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動
永寧侯府后院。
閑來無事劉氏帶著兩個女兒在庭中納涼。
桌上擺放著幾盤精致的小點(diǎn)心，兩盤應(yīng)季的櫻桃。
“今年的櫻桃格外香甜”南宮花顏笑盈盈揪住櫻桃桿。
林氏含笑：“你大舅舅快馬加鞭送來的，自然好吃”。
阿芙也捻起一粒，在陽光下打量，紅彤彤的讓人欣喜。櫻唇輕啟，一股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綻放，舅舅的心思沒白費(fèi)。
“花顏，你看看你，儀態(tài)全無該學(xué)學(xué)妹妹?！贝笈畠哼@般跳脫，當(dāng)了安國公世子夫人，如何打理好諾大的國公府。
南宮花顏笑道：“母親，這不是有你疼我。也就在家中這幾年還能松快些，日后做了人家的媳婦便不由自己了”。
“就會找借口，安國公夫人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婆婆。你只需做到兒媳婦該做的事便好。換句話說，長輩若有錯處，你雖不能頂撞，但也不用放在心上。好好與夫君商量，別與夫君生了二心，夫妻同心，即便生活有波折磨難都能好好過下去”。
南宮花顏小臉一紅：“母親，顧琛是個好的”。
“呵呵呵，母親自然知道，否則怎么會與你父親為你定下親事。丹丹啊，過不久你便要出嫁了，母親記得你明明才牙牙學(xué)語，剛到母親的腰間啊”。
“母親，女兒只是嫁人，又不是去哪兒。您何必如此傷感，莫不是日后女兒想家了，您還不讓女兒回來”。
阿芙坐在一旁靜靜聽兩人說話，心中思緒越飛越遠(yuǎn)。忽的劉氏說道：“阿芙，你日后便沒有這方面的憂慮，昭兒愛你疼你是刻進(jìn)骨子里去的”。
阿芙微楞，日后她與明哥哥成親后，那人應(yīng)該時時刻而都想把她拴在身旁吧。
“母親~”。
母女三人呵呵呵笑了一回。
劉氏又道：“母親和你們囑咐一回，你們也別覺得母親掃興。千萬不要把妾室看在眼里，妾室終究只是個玩物，當(dāng)不得真。若是不幸遇見那寵妾滅妻的人，也不要虛。將中饋?zhàn)ピ谑种?，銀錢揣在兜里。此時你們還體會不到這樣的做法的好處，日后你們會知道的。你們的孩兒才是在夫家最大的依仗”。
姐妹兩連忙點(diǎn)頭示意。
“好孩子，日后有了女兒萬萬要告訴她，絕不給人做妾。這是南宮家的骨氣。你們或許不知，先帝做太子時心悅你們的二姑奶奶，但那時東宮已有太子妃，他便想讓你們姑奶奶做側(cè)妃。側(cè)妃說是妃子，左右不過是個妾。”
阿芙也很好奇，母親從未說過家族舊事。
“你們二姑奶奶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只道太子做夢還快些。不等老侯爺反應(yīng)，偷偷跑出家門，二十年后才回來。屆時已經(jīng)是海上的一方霸主，嫁給了一直守護(hù)陪伴她的江湖游俠”。
“姑奶奶竟這般厲害”兩姐妹齊齊驚嘆。
劉氏笑道：“你們的姑奶奶是個會武藝的主。母親同你們說這些并不是要讓你們同姑奶奶一般，只是讓你們知道南宮家的女兒可以死可以累，但絕不會做男人的玩物”。
姑奶奶的事跡狠狠在小姐妹的心里留下痕跡。
阿芙突然想起游記上的少年，旋即搖搖頭，在腦海中拂去。
農(nóng)歷四月初八，大梁王朝開國皇帝誕辰。
皇室早早便著禮部承辦此事。宮中設(shè)宴自不必說，還需要京中有名望的貴女貴公子扮上諸天神佛進(jìn)宮獻(xiàn)禮。
此舉是京中大事，凡是能得到禮部認(rèn)可扮演神佛之人，即得到官方認(rèn)證，人品容顏俱佳。對于日后說親大有裨益。
永寧侯府大姑娘已經(jīng)定親，侯府便只將二姑娘三姑娘的名單畫像呈上去。
