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杜克起了個大早。他沒有拉鈴吵醒樓下的仆人，而是輕手輕腳地溜到了庭院里，捧著杯咖啡看日出。
古人形容晨時的云為“魚肚白”，然而這個點月亮還沒完全落下去，遠遠看過去是一片白里透紅的天幕。
今天是進行榮光洗禮的日子。
因為昨天下過雨的緣故，修剪整齊的草坪正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杜克的心境也在此時變得平和起來。
翻卷的劍刃、滾燙的鮮血……這些東西像是一下離他很遠，記憶也稍模糊起來，似乎田園牧歌才是生活的主基調。
“榮光……”
他在日記里勸誡后輩不要走這個體系，但杜克本人今天就要參加覺醒儀式。他并沒有在日記里說謊，榮光的確限制很大，高風險低回報，晉升還要依托教會。
然而這里面的確是有特例的。
他的最后一次晉升是在死亡的前一刻，當時的斷頭臺是一件魔導具，鎖住了他的超凡能力——但杜克的確讓鍘刀提前落下了。
這里面的原因還待查清，但確實存在能夠規(guī)避限制的方法。
正想著東西，有人在他旁邊坐下了，是頂著兩個黑眼圈的女仆小姐。因為本身相貌精致的緣故，淡淡的黑眼圈并不使她顯得憔悴，反倒有種慵懶的美。
“昨晚又跟女仆長學縫紉了嗎？”
雖說莊園的大部分事務是希爾緹婭在管理，但她畢竟只有十六歲，很多場合不方便出面，因此家里還有一位女仆長。
三十多歲，短發(fā)，臉上有雀斑，家務萬能，做事很嚴格……杜克天天窩在房間里，負責他起居的又都是緹婭，所以很少見到。
“嗯，”少女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也有點緊張的原因。”
“是我去參加洗禮，你緊張什么？”杜克有些好笑地問道。他昨晚睡得像死豬。
畢竟已經經歷過一次，他只是覺得麻煩。洗禮要準備各種各樣的東西，比如純白的禮服、洗浴用的特殊香料等等，而且步驟也極為繁瑣。
前幾天緹婭說沒時間陪他玩耍也是這個原因，這些東西都是她一手操辦的。
“如果少爺覺醒失敗，就得不到家族的重視，到時緹婭就只能跟著少爺回鄉(xiāng)下了。”少女瞪他一眼，為自己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還有這等好事？”杜克眉毛一挑，笑著伸出手在空中比劃：“反正這么多年也攢了不少錢，我們買幾塊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可以圈養(yǎng)一些牛羊之類的東西……”
被他這么一說，希爾緹婭竟也覺得挺不錯的。買下一個牧場外加幾塊田地，她是可以保證只有自己勞作的情況下，也能維持兩人的衣食住行。
只有我跟少爺呀……
想到這里，緹婭連忙甩了甩頭，氣鼓鼓地別過身去。不想理他。
差點被帶歪了。
在把杜克送上馬車的時候，她都繃著個小臉，而前者自然不知道她想了這么遠，有些納悶地落座。
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后，杜克掀起了車簾，入冬的寒氣鋪面而來。
整個圣拉斐爾帝國位于氣候偏冷的東大陸，而赫爾克則是在整個帝國還要偏北些的方向。
而就是這么寒冷的天氣，街道上卻擠滿了熙攘的行人，他們都穿著白色的禮服，乍一看過去還以為已經下雪了。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他們的臉上有著興奮與緊張的情緒，就像是準備進考場的考生。
身為榮光體系的超凡者，他對這個儀式并不陌生。榮光洗禮在圣教會進行，教會的人會給需要覺醒的人一枚叫“輝石”的東西，受試者需要握著它進行祈禱。
如果與輝石引發(fā)了共振，就有了成為超凡者的資格。受試者就會在圣教會成員的監(jiān)督下，向帝國宣誓，獻上自己的忠誠。
至于祈禱的禱告詞、指向對象都有極其繁瑣而嚴格的規(guī)定，并且成為超凡者后，每次晉升都要回到教會，并舉行不同的儀式。
教會還有個冊子，專門用來登記儀式舉行次數、時間等等。
馬車穿過王城中央的大道，在一座莊嚴的建筑前停下，杜克翻身下車，緩步走了進去。
此處即是圣教會。
就在他抵達這里的同時，一場秘密的談話也正在發(fā)生。
圣教會內部，大堂側旁的房間里。
“圣女大人，輝石的數量比起上一年，要、要少了一些……”
戴著頭巾、蒙著面紗的修女端著一個玉盤，玉盤上疊放著一塊塊不規(guī)則的、淡黃色的透明石頭，正有些慌亂地跟身前的人搭話。
事實上，說是“億些”會比較準確……跟前代圣女比起來，足足少了有一成。
而被她稱為圣女大人的，是一位有著銀白色長發(fā)，曲線秀美的少女。
她轉過身，長發(fā)披散在雪白透紅的肩上，像是沐浴在月光下，那柔嫩的肌膚幾乎讓人擔心會不會被壓出紅印。
她緩緩走到修女面前，伸出手，看著那些石頭怔怔出神。
半晌，修女忍不住仰起頭看她，眼眶微紅，哽咽道：“圣女大人……”
“沒事的，”少女勾起唇角，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笨拙地安慰道：“只是少了三十七枚而已，沒關系的?！?p> 修女知道這只是讓自己心里好受些的借口。輝石是從教會的地底祭壇產生的，它是人們祈禱的結晶，是虔誠的具現，在教會內部，輝石也被稱為“源”。
至高無上的神明聽到了人們的祈禱，降下祂的萬分之一的偉力，具現成萬物的原點，是為“榮光”。
而所謂的圣女，則是被選中的、能聽見神諭的純潔少女。而輝石的數量，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圣女祈禱的虔誠程度。
又因為輝石幾乎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國家的繁盛，圣女稍有失責，便會被聲討，甚至處以極刑。
“您……”修女死死地咬住下嘴唇，幾乎滲出了血絲，聲音像是在哀求：“您快逃吧，我知道后門有一條小路，您逃到白漫城，在那里的碼頭坐船離開吧！”
“不行。”圣女干脆地搖了搖頭，眼神堅定，“是我不夠虔誠，沒能讓神聽見我的禱告，懲罰是我應得的。”
“可您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