罐子,請妥善保管?,F(xiàn)在開始正式的課程,”安娜·古說道:“卡蘭德先生,請先站起來回答一個問題?!?p> 莫林兩眼一黑,果然即使上這門課,這個刻板的副院長依然惦記著自己,月神在上,難道這樣的日子要一直持續(xù)到從學(xué)院畢業(yè)么。
……
……
時光不緊不慢地向前溜達,鷹神古希爾的星座緩緩轉(zhuǎn)到十月的星空正中,那是一片筆直的金色尾羽,象征著古希爾鋼鐵般無可動搖的意志,傳說中古希爾的雙翼可以橫跨黃昏與黎明,在戰(zhàn)神伊倫迪爾升起那把赤色利劍前,這片金色尾羽便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座。
隨著課程的展開,內(nèi)容一點點加深,作業(yè)也越來越多,學(xué)生們的生活不知不覺忙碌了起來,公共休息室中隨處可見新生一臉苦大仇深地盯著題集咬筆頭,或是拿著一個盛著水的玻璃杯抽瘋般搖晃抖動到午夜——那是在練習(xí)藥劑溶液的配置,大家紛紛哀嘆學(xué)業(yè)的緊張,學(xué)長們則會以過來人的口吻安慰著新生:咬咬牙,第一年的時間很快就熬過去了。
為了應(yīng)對安娜·古接連不斷的提問,莫林不得不請蒂爾娜幫自己從圖書館挑選借閱了許多有關(guān)魔法史的書籍,然后每天晚上用自己特殊能力硬記一本,但少年總有種錯覺,隨著自己知識量的增多,安娜教授的提問也越來越刁鉆古怪,這讓他苦惱不已。
少年甚至想過去找艾莉絲,請她跟安娜教授說說情,至少解釋一下自己是因為身體上的原因才在第一節(jié)課睡著了的??刹恢趺?,一看到女孩那金色的長發(fā)和寶石般的眼睛便臉頰發(fā)熱,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口說這事,只得每節(jié)課上硬著頭皮在同學(xué)的目光中站起來回答提問。
在植物與藥劑課程中,他們已經(jīng)開始接觸藥劑的制作,從最常見基本魔法反應(yīng)開始,誰也沒想到,除了早已通過課程的蒂爾娜外,艾玟諾居然是這方面最有天賦的組員,讓一向以貴族的博識自居的馬卡斯格外無地自容。莫林與巴倫兩人則經(jīng)常手忙腳亂,而且小黑依舊會害怕費斯老師。
不過這門課上表現(xiàn)最糟糕的還是艾莉絲帶領(lǐng)的龍族小組,希婭和特維斯在配置藥劑時如同失控的火球,已經(jīng)炸掉了兩位數(shù)的藥劑瓶與更多的試管,費斯老師不得不時刻在他們身邊維持著防護魔法,以免那些飛濺的不明液體傷害到其他學(xué)生。而他們小組的另一名成員,一個叫做博格的深藍色頭發(fā)大塊頭男生,很少參與希婭與特維斯的爭吵,卻造成了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事故:
在一次配置溶液時,博格所持燒瓶中的溶液突然沸騰,嚇得他大手一抖,燒瓶便向一旁的費斯教授飛去,本以為費斯教授隨手便能解決這個意外事故——即使他之前正在盯著希婭,根本沒注意到這邊,也能馬上反應(yīng)過來??沙龊醮蠹乙饬?,燒瓶直接砸到了費斯的后腦勺上,沸騰的溶液燒掉了他一大片本來就稀疏的頭發(fā)?;剡^神來的費斯可是氣炸了,逼著博格把手浸在一瓶看起來正在劇烈反應(yīng)的溶液中,大聲說道即使這反應(yīng)再劇烈十倍也根本傷不到你們。
大塊頭博格看著自己的手隱約顯出深藍的龍鱗,卻沒有絲毫不適,尷尬地向費斯道歉,保證下不為例。
直到一周后的課上他再次手一抖把燒瓶丟飛,然后被費斯趕到小角落里遠遠地一個人配置藥劑。
他們小組也經(jīng)常因此而被扣除分數(shù),不過他們依舊是分數(shù)最多的一組:這三名龍族的少年霸占了一年級的模擬競技場的前三名,每周會自動獲得許多加分。巴倫也去挑戰(zhàn)過他們幾次,但據(jù)莫林在臺下觀戰(zhàn)來看,每次都被揍得相當凄慘,于是只能和莫林一同尋找其他的加分方法。