諸天神佛中，女神以觀音菩薩和九天玄女競爭最為激烈。男神則是如來佛和元始天尊的參選者眾多。
阿芙想著自己若是好運(yùn)得個七仙女便不錯了，仙子都是頂好的那一個她都喜歡。四月初六才會公布入選名單，阿寶鈴蘭來了侯府兩次，每次三人都一起祈禱能扮演七仙女。
結(jié)果卻出人意料。阿寶得了嫦娥仙子，鈴蘭得了觀音，阿芙則得了九天玄女。二姐姐爆冷，得了七仙女中的紫兒。
她們?nèi)丝傆X得換一換，可能會是更好的結(jié)局。
阿芙拿到九天玄女，心里打鼓。在大梁，九天玄女是女戰(zhàn)神，英姿颯爽，氣質(zhì)清冷，武藝卓絕。這些特點(diǎn)和阿芙不說毫無關(guān)系，簡直背道而馳。
如何裝扮沒個定論，端看得到扮演資格的貴女貴公子自行琢磨。這樣的模式有利有弊，若是扮得好便出盡風(fēng)頭，扮不好便丟丑丟到眾人面前去了。
大姐姐在一旁出主意：“阿芙，不若穿上一聲月白色仙裙，仙氣飄飄，又足夠美艷。當(dāng)年云嵐便是這般著裝”。
阿芙撇撇嘴：“大姐姐，論美艷動人誰能將云嵐姐姐比下去啊”。
確實(shí)，高云嵐被稱之為京城第一美人絕不是浪得虛名。
劉氏建議道：“阿芙，不若穿朱紅錦袍，氣勢陡然間壓過別人”。
“噗嗤，母親，長公主當(dāng)年便穿過，女兒自問沒有公主那般貴氣”。
三人齊齊皺眉，陷入苦腦中。
阿芙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若穿戎裝？”
“這，仙人多是仙氣飄飄，戎裝是否太過沉重”劉氏皺眉道。
南宮花顏打量妹妹一番：“阿芙，你太過溫婉，只怕?lián)尾黄鹑盅b的肅殺之氣”。
“我不穿普通的戎裝，也不帶頭盔，以銀冠束發(fā)，戎裝也一色銀白，到時手執(zhí)書卷?？珊谩?。
母女三人沉默一會：“試試罷”。
服裝不需要太過精細(xì)，隨意改改就成。
阿芙收拾一番換上，南宮花顏立時震驚：“好一個俊俏的儒將啊，阿芙，你若是男兒身，京城的女子都要癲狂了”。
阿芙淺笑，不自覺模仿明哥哥的模樣。
劉氏也極為滿意：“阿芙，母親竟將你生錯了性別”。
自是一番說笑不提。
翌日，祭天儀式在一通繁瑣的流程之后，諸神下凡。
戰(zhàn)神最后，女戰(zhàn)神九天玄女，男戰(zhàn)神雷神。恰巧雷神的扮演者是鎮(zhèn)南王世子，這位是真正上過戰(zhàn)場的軍人，一身戎裝充滿肅殺之氣。
不過南宮家女兒不能言敗，阿芙想起母親口中的二姑奶奶，心中呈現(xiàn)出一片大海，波卷云詭的大海。若不乘風(fēng)破浪，便死在海里。
阿芙臉上笑容平靜，眼神變了，如慕山游記的慕山那般眼神狠決，不死不休。
鎮(zhèn)南王世子察覺到身旁熟悉的殺氣，側(cè)頭，阿芙也察覺到什么，同時側(cè)頭。
四目相對，火花四濺。
在場之人大驚，這是九天玄女，真正的女戰(zhàn)神。
坐在主位上的太子眼睛微瞇，他原本是想看她的清冷孤傲，想不到竟看見了睥睨天下的氣勢。
兩人來到最高處，一起行軍禮。
這樣的場合，阿芙在慕山游記中看過太多，心中也演練萬千次，毫無差錯。
一眾貴女們也驚呆了，南宮家三姑娘為什么不是男子。
一番儀式過后，鎮(zhèn)南王世子抽空過來說道：“南宮姑娘，改日到京郊馬場較量一番可好”。
阿芙還以為戲劇未散場，粗著嗓子道：“自然”。
舉行完儀式的太子看到這出，臉上表情微妙。
儀式完美落幕，南宮菡萏一戰(zhàn)成名。
但贊美之聲還未持續(xù)幾日，京城人因著一件事笑翻了。
鎮(zhèn)南王世子隔了幾日當(dāng)真去約南宮家三姑娘決斗，結(jié)果讓自家老娘揪著耳朵回了家。
阿芙：……
儀式當(dāng)日，喜寶又收到一副需要焚毀的畫像，仕女戎裝圖。
喜寶：多少有點(diǎn)不對勁。
