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中心回來后,王道行就開始發(fā)燒,感覺渾身冰涼,想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一面罵遇到的奇怪的老頭兒一面想去找他,想不到的是,老頭兒自己找上門來了。何艷光冷著臉什么也沒說,扔下一包藥和一本書,就走了。
再后來,老何開始偶爾去找王道行做事,王道行的左手開了光,好像一直被封閉的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即便不去“那邊”,也能感覺到奇怪的東西。兩個人也不提王道恒的事,老何就讓他打打下手,過了一個月,就算是普通的紅白事兒也會偶爾叫著王道行,王道行跟著有時候甚至還能吃個席面,掙個外塊。
就這樣,王道行跟了何艷光幾個月,頂多抓個鬧夜的小鬼,也沒出什么事,但是王道行不知道,有些事情,老何能做,不代表他能做。
如今惹下了禍?zhǔn)拢砩线@么一折騰,王道行死活是不敢在家呆著了,大晚上又不敢走遠(yuǎn)去找老何,只好在自己住處附近找了個招待所,開了間房,硬挺了一宿。
第二天王道行頂著黑眼圈,頭腦昏昏沉沉,看見天光大亮,正想硬著頭皮去找老何,沒想到一開門就看見老何依舊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你他媽到底怎么找著我的?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監(jiān)視我,每次都這樣!”王道行被駭了一跳。
老何懶得解釋:“我?guī)闳フ彝鯉煾怠愀绺?。?p> “我不去!我才不見他!”王道行一聽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神躲閃。
“你不去,今晚會更兇,這不是我能做的事了。”
“你別嚇我我告訴你,我王道行怕這個么,我就是天生殺鬼的!我……”
王道行故意扯著嗓子喊,老何也不理他,丟下一句“車就在下面,等你一刻?!鞭D(zhuǎn)身就下樓了。
王道行看人走了,也知道現(xiàn)在沒辦法了,人家動真格的了,只能罵罵咧咧、垂頭喪氣地下了樓,看見樓底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6,老何在后排,那張臉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王道行覺得他在鄙視嘲笑自己,上去大力拉開車門:“那邊去,我要坐這。”
司機(jī)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訕訕地笑一了下,招呼他系好安全帶,車子就發(fā)動了。
王道行跟他哥哥十幾年沒見,沒想到這老小子當(dāng)神棍能有這么好車,還有司機(jī)。
王道行從沒坐過這么好車,一上車就四處摩挲,一邊還調(diào)侃老何:“我以為干這行的都跟你似的窮鬼一個呢,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去你家你鄰居都躲著你,你看你,一臉鬼相……”,老何根本不說話,手上卻點了三支香,王道行一看趕緊往一邊躲:“你有病吧,再把車燒了!”
當(dāng)香燃起來的時候,三縷青煙奇怪的全都向王道行飄了過來,王道行周身被煙霧繚繞,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隱約聽到一個聲音說:“睡吧?!?p> 王道行剛想說話,就看著老何的臉就扭曲變形,眼前漸漸變黑,睡著了。
司機(jī)一句話沒說,正常開車,跟沒看見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道行悠悠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他自己躺倒在后排座位上,司機(jī)看他揉著腦袋起身,招呼道:“您醒啦,王所長讓您直接過去,您下了車徑直往前走就是?!?p> “老何呢?”
