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盆冷水臨空澆下。
劉北川渾身打了個激靈，身體瞬間縮成一團(tuán)，醉酒和瞌睡也因?yàn)檫@盆冷水清醒了大半。
“誰特么發(fā)瘋了，大清早往我身上潑冷水？難道劉清歌那個瘋婆娘回來了？”
劉家敢這么做的人不少，但是會這么做的人大概只有劉清歌一個人，作為劉北川的姐姐，兩人相差兩歲，小時候感情還好一些，但是從去年開始，劉北川因?yàn)槭冀K無法練氣而有點(diǎn)自暴自棄之后，沒事就去花天酒地，沾花惹草，劉家上下有一些不滿的聲音，認(rèn)為劉北川敗壞了門風(fēng)。
劉北川還調(diào)戲過劉清歌的閨蜜，雖然在劉北川看來，只不過是正常的追求。
唉！古人就是古板。
這也讓劉清歌非?？床粦T劉北川頑固子弟作風(fēng)，每次回來都要整治一番，而劉北川又打不過她，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忍氣吞聲。
關(guān)鍵是劉清歌雖然沒有劉青時那么恐怖的天賦，但也是常人所不能比的天才，兩年前就被奉天院招錄了。
大家都在感嘆二房出了什么狗屎運(yùn)，三個兒女都是才，兩個天才，一個廢材。
宿醉后本來就頭疼欲裂，這一盆冷水下來更是雪上加霜，劉北川怒火中燒，頭痛得有些厲害，一抹臉上的水珠就要發(fā)飆。
這瘋婆娘太過分了，大冬天的往別人床上潑冷水，最近自己又沒有得罪她。
但是剛睜開有些模糊的眼睛，就愣住了。
他并沒有想象中的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趴在家里正廳的地板上，此時正廳站滿了人。
一眼掃過去，劉家現(xiàn)在的家主，劉老爺子正廳高堂上座，面容嚴(yán)厲帶著些許怒容，仔細(xì)看，眼神中卻帶著一絲無奈。
二代的三兄弟站在劉老爺子的右下側(cè)，少數(shù)有資格的女眷站在他們后面。
而老爺子左邊并排的椅子上坐著一妙齡少女，白紗遮面，露出的雙眸卻明媚動人，身姿妙曼，但是有一股上位者的氣質(zhì)散發(fā)，一個老嫗站在她的身后，杵著枯木拐杖，死死的盯著還未起身的劉北川，那眼神，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
這女人劉北川也認(rèn)識，三天前來家里做客的水境真?zhèn)鞯茏訉m千雁，聽說還是這一代水境圣女最有力的競爭者。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出這么大的陣仗？
劉北川心跳無端加速，心中一股不好的預(yù)感蔓延。
發(fā)現(xiàn)自己還半趴在地上，劉北川趕忙站了起來，顧不上身上污垢，準(zhǔn)備先向在座的長輩行禮。
“畜生，跪下！”鼻子出了一口粗氣，上座的劉老爺子一聲爆喝。
突如其來的呵斥讓劉北川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愣在了原地。
“北川，你不可再糊涂，老實(shí)些交代，求你爺爺輕罰?！?p> 聞聲望去，是劉北川的大伯，正厲聲勸導(dǎo)。
“哼！劉家好大的顏面，劉元忠，你也是水境出身，盜取水境至寶水靈珠是你們劉家能決定如何處罰的？”
此時宮千雁身后的老嫗一跺枯木杖，冷哼了一聲道。
劉老爺子陰晴不定的看了未出聲的水境真?zhèn)鲗m千雁一眼，沉聲道：“我會審查清楚，盜賊自然不可輕饒，到時候會交給宮姑娘和于嬤嬤帶回水境處置?！?p> “由你劉家自行審查？那還...”