另外,在瓦瓦呱啦·尖鼻子老師重點關(guān)注下,莫林的運算水平也有了明顯進步,至少課上的一些問題可以不依靠小黑而獨立解決了,而小黑則像個天才一般,面對再難的運算都能立刻給出答案,莫林估計如果讓尖鼻子老師知道了它的本領(lǐng),肯定會不惜重金把它買走好好研究一番。
但少年真正擅長的精神感知課程。
在艾玟諾,巴倫,甚至斯特雷耶,都僅僅只能讓練習(xí)罐子中的微粒漂浮片刻的時候,莫林已經(jīng)可以憑借意念控制那顆微粒在罐子里飛舞出復(fù)雜的軌跡,就連對他印象并不好的安娜·古教授,在看了少年的演示后,都給了他五分的加分,雖然并沒有任何的稱贊。
在戰(zhàn)斗訓(xùn)練課上,莫林在成功拋起十五柄短劍時達到了瓶頸,因為需要拋得更高,少年的力量有些不足,而其他一些學(xué)生,比如奧斯蒙,在經(jīng)過了數(shù)周的練習(xí)后已追趕了上來。莫林也和其他同學(xué)進行了幾場模擬戰(zhàn)斗,但打得并不慘烈,同樣,即使在模擬戰(zhàn)斗中,他依舊沒有下過殺手,大多時候都是將對手打下臺去,為此沒少被其他同學(xué)笑話。但少年卻不以為意,只是每天堅持和巴倫一起完成計劃的訓(xùn)練內(nèi)容,強度之大讓馬卡斯直呼變態(tài)。
另外自從那天遇到費斯老師,將岡底森林中的事情告訴他后,少年便安下心來,只是偶爾去看看歐諾羅姆老師回來了沒有,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提升實力上。
而血眸布蘭德的基礎(chǔ)卡牌使用,依舊是莫林最不喜歡的課程,沒有之一。
“雖然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成為一名厲害的法師,但我敢肯定,等我以后厲害了,一定找機會和布蘭德打一架!”莫林氣呼呼地說著,從包里掏出一份論文,甩到了桌上。
其他組員則同情地看著他。
就在剛剛的課程結(jié)尾,布蘭德發(fā)下了他們第一周的作業(yè):詳細記敘接觸火花卡時的感覺。同時他還總結(jié)道:“我很失望地發(fā)現(xiàn),在你們上交的作業(yè)中居然存在抄襲的情況,一位不能使用魔法卡牌的學(xué)生,我就不點出他的名字了,”他意味深長地說,伴隨著一些笑聲:“交給我的作業(yè)居然和別人描述的一樣,扣除五分,下次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直接不予通過考核,現(xiàn)在下課?!?p> 說完布蘭德立刻離開了教室,甚至不給莫林任何辯解的機會。
“怎么能這樣!”少年氣沖沖地坐到了沙發(fā)上,雙手一攤說道:“我明明寫的是自己接觸魔法卡牌時的感受,憑什么說我是抄襲的,真是太過分了!”
馬卡斯拿過莫林的作業(yè),略過了那個顯眼的零蛋,低聲念了一遍。他放下紙張,疑惑地說道:“咦,莫林,還別說,前面這些,精神的疲勞,魔力的流動,和我的感覺真得一樣啊,只是最后的卡牌微微變熱,我卻沒感覺到過,你到底為什么不能用魔法卡牌呢?”
“或許只有月神才知道咯。”少年無奈地回答,看了看桌上自己文章上那個刺眼的零蛋,伸手想把它收回包里。
但一只粗短的手已經(jīng)搶先將之拿起,同時傳來了一個極為嘲諷的聲音:“看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抄襲者零分的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