司機(jī)明顯一愣,然后露出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您直接過去就行了?!?p> 王道行正迷糊,也沒在意司機(jī)答非所問,回想起老何剛上車時的舉動,想到剛剛自己昏睡過去也必然是老何搞得鬼,一肚子氣沒地撒,下車后想跟司機(jī)擺手道個謝,結(jié)果車卻直接開走了。
“司機(jī)都這么拽。”王道行小聲嘀咕,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輕松,說不出的自在喜悅,深吸一口氣,覺得空氣仿佛都是甜的。
環(huán)境這么好?他開始打量自己周圍:
正對著的是一排朱墻青瓦的仿古建筑,建筑外墻直聳入天的高大樹木,看起來已經(jīng)有年頭了,將面前這一片屋子罩進(jìn)陰影里,屋前幾棵槐樹和一片竹子,讓屋內(nèi)的情形更加隱約模糊,屋子周遭和前面的植物給環(huán)境平添了幾分幽靜神秘,讓人感覺微涼冷寂。幾根廊柱斑駁的顏色仿佛訴說著這里的風(fēng)霜和歷史,一組雕花的對開門輕掩,既讓人感覺到屋里黑暗無人,也透進(jìn)去些許微光,這欲說還休的狀態(tài)讓人更想進(jìn)去一探究竟。這時云過日出,一片好刺眼的陽光漏出來,就好像專門打過來的探照燈,王道行遮著眼睛向上望去,看著陽光掠過屋檐,嘴里不由地“咦”了一下,心中納悶:“不都是一溜脊獸嘛?我記得打頭的是個騎雞的,這怎么就一個呀?”王道行瞇起眼睛仔細(xì)看,“竟然是狴犴?什么玩意兒,蓋房子的懂不懂??!又種竹子又種槐樹的,還安上個狴犴!”
竹子和槐樹都是聚陰的植物,狴犴這種神獸造型在古代只能在監(jiān)獄看到。
這房子建得氣派,又說不出的詭異。
“邪性?!蓖醯佬衅财沧?。
院子里靜悄悄,王道行四處觀瞧也沒見著個人,于是徑直拔腿進(jìn)屋子。
門被王道行推開,一點聲音也沒有,屋內(nèi)昏暗,王道行勉強(qiáng)看清屋子內(nèi)的陳設(shè),全是暗沉沉的木色,讓王道行感覺自己一下子穿越了,好像進(jìn)了封建社會地主老財?shù)募依铮挥蟹宽斏系墓?jié)能燈和墻上的開關(guān)才提醒進(jìn)屋的人,此時仍然身處現(xiàn)代社會。
王道行自行把燈打開,一片明亮。
開燈的瞬間,王道行才發(fā)現(xiàn)在門邊上還有一溜官帽椅,椅子上還坐著一個人,嚇了一小跳。
這個人看起來和王道行年紀(jì)差不多,一身嘻哈打扮,帶著個包耳的大耳機(jī)在聚精會神的打游戲,染得一頭綠色頭發(fā)分外顯眼,怎么看怎么像個不良青年。燈一亮,那人看都不看王道行一眼,一邊繼續(xù)打游戲一邊說到:“正一的不用磕頭,王所長有客,稍等下?!?p> 王道行被說愣了,什么正一、磕頭的,最后一句倒是聽懂了,于是愣愣的,坐到了中堂的椅子上。
“誒?全真現(xiàn)在也讓火居了?”他邊玩游戲邊納悶道。
“你誰呀?!”這小子連正眼瞧都沒瞧自己,又好像在跟自己說話,搞得王道行火大。
這下輪到這個年輕人有些驚訝了,他摘了耳機(jī),不過手里游戲正酣,看了王道行一眼:“等會兒啊,馬上?!?p> “靠!”王道行心里一句國罵。
“抱歉抱歉,別著急,馬上。”年輕人嘴里一邊嘟囔,手中的操作更快了。一兩分鐘,年輕人長吁一口氣,將游戲機(jī)放下,好奇的看著坐在對面的王道行,“你不是全真的?”
王道行一愣,那年輕人聞了聞,一臉好奇:“你還會香道?我以為香道只有正一有傳承了……想不到,想不到,老何頭是誰?你師傅嗎?”
王道行猛然一驚,自己剛才就是在想老何點香的事兒!