“于嬤嬤，劉老爺子出身水境，這些年也為水境貢獻(xiàn)頗大，是自己人，我相信劉家不會營私舞弊的，對吧！”
老嫗的話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宮千雁最后一句話是對劉老爺子說的。
“宮姑娘放心，我劉某雖然自立門戶數(shù)十載，但是一直未忘記自己是水境門人，也謹(jǐn)記水境門規(guī)?！?p> 聞此言，宮千雁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出聲了。
劉北川現(xiàn)在很茫然，自己昨天與關(guān)雨澤喝了半宿的酒，已經(jīng)爛醉，怎么回到家中都不記得，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水境至寶被盜？我干的？
我酒品很好的??！喝醉了就是睡覺，還能跑去盜東西？
再說，我一個毫無修為的人，還喝醉了，去偷水境真?zhèn)鞯茏拥臇|西？宮千雁和我一樣喝醉了嗎？
一瞬間，劉北川腦中千百回轉(zhuǎn)，事情不對勁，疑點(diǎn)太多了。
“我且問你，昨日入夜時分，你身在何處？”上座的劉老爺子皺著眉，冰冷的眼神不帶一絲情感，好像下面的不是他的孫兒，而是一個闖入劉府的小賊，一股強(qiáng)大的威壓撲面而來。
“昨夜...昨夜...對了，昨夜孫兒與好友在曉月樓飲酒?！?p> 事發(fā)突然，又不明事因，腦袋一片空白，不過好在及時的回過神來了。
“飲酒？與何人？”
“關(guān)家，關(guān)雨澤！”劉北川努力的回憶著，宿醉之后腦袋疼，記憶不是那么靈光。
“昨晚城中少年都去西山看煙花，你為何要去小月湖飲酒？”
因?yàn)榉钐煸悍虐瘢浦萁衲瓯环钐煸赫袖浀亩嗔藥兹?，又臨近年關(guān)，所以府城衙門聯(lián)合西山道觀的道士舉行一次煙花盛宴。
這些道士平時煉丹沒有練出什么名堂，稀奇古怪的玩意倒是搞出不少來，他們制作的煙花就特別的漂亮。
“這...”劉北川不知道如何回答，因?yàn)樽蛱煊忠淮螇舻骄瞢F，心情有些不太好，而且奉天院招錄又和他這個沒有修煉資質(zhì)的人沒有關(guān)系，只會提醒他不能修煉的事實(shí)。
現(xiàn)在家里人都不相信他夢到什么巨獸了，再說出來，估計也是笑話吧！
劉北川父親因?yàn)閮鹤觿⑶鄷r的絕世之資，這些年在劉家的地位高舉，所得權(quán)益高過了長子，但是今天他站在大伯劉守義的下側(cè)，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眼睛看著跪著的劉北川，但是卻無焦距。
劉北川的母親站在父親身后，一只手死死的抓著夫君的衣袖，另一只手捏著自己的衣角，劉北川分明瞧見，母親眼角已經(jīng)有淚光溢出......
“守義...”見劉北川答不出來，劉老爺子吩咐道。
“孩兒知曉?！睕]等老爺子說完，大伯劉守義退出廳堂，吩咐門人前去請人。
不待片刻，大伯就回來了，帶著一個人進(jìn)入大堂。
一個畏畏縮縮的小胖子被拉了進(jìn)來，似乎膽子有些小，一直低著頭。
“侄孫關(guān)雨澤拜見劉爺爺還有各位叔伯。”
進(jìn)了廳堂，關(guān)雨澤始終沒有看向跪在地上的劉北川一眼，只是拜見了劉家長輩，因?yàn)殛P(guān)家與劉家是世交，所以自稱侄孫。
“雨澤免禮?！眲⒗蠣斪诱Z氣溫和了一些。
“謝謝劉爺爺...”看著甚是乖巧。
“雨澤，劉爺爺問你，昨日入夜時分你身在何處？可是與北川一起在曉月樓飲酒？”
“嗯？劉爺爺說...說笑了，昨日奉天院放榜，我平時疏忽學(xué)業(yè)，修煉更是不上心，沒有被招錄，家父哪還允許我飲酒作樂，今天要不是守義伯父親自上門找...找我，估計還在被父親禁足?！?p> 關(guān)雨澤有些結(jié)巴的回答道，臉上堆砌的笑容極不自然。
劉北川驚怒，關(guān)雨澤居然否認(rèn)了。
兩人從穿開襠褲就認(rèn)識，雖然關(guān)雨澤能修行，但是膽子小，而由于有前世的記憶，劉北川思想成熟，處處維護(hù)他，一直把他當(dāng)小弟對待，現(xiàn)在這是小弟背刺大哥的戲碼？
關(guān)雨澤的背刺反而讓劉北川冷靜了下來，他和關(guān)雨澤都很清楚，兩人確確實(shí)實(shí)在曉月樓喝了半宿的酒。
