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下連那段時間，枯燥乏味的訓(xùn)練生活一如既往，倒也算是頗為充實，期間我靠著些微才華得到機關(guān)賞識，幫助宣傳科拍攝來年征兵宣傳片，得到了那位科長很高贊賞，成片不僅在禮堂公映，他更是請我吃了好幾頓加腸泡面套餐，而我們排長聽說我會畫畫，就把我征去畫板報，忙得天旋地轉(zhuǎn)。
很長一段時間過后，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當兵那兩年，是我這輩子睡眠質(zhì)量最好的兩年，每天頭一沾染枕頭，三秒入夢，根本都不需要什么前奏。
最離奇的是，不管睡得有多死，只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都能立馬翻身而起，立正大喊：“到！”
除此之外，任何試圖把我從睡夢中弄醒的聲音，都不存在。
這項本事絕非我一個人的專利，所有戰(zhàn)友都練就了這種神奇反射弧。
授銜儀式過后，很快便要接近下連的日子，終于要見到本家隊長和指導(dǎo)員了。沒當過兵的不會理解那種感覺，那是一種回歸組織，找到終極歸宿的安全感。我們是既興奮，又緊張。
那年部隊進行大調(diào)整，很多編制開始打亂重組，但一個連隊無論番|號如何變化，它的底蘊卻始終都在。
就像《亮劍》里的獨立團，為何令人印象深刻？因為那支部隊有血性，有虎氣，有偉大的底蘊長存不朽，是任何敵人都無法抹殺的東西。他們講究“狹路相逢勇者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要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而這些思想內(nèi)核都是誰引導(dǎo)出來的？當然是那位靈魂人物，獨立團團長李云龍。
而我們中隊底蘊核心以及靈魂人物，當然就是我們的中隊長。
蕭錦年！
在沒見到他本人之前，從一些小道消息聽說過他不少奇聞，流傳最多的就是，沒有他帶不好的兵。
他以前帶過的部隊，包攬過各項榮譽，手底下的干部骨干，各個都服他服的不行。
很是令人神往。
“……”
“……”
關(guān)于這位我最敬愛的隊長同志，咱們暫且按下不提，且說那段時期，我和班長的矛盾積累愈深，終于有一天，到了白熱化階段。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機關(guān)、以及在排長那里的表現(xiàn)太過亮眼，光芒有點蓋過了他，我隱隱感覺，高班長對我是越發(fā)看不順眼，他開始頻頻對我施壓，甚至有意針對我。
有一天晚上，我端著臉盆去洗襪子，他揮手把我叫住，居然順手就脫下了腳上的襪子扔我盆里，讓我順帶洗了，我心里那個氣啊，這也太官僚主義了吧？我有時候自己的襪子都舍不得太洗，居然要給你洗？
我說的“舍不得”洗，真不是因為懶，而是因為營區(qū)陽臺使用緊張，暖氣片又不讓隨意晾曬，很多時候洗了第二天干不了。當下，我也只好心里媽賣批，臉上笑嘻嘻說道：“是，班長……”
到了洗漱間，我隨手就把他襪子扔進了垃圾桶，次日，我從陽臺上隨便偷了一雙遞給他，他試了試，發(fā)出疑惑的聲音：“哎？怎么感覺變小了。”
我心虛的說道：“可能是縮水了吧班長?！?p> 他淡淡瞟了我一眼也沒說什么，我暗嘆躲過一劫。
還有一天早上早操結(jié)束，回房間點名的時候，他非說我在隊列里亂晃，二話不說抽出腰帶便開始抽我，把我半邊臉都抽的皮開肉綻，高高腫起，沒有什么語言能形容我那天的心情，恨不得去死。
除此之外，他對我在各種語言上的侮辱謾罵，冷嘲熱諷愈發(fā)加劇，他形容我的被務(wù)：“遠看，像一坨屎；近看，還真就是一坨屎！”
我就很不服氣，誰不知道我的被子，是全連疊的最認真的？
但是我又能說什么呢？
十一月快要結(jié)束的某天，再次因為高班長的毒舌，我忍無可忍。
忘記是因為自己犯了什么差錯，反正絕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總之他對我很不爽，朝我劈頭蓋臉進行了長達二十多分鐘的奚落痛斥。
更多的內(nèi)容我記不清了，但我至今清晰記得他最后那句話里的每個字眼。
就是因為那一句話，令我徹底失控暴走。
他說：“……狗娘養(yǎng)的傻叉東西。你原先家里就是這么教養(yǎng)你的？說實話就你這副德行也好意思來部隊禍禍？”
一瞬間，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頭頂，我?guī)缀跏橇⒖烫а酆退?。你隨便怎么罵我都沒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扯上我的家人？
他震驚于我的反應(yīng)，抬手甩了我一巴掌。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當即和他扭打在了一起，驚動了不少其他班排，我氣到渾身發(fā)抖，不能自已。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
我沒有過任何雜念，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當個好兵，你為什么要這樣一再逼我?。?p> 來到部隊，我曾把你當做可以依靠的最好的兄長，而你把我當做了什么？
有些事情沒辦法令你滿意，那可能是我的能力問題，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我的底線！
是的，每個人都有他的原則和底線，不是在沉默中爆發(fā)，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那天直到最后，我已經(jīng)陷入莫可名狀的瘋狂，甚至沖到炊事班搶了菜刀要回來砍他，現(xiàn)場一片狼藉混亂，充斥著很多刺耳的雜音，有很多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往來穿梭，光影晦暗不明，外面依稀似乎還飄起了小雪。
等到完全冷靜下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了存包的庫房，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完了，背個處分肯定是逃不脫了，關(guān)鍵是，已經(jīng)徹底和班長鬧掰的我，該怎么繼續(xù)后續(xù)的軍營生涯？
但我不后悔那天的所作所為。
“……自尊啊，看起來或許可笑，但它至少撐著我，試著不讓我跌倒，活著如果只是不甘寂靜的喧囂，那就咆哮吧讓每個人都能聽得到……”
有些時候，豁出去了，很多事情反而沒那么復(fù)雜。到了飯點，班里個頭最矮也最機靈的那位戰(zhàn)友前給我送飯，勸我想開點，主動低頭認個錯這件事就算過了，不然長此以往，大家誰都別想好過。但我婉拒了戰(zhàn)友的好意。
呵呵，道歉？門都沒有。
老子命硬，生來學(xué)不會拐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災(zāi)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