年輕人抱歉一笑,站起來行了個道家禮節(jié):“我叫查理,奧,中文名,張?zhí)酢!蓖醯佬幸娨簧砦虬珙^頂一頭綠毛的人行了一個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傳統(tǒng)禮節(jié),怎么看怎么覺得荒唐,瞠目結(jié)舌:“你是……”
“嘖嘖,真是高手在民間呀……??!你是王所長的弟弟原來!難怪,從沒聽王所長說過家里還有個弟弟……”
王道行剛才正想哥哥的事兒,聽他一說又吃了一驚,這小子絕對能知道別人腦子里在想什么!王道恒認(rèn)識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道行漲紅了臉,感覺自己在這個張?zhí)趺媲皫缀跣瓮泱w,想什么都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又羞愧又氣憤。
“抱歉抱歉,有時候忍不住,實在抱歉?!睆?zhí)醣傅匦πΓ皩α?,你會什么??p> “什么會什么?”王道行壓根就不信這個假洋鬼子的話,一臉戒備。
“就是……怎么說呢,像這樣?!辈槔恚蛘呓袕?zhí)醮蛄藗€響指,王道行旁邊桌子上的一個茶壺自己倒起水來,屋里彌漫開茶葉的濃香。
王道行都看愣了。
“我聽說散修都有點本事,你還是王所長的弟弟,你會什么呀?”
趙太初正問著,里屋的門突然開了,帶著滿臉笑意的一個中年人走出來,還向屋內(nèi)打招呼:“王所長留步?!鞭D(zhuǎn)過身看見兩人,在胸前比劃了個十字架,點點頭,就走了。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王道行又是一陣驚訝。
“那是剛來的主任牧師,過來拜……”張?zhí)跽f到一半愣了一下,然后朝王道行擠眉弄眼,“王所長叫你進(jìn)去?!闭f完一臉盼望,“你到底會什么戲法呀?一會兒你出來可得表演表演!”
王道行沒理他,就只聽他說王所長讓自己進(jìn)去,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走向里屋,到了內(nèi)屋的門口,王道行緊張得停下腳步。對于此時的王道行來說,此時開著的門就像是一個野獸張到最大的嘴正在等著吞噬自己,仿佛一腳踏進(jìn)去,自己的靈魂,自己的未來,就會被它整個吞噬。
他看著屋內(nèi)昏黃的光線,明明站在門口,但一切都不清晰起來,感覺自己就要進(jìn)入一片混沌。
此時傳來張?zhí)趸顫姷穆曇簦骸耙粫耗憧汕f別走啊?!蓖醯佬谢仡^看了他一眼,張?zhí)踮s忙表態(tài):“我發(fā)誓絕不窺探你?!?p> 王道行張張嘴,想說什么又作罷,一腳邁進(jìn)了屋里。
當(dāng)然,什么也沒發(fā)生。王道行進(jìn)去之后只是看見一間樸素的屋子,最簡單的白色的墻有些微微泛黃,有些地方墻皮脫落了露出里面的水泥色,屋子里一張單人床,一張老式的辦公桌,在角落里有一個現(xiàn)如今都已經(jīng)淘汰了的洗臉盆架子,架子上搭著毛巾,水盆里還有水。王道恒,王道行的哥哥,王道行十一年未見面的哥哥,就坐在一張老式辦公桌的后面,辦公桌的玻璃下壓著一些剪報,王道行看不清楚,只看見挨著剪報的一張全家福,上面是王道行和王道恒兩張幼稚青澀的臉,還有當(dāng)時尚顯年輕的父母。
王道行都已經(jīng)忘了父母長什么樣子了。
王道恒在桌子后面安靜地坐著,看著王道行在打量這個屋子,最后目光停在了桌子上的那張照片上,王道恒的眼里露出一點慈愛,緩緩說到:“十一年了?!?p> 王道行看向桌子后的王道恒,自己的哥哥,三十多歲出頭的他臉上的皺紋已經(jīng)清晰深刻,一頭灰白的頭發(fā)讓他的外表與自己的實際年齡更加不相稱,襯衫很舊,卻一絲不茍的連最上邊的扣子都系上。
這就是自己的哥哥,陌生的哥哥,王道行驀然發(fā)現(xiàn),只有當(dāng)親自看到這張臉時,他才從深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中想起自己與哥哥的種種。王道恒像以前一樣,僅僅是在那坐著就給王道行一種安全感,仿佛再黑暗的地方再艱險的情況只要有王道恒在,都無須擔(dān)心,都勝券在握。
這就是自己的哥哥,王道恒,現(xiàn)在成了老何口中什么狗屁的守陽子。
王道行見王道恒開口,不知道應(yīng)該跟他說什么,只能跟著附和說:“十一年了。”
王道行看著王道恒的眼睛,此時在腦海中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和哥哥在家里的場景。
王道行“哥,哥,哥,哥”地一邊叫著一邊跑向王道恒,氣喘吁吁地說:“哥,咱家客廳窗戶外面有個老婆婆,要我跟他玩?!蓖醯篮阈〈笕艘粯吁局碱^,把書放下抬頭看著王道行:“小行,不要理他,也不要出去。你不出去,它就進(jìn)不來,它不敢進(jìn)來就想讓你出去,你不要理就沒事?!?p> “那我想出去玩?!?p> “爸爸說,等他回來帶我們出去玩?!?p> “奧,那哥,咱們一起玩?”