因?yàn)闀栽聵窃谛≡潞?，小月湖是云州著名的煙花之地，湖中畫舫無數(shù)，關(guān)雨澤沒有膽子真的干點(diǎn)什么，只能過眼癮，還特意選的一個臨湖的包廂。
雖然現(xiàn)在看來，兩人的兄弟情也不算什么，但是沒出這事之前，肯定還是不錯的，世界上不存在無價的東西，買不到，只是你出的籌碼不夠。
那現(xiàn)在能讓關(guān)雨澤睜著眼睛說瞎話，必定有人開出了讓關(guān)雨澤或者關(guān)家無法拒絕的籌碼。
而開出籌碼的人，無疑就是剛才去請人的大伯，自然也是劉老爺子允許的。
這個猜想很真實(shí)，也讓劉北川有些無力，一通分析下來，也就說，大家都是清楚的，但是都睜著眼睛說瞎話，所有人眼瞎都說黑的是白的，那眼睛正常的那個人說什么都是錯誤的了。
想到此，劉北川有些放棄掙扎了，他想不到破局的辦法。
只是不明白，為什么誣陷自己偷水境至寶？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北川，你還有什么話說？”大伯劉守義低聲問道，似乎在給這件事蓋棺定論。
劉北川抬起頭，神色淡定了下來，環(huán)視大廳里的所有人，最后安靜的道。
“估計曉月樓的掌柜伙計昨夜也失明了看不到我吧！”
說著搖頭苦笑，這一刻，劉北川覺得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上輩子被父母拋棄，茍延殘喘的長大，一直體弱多病，無人領(lǐng)養(yǎng)不說，在孤兒院也是人煩狗厭。
這輩子以為劉家就是歸宿，這里沒有人欺辱他不能修煉，也得到了父母正常的疼愛，但是轉(zhuǎn)眼成空，甚至都有些茫然。
這種被眾多至親背叛的感覺，更讓人絕望。
難道我劉北川是天煞孤星，注定要被所有人遺棄？
一股從靈魂升起的戾氣在劉北川心里產(chǎn)生了，這一刻，他好絕望，又好無助。
“守義，你再去曉月樓一趟，請掌柜的前來，茲事體大，要查明白，給水境一個交代。”
“也罷，我再去一趟，莫是冤枉了北川。”說著，大伯再次離去，很快就帶回來曉月樓的掌柜。
這一刻，劉北川很想笑，為了“查清楚”，所有人都不得不把戲認(rèn)認(rèn)真真的演完。
他很想說一句：“別演了，我承認(rèn)是我干的，別耽誤時間好不好。”
曉月樓的掌柜是個干瘦的中年人，有一股子儒雅之風(fēng)，倒不像個商人。劉家老爺子在云州很有些威望，掌柜見之自然不能少了禮數(shù)。
“李豎見過雨師?！眲⒗蠣斪铀车茏映錾恚瞪裢ú环?，多年前有蠻族戎宣王尸部惡尸旱魃危害大漢北疆，劉老爺子雖然不能殺死旱魃，卻能溝通天地水道，降雨賑災(zāi)，救了不止云州境內(nèi)的一方漢民。因此得雨師號以顯尊敬。
“李掌柜不必客氣，老夫今天請你來是有事情詢問?！?p> “雨師請講?！?p> “我孫兒劉北川，昨天晚上是否在你曉月樓飲酒到深夜？”
“這個...”李掌柜眉頭一皺，似乎在回想，接著答道：“不曾見過北川郎。”
“李豎，你說謊，昨天入門與你交談一刻鐘有余，后來第一壺酒還是你親自送入房間，現(xiàn)在怎敢如此胡說八道？”
雖然沒有了反抗的欲望，劉北川卻忍不住辯解了一句，也許這也是人求生的本能罷！
“孽子不得無禮?！眲⒗蠣斪哟笮湟粧撸瑒⒌烂魅缭庵?fù)?，倒飛三丈，落地時嘴有淤血涌出。
“川兒...”一聲悲憤，劉北川母親忍不住想沖上去，卻被劉父一把按住。
被劉老爺子重?fù)敉卵瑒⒈贝ǚ炊缓ε?，一抹嘴下血跡，恨聲道：“諸位長輩審問半天，可否告訴北川所犯何事？”
劉老爺子揮揮手，示意帶關(guān)雨澤和李掌柜離開。
“冥頑不靈，你認(rèn)為拒不承認(rèn)就可以逃脫嗎？昨夜宮姑娘外出來拜訪太守大人，有人曾見你偷偷潛入宮姑娘房間，要不是于嬤嬤及時回來，水靈珠必然被你盜走。而后你也有一番心機(jī)，灌醉自己，捏造不在場的證據(jù)?！?p> “呵呵，姑且就算是我吧！有幾個疑問，不知道各位能不能解答，也好讓北川死得明白一些?！?p> “說！”
“水靈珠這么重要的寶物，為何宮姑娘不隨身攜帶？”
這話是問宮千雁的。
“大膽小賊，宮姑娘行事需要你過問？”
宮千雁還沒有回答，她身后的于嬤嬤就厲聲喝道，卻被宮千雁抬手阻止了，因?yàn)閯⒓胰硕伎聪蛄怂?p> “昨日沐浴更衣之后，把水靈珠忘在了房間，所以立即讓于嬤嬤返回，這是我的失責(zé)，回水境之后自會向門主稟報，差點(diǎn)讓水境至寶遺失之罪，我甘愿領(lǐng)罰?！?p> “姑娘...”