待山野中第一朵雛菊綻放，皇家為期一月的圍獵正式拉開序幕?；始覈C時，王公大臣們都帶著家眷一齊前往，氛圍十足熱鬧。許多貴女們也有了出門透氣的機(jī)會。
阿芙自鎮(zhèn)南王世子約她較量之后，羞得許久沒臉出門。秋圍眾人都外出的日子她才放心出門。
劉氏看出女兒的小心思，打趣道：“阿芙，若是圍獵時，鎮(zhèn)南王世子拉你去騎馬射箭，你當(dāng)如何”。
“母親~”。
劉氏憋笑，在一旁收拾秋獵所用的家伙什。畢竟秋圍要持續(xù)一月，吃穿用度都要準(zhǔn)備仔細(xì)。
阿芙跟著母親一齊收拾，打下手。
“母親，不若帶些綠豆吧。秋圍狩獵，免不得吃些燒烤炙灼的食物，到時喝些綠豆飲子也是好的”。
劉氏頷首：“那熬煮綠豆飲子的累活便由阿芙負(fù)責(zé)了”。
“沒問題”阿芙嫣然一笑。
九月底，狩獵大隊(duì)出發(fā)。目的地皇家圍獵場。
女眷并不參與圍獵，是以阿芙到達(dá)獵場后便跟在劉氏身旁，將帶來的物什規(guī)制好。
兩位哥哥學(xué)過些拳腳功夫，興沖沖跟在鎮(zhèn)南王世子馬背后跑。
第一場圍獵，是要在圣上眼前比拼一把的。
男兒們?nèi)巳硕加杏⑿蹓?，鼓足勇氣做到最好?p> 比試在夕陽中落下帷幕，鎮(zhèn)國公世子不出意外奪得頭籌。最讓人意外的便是太子，竟只以小比分落在第二位。
“太子殿下果然人中龍鳳”自然有人在一旁哄皇上歡心。
阿芙午間便將綠豆泡上，煮好之后一直吊在井中冰著。哥哥們自然分得了許多獵物，永寧侯回來便樂呵呵讓人烤上。
阿芙對著劉氏笑道：“母親，真讓我猜中了”。
二哥哥跑過來，看看劉氏在瞧瞧阿芙含笑道：“阿芙猜中何時，這般歡喜”。
“自然是二哥哥英勇無敵，是頂頂好的郎君，妹妹這廂在想詞語夸獎哥哥”。
南宮良辰大笑：“啊哈哈哈，阿芙竟這般促狹”。
一家子開開心心吃烤肉，飲綠豆湯。
期間阿芙想起自己的兩位手帕交，差人兩人各送去幾碗。
鈴蘭收到的毫無意外被張昭明喝了大半，末了還不忘把烤好的鹿肉分一大塊還回來。
南宮花顏扶額：“明哥哥一看就不是個會做生意的，虧大發(fā)了”。
阿寶吃著辣呼呼的野豬肉，喝著阿芙送來的綠豆飲子，別提多暢快了，如果不是太子表哥坐在身旁，這一切會更加美好。
今日不知道吹的什么歪風(fēng)，竟把這尊大神吹過來了。原先只是長公主與阿寶在此處吃肉喝湯，突然太子便來了。
“姑母，父皇命孤給您送些酸梅飲子”太子擺出一貫的冷臉。
長公主自然知道自家侄兒的性情，含笑道：“多謝皇上好意，勞煩太子跑一趟?；噬纤偷娘嬜幼匀皇菢O好的，姑母這兒有些永寧侯府三姑娘送來的綠豆飲子，太子可要用些”。
阿寶腹誹：母親何須這般假客氣，太子殿下肯定不會喝的。阿芙送來的綠豆飲子冰冰涼涼，軟滑可口，她都不夠喝呢。
“那便勞煩姑母為侄兒盛一碗”不是孤而是侄兒。
“額，如此甚好，太子請坐”長公主也有一瞬間的呆滯。太子不是從不吃外人給的東西嗎。
太子接過一小碗綠豆飲子，慢條斯理品嘗。阿寶瞧著表哥這般儀態(tài)，再看看自己吃得滿嘴油腥，不覺有些羞澀。
長公主為太子送上一小碟烤肉，太子一口不沾。喝完綠豆飲子，太子淡淡吐出兩字：“甚好”。
之后便行禮告辭。
阿寶望著表哥離去的背影：“母親，太子同傳聞有些不符哦”。
“也許吧”長公主審視著那一碟并未動過的烤肉，陷入沉思。
夜深，小太監(jiān)喜寶伺候太子安寢。
“喜寶，你吩咐下去，明日孤想喝些綠豆飲子”。
喜寶埋著頭顫顫巍巍道：“殿下，此次陛下規(guī)定了飲品是酸梅飲子，是以御膳房并未帶綠豆”。
主子難得表示想吃些東西，但這里不比宮中，喜寶真怕主子嫌他辦事不利，立即打發(fā)他去刷恭桶。
“聽姑母說，永寧侯府三姑娘帶了綠豆，你讓御膳房的人去找她討些便是了”。
又是永寧侯府三姑娘。
“奴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