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關(guān)上了我的門和窗
天還未亮,東邊云剛土白,吳梓灰溜溜離開了這個不屬于她的客房,留下了一張便簽。
當(dāng)日早上,曾梔大早叫吳梓起床,房間絲毫未動,被子里也不曾留下溫?zé)?,她看到了在陽光下亮眼的便簽貼在了窗上,上面是吳梓為曾梔寫下的祝詞。
凌晨的街道,四處響起自行車的鈴鐺聲,她又穿上昨天那件有些味道的校服,一步步躊躇的走在街道上。
這時,迎面來了兩個穿著白背心中年人,互相攙扶著,口里說著些醉酒的話,走路跌跌撞撞,高個那個扶著電線桿就吐在了路上。
“哈哈哈哈老吳,你醉了!”
地上那個人吐完,然后有些暈乎乎的指著旁邊的人說:“你放屁,我沒醉,我還能喝?!?p> 旁邊這個人說道:“都喝通宵了,神仙也該醉了,回家吧,你家里還有人等你呢,不像我,老婆跟人跑了,哈哈哈哈……”說著這個人大笑起來。
地上那個人說:“咱哥倆也算是同病相憐,我前老婆也跟人跑了,我啊,又娶了一個,還生了兒子,你不行啊?!?p> “哈哈哈,老哥,你真厲害,你能耐,再娶一個,我這輩子都窩囊,在哪都抬不起頭,所以,她才會離開我的。”
“女人,就不能給她太好看!給她慣的,永遠(yuǎn)不知道我們男人的好,都想著外面的漢子?!?p> 靠在桿子邊的人又笑了,說:“可是,我想她了!”
半蹲著的人指著他罵了一聲她娘的:“沒出息!”
“柳宛如,老子想你了,你在哪啊,快回來吧!”說著,他眼淚縱橫,仰天痛哭起來。
地上那人徹底坐了下來,給旁邊的人腿上一拳,然后沉默了一會笑了說:“老弟就這點實力,都離婚了還想著她呢?”
說著他起身,攬著那個男人,用男人的袖子摩挲干凈他的臉說:“走,去哥家吃飯,嘗嘗我老婆的手藝。”
兩人走著走著,跌跌撞撞的扶著墻往上走,那個高個男人看著眼前一身校服的學(xué)生說:“這是哪家孩子,長的像我前妻?!?p> “怎么會呢!一小孩能有多像?”
然后他們胡言亂語的兩句,往前走,男人用力看清了女孩的臉,才發(fā)現(xiàn),這正是他和前妻所生的孩子吳梓然后打罵來一句說:“奶奶個腿,我說是誰,死丫頭,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怎么沒回家?”
吳梓一直盯著他,直到聽到這句死丫頭,才微微抬起頭,看到了父親吳順,嘴邊亂糟糟的胡茬,不修邊幅的樣子,像個流氓,跟曾梔的父親,簡直是兩個極端,她有點害怕,不知該怎么跟他說自己被趕出來的事情。
吳梓淡淡說:“昨天去同學(xué)家復(fù)習(xí)了?!?p> “你媽說你偷了家里的錢,跑去了網(wǎng)吧,有沒有這回事?”兩人站不穩(wěn),吳順手指都抬不高,搖搖晃晃的看著吳梓。
“沒有!我沒做過!”吳梓一口咬定,眼神十分堅決。
吳順倒不關(guān)心,拉著旁邊的中年人就走了,然后搖搖晃晃回頭說:“大早上的女孩子出來也不知道害臊,趕緊回去?!?p> 這樣,吳梓躲在吳順身后慢條斯理回到了家。
院子里有些雜物,全是吳梓的東西,她的東西,都被毫無保留的丟了出來,她看到她寶貝的相框和老家?guī)淼男∥锛急粊G到了丟爛菜的地方,心疼不已,豆大的珍珠滾落臉頰。
一副小小相框,只有四個人,那是某一年在縣城拍的全家福,那時候她的家人都在,都不曾離開。
看到這些破爛丟在院子里,吳順朝屋里大喊說:“你個敗家玩意,這些東西弄干嘛?發(fā)癲啊?”
吳梓小小的身軀搬起了自己的小盒子,怎么也找不到以前自己和小伙伴們在河里摸的一顆好多種顏色的石頭,大抵是太圓了滾落到哪里不知蹤跡。
這時孫岳梅從里屋風(fēng)塵仆仆出來,打著招呼說:“回來了啊,這不是家里東西有點多,我丟了些破爛出來,等著有人來收的時候一并賣了呢!”
吳梓突然心里一陣委屈,憤怒的說:“這些才不是什么破爛,是我的東西,你憑什么動我的東西?是不是有?。俊边@是她來這些久第一次硬氣的和孫岳梅說話,這一刻她只想發(fā)火,然后沖上去和孫岳梅纏打在一起。
孫岳梅瞪圓了眼睛,指著吳梓說:“嘿,你這孩子,我哪知道你哪些東西有用沒用的,你又沒和我說。說我有???你腦子瓦特了吧,這是我家,我讓誰回來已經(jīng)是仁慈了,你還給臉不要臉罵我,反了你了?”說著,她抓起了旁邊的掃把,就撲上去了。
吳梓無處可躲,這一會好像有無限力氣,一把抓住了掃把,可孫岳梅另一雙手也快,直直給了她一巴掌,吳梓心里很不甘心,要緊了牙關(guān)說:“你打我?你憑什么打我?你算我的誰打我?你也配?”
此刻吳梓眼淚從眼睛流出,氣急敗壞的孫岳梅推了她一腦門說:“你以為我想我是你的誰???你個掃把星,沒人要就到我家來了?你滾啊,這里不歡迎你。”
這時,吳順跌跌撞撞的大喊:“都給老子住手!”
兩人停下口角,吳順說:“老子還沒死呢,兩娘們吵吵嚷嚷,像什么話?岳梅,做飯去?你回去寫作業(yè)?!?p> 吳梓這時輕輕的嗚咽,撿起了自己珍視的東西,護(hù)在懷里。
孫岳梅正準(zhǔn)備去,然后回頭看到吳梓還在觸犯自己的威嚴(yán),又惡狠狠看著她怒罵:“我警告你!你再撿這些破爛回來,你以后就別吃飯了!”
“不吃就不吃,我不稀罕!”吳梓頭也不回,回到了自己狹小的房間,把對于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放回了原位。
“最好就別吃!餓死你!”
吳順帶著中年人坐在竹椅子上,搖著風(fēng)扇納涼。
他身邊這個人,叫李安,一直打著光棍,年輕時離了婚,面粉廠工人,跟吳順一個廠的,他今年也才三十多,頭發(fā)卻比吳順還白。
雖然,后面的初三生活,吳梓依舊活在和孫岳梅的爭吵中,但少了幾分過激,她也會試著用沉默來表示自己抗拒,以至于自己可以一天都不說話,帶在只有一道折射的光的小房間里,和一些面粉米油以及小動物住在一起。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xù)到了2015年的春天。
她覺得自己病了,即使站在陽光下,還是很壓抑很難過,她沒有交過朋友,沒有人交心,沒有未來,只有一路心酸和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