“錯就是錯，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當(dāng)然有，為什么會認(rèn)為是我偷水靈珠呢？這么認(rèn)定，為何沒有當(dāng)場抓住人？”
“哼，這就要問你們劉家了，老身回來之時，正好看到一個身影從姑娘的房間翻出，為了水靈珠的安危來不及追趕，還好姑娘的房間雖然翻亂，但是水靈珠還沒有被你這個小賊找到，隨后追出去卻沒有看到你的身影，但是聽到后院傳來了一聲‘少爺’。如此時辰，是你們劉家哪位少爺在姑娘房間附近亂逛？”
于嬤嬤諷刺道。
“于嬤嬤所聽到的聲音我們找到了，劉福?！?p> “是老爺?！?p> 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答應(yīng)了一聲，從外面拉進(jìn)來一個身體緊縮，渾身顫抖的丫鬟。
“老爺，這就是昨夜在宮姑娘院子附近叫‘少爺’的丫鬟，秋兒?！?p> “秋兒，你說說，昨夜你在宮姑娘院子附近叫的少爺，是叫誰？”
“回老爺，秋...秋兒昨晚準(zhǔn)備去收拾宮姑娘的浴室，在院子外遇見了北...北川少爺，他神色慌張，還差點(diǎn)把秋兒撞倒，因此秋...秋兒才驚呼了一聲?！?p> 說話時，這丫鬟還在抖個不停，結(jié)結(jié)巴巴。
劉北川心底苦笑，如同背好的臺詞一般，就問你叫的誰，你把你去干嘛都說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是老爺。”
說完慌慌張張的退了出去。
“你可還有疑問？北川，雖然謠傳水靈珠能洗身伐髓，但是卻不能讓人改變體質(zhì)吸納天地靈氣，擁有修煉資質(zhì)，爺爺知道你太渴望能修煉，但是也不能誤入歧途，干出如此偷盜之事?！?p> 出奇的，這番話從劉老爺子嘴中說出，不復(fù)之前的嚴(yán)厲，溫和了不少。
但是在劉北川聽來，這是點(diǎn)出了他作案的動機(jī)，因?yàn)樗乱粋€問題就是要問，我一個連修煉都不能的人，要水靈珠何用？
這下時機(jī)、動機(jī)還有人證具在，怕是自己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吧！
不過一番詢問，劉北川也明白的事情大概脈絡(luò)，甚至應(yīng)該猜到了真相。
有一個人真的想偷水境至寶水靈珠，而且差點(diǎn)被于嬤嬤抓到，她也確確實(shí)實(shí)的聽到了那一聲‘少爺’。
偷水靈珠，雖然未遂，但是也算重罪，要是被水境知道，又交不出盜賊，整個劉家有滅頂之災(zāi)。
那么問題來了，這個盜賊是誰呢？少爺？是哪位少爺？
大伯和三叔都生了兒子，劉家人丁十分興旺，這事不用想，能讓劉北川頂罪的，除了劉家未來的希望劉青時，也沒有其他人了。
若是大伯和三叔的兒子，劉北川的父母萬萬不會同意拿劉北川頂罪，哪怕劉北川不能修煉。
同理，這是二房的事，大伯和三叔也萬萬不會讓自己的兒子來替別人頂罪，那就只有劉北川這個價值不及劉青時萬分之一的親哥犧牲了。
但是劉青時天賦資質(zhì)如此之高，他為什么要盜取水靈珠？他又是如何知道宮千雁會帶來水境至寶，而且會把水靈珠遺落在房間？
水境把他們至寶讓一個真?zhèn)鞯茏舆@么帶出來，還沒有超級高手守護(hù)，這事本身就不正常，哪怕她已經(jīng)成了水境圣女都不可能這么隨意。
雖然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依舊有很多疑點(diǎn)，可惜這些也不是劉北川能去解開的了，這完全就是一個死局，現(xiàn)在只能等死了，他也想不出任何自救的辦法。
野生藜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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