“那我教你畫天師符。爸爸說,等會了天師符,我們就可以保護(hù)自己,保護(hù)別人了?!?p> “那能出去玩嗎?”
“當(dāng)然,到時候我們就什么都不怕了!”
畫面一轉(zhuǎn),王道恒一手拿著一把朱筆,一只手抓住王道行的左手,王道行渾身濕漉漉的,身上的水珠滴到地上濕了一片,一邊小聲抽泣一邊用另一只手擦眼淚。王道恒沒有理這些,他在王道行的左手上畫了一只眼睛,王道恒嚴(yán)肅地跟王道行說:“小行,你記住,你要是再有危險,碰到什么危險的東西,就用左手對著它,抓他,打他。我們王家是天下第一鎮(zhèn)鬼家族,你不能讓一個區(qū)區(qū)水鬼給欺負(fù)了,你現(xiàn)在下到小潭去,把那個水鬼給弄了。”
畫面一暗,又一轉(zhuǎn)。這次房子里到處是火,到處是煙,王道行沖進(jìn)火場,看見王道恒的背影,他拿著一把劍,劍身上都是血,血珠一滴滴滴到地板上,王道恒一臉的堅毅面對著父親,父親捂著肚子跪倒在一片血泊中,王道恒淚水一滴滴像血珠一樣從臉上滾落,低沉的克制的聲音像野獸的低吼在他喉嚨里滾動:“爸,媽媽已經(jīng)去了,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做和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我不能讓你這么做!”
王道行看著父親跪倒在血泊中,滿臉血污,他的目光略過哥哥看向自己,父親突然笑了起來,伸出胳膊仿佛在招呼自己過去,在王道行記憶中父親的眼神里頭透著慈祥,但是此時卻是畫面中的父親的臉卻是猙獰和扭曲。王道行想過去扶父親起來,但是王道恒卻把胳膊一橫擋住弟弟。周圍的火焰發(fā)出劈了啪啦的聲音,幾道火舌突然躥起,王道恒用胳膊使勁擦了一下臉,就拽著王道行往外跑。王道行都嚇傻了,被拽到門口想起父親還在里面,于是拼命想要掙脫哥哥的手,用盡力氣沖著房子里的父親喊道:“爸……”
“夠了!”王道行低吼一聲,王道行從腦海中的灼熱的火場回到屋內(nèi),此時的王道行臉上的淚水抑制不住流了下來,他突然意識到王道恒跟外面的趙太初一樣——不,比趙太初更甚——趙太初只是能窺探人心,王道恒卻能直接讓別人看到自己所想所思。
王道恒眼睛也紅了,他嘆了口氣,拿起邊上臉盆架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臉,頓了一會兒收拾了情懷,緩緩地說到:“當(dāng)年你一言不發(fā)就走了,一走就是十一年?!?p> “我只是不想像你們一樣?!蓖醯佬姓卣f
王道恒說:“我知道,爸媽當(dāng)初也是這么想的。爸媽在我這個年紀(jì)才有的你,想讓你過正常的生活。但怎么可能,這是我們家的責(zé)任,也是詛咒。這是命。”
“我不想要這個命?!?p> “命是自己選的么?爸爸出事第二天——就是你走的那天,就有人找到我,把我接到這個地方。我在這一干就是十一年。”
“我不想要這個命,我想試試。”
“但你終究還是來了。”
王道行無話可說,他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跟著老何,可是后悔已經(jīng)沒用了。
“你也看我這個樣子了,我也不會善終,不過總歸不用挺多少年了。這個世界越來越物質(zhì),越來越不需要我們了?!?p> 王道恒低沉的嗓音在屋子里盤旋,王道行只是站在那,靜靜地不說話。
“我剛來的時候什么都不懂,手忙腳亂,也沒有人能指使得動,沒有人幫我,干的事情也不能讓人知道,對社會來說我已經(jīng)死了,什么全得靠我自己,沒人幫我,到現(xiàn)在一干就十一年。”
王道恒吃力地挪到桌子邊,這時王道行才看到哥哥坐著一個輪椅。他撩起褲腿,露出兩條腿。這根本已經(jīng)稱不上是腿了:上面一點肌肉沒有,只有一層幾近透明的皮膚包裹著青色暴起的血管,兩個膝蓋骨被細(xì)細(xì)的腿骨襯托,顯得腫大卻無力。
王道行身形一晃,被兩條腿嚇得太陽穴直蹦。
“我把一切都給了這個地方,我要干不動了?!蓖醯篮阏f著,將輪椅已經(jīng)挪到王道行的身前,他說完仰視著王道行,直接盯著王道行的眼睛,一雙眼睛銳利而期待。
王道行知道哥哥什么意思了。
“我做不了,我接不了你的班?!蓖醯佬邪涯樒策^一邊,躲開哥哥炯炯的目光。
“只有你能做,你只是不想做。”
“對,我不想做?!?p> “可你不也做了么?”王道恒聲調(diào)突然變高,“你怎么跟命抗?”
“我……”王道行不知道怎么解釋。
“你大學(xué)里就做了,你跟你同學(xué)扶乩……”
“我不是故意的!”王道行吼起來,向后退兩步。
“你幫老何抓鬼?!?p> “我就是掙兩個錢花花!我就是幫忙,事情都是他做的!”王道行慌亂了,他都顧不得問王道恒如何知道的這么詳細(xì)。
“你有百般理由幫別人,就不意為你親哥哥做事!”王道恒也激動起來。
王道行害怕的又退,退到了單人床邊,退無可退。記憶中,哥哥從來沒有這么吼過自己,這么逼過自己,哥哥從來都知道弟弟一直很害怕。
“小行,這是你的命,這是我們的命,你怎么跟命抗!”王道恒用力拍打扶手。
王道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了起來:“我不想選這個命,我做不來,我怕?!?p> 王道行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又像潮水般襲來,他一直是害怕的,只不過刻意回避小時候的記憶,假裝自己從來沒經(jīng)歷過,但在王道恒面前,在哥哥面前,他再也裝不下去了。
“哥,我怕?!蓖醯篮愦藭r想起了王道行小時候經(jīng)常這么說。小時候最常見的畫面就是,王道行一臉驚慌失措地跑到自己身邊,拽著自己的衣襟,眼里噙滿了淚水看著自己說:“哥,我怕。”他也陷入回憶中,沉默不語。
過了好大一會兒,王道恒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幽深,面無表情:“你起來。你走吧?!闭f完,轉(zhuǎn)起輪椅,回到了桌子后面。
王道行站起身來,有些喪氣,就往屋外走。
“那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會找人去處理。”
王道行往外走的身形一滯,然后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王道行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王道恒輕笑起來,笑聲中摻雜著幾許苦澀,又有幾分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