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表演般的審訊也算是落下了帷幕，劉北川被關進了劉家的戒律樓，由水境的人看守。
劉家在云州城的院落很大，大院包小院，二房的院子在大院整體的南邊，與其他房因為事不關己的輕松氛圍不同，二房今晚氣氛有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連丫鬟仆人都輕手輕腳的走路做事，生怕引出大點的動靜而受罰。
都知道二老爺心情很差，已經(jīng)半天沒有從書房出來了。
書房之內(nèi)，劉家二房一家除了劉北川都在這里，書桌前坐著的父親劉進簿眉頭緊鎖，劉母坐在一旁暗自垂淚，幾乎哭到昏厥，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劉清歌在低聲的安慰著母親。
劉青時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夫君，你想想辦法，救救北川吧！”母親哭泣著，又壓抑著聲音道。
“我能有什么辦法？難道說出真相，讓青時出去認罪？”劉進簿頭疼的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
雖然天賦絕世，但是畢竟也只是十四歲的少年，劉青時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有些惶恐不安。
“平時因你天賦出眾，家里上下都寵著你，慣著你，導致你無法無天，盜取水境至寶，你有幾條小命夠賠的？還是要拉上整個劉家陪葬？”
“現(xiàn)在好了，你親哥給你頂罪，滿意了？真是愚不可及，就你這腦袋，縱有絕世天賦又有何用？”
劉進簿的聲音平靜，但是透露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劉青時平時都是被慣著，哪受過這樣的辱罵，脖子一梗，有些羞惱的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這就去水境的人那里請罪，要殺要剮我一人當著，不會讓劉北川為我受罪的?！?p> 說著拔腿就走。
劉母驚恐的抬起頭，撲過去一把抱住劉青時，哭泣道：“萬萬不可...”
劉清歌也跑過來擋住弟弟，轉頭對父親道：“爹，青時盜取水靈珠是有原因的，您也知道，娘身體一直不好，為了生下他更是元氣大損，一直身體虛弱，青時聽說水靈珠有洗身伐髓的神效，就想盜取水靈珠治好母親，他不是因為自己貪圖寶物才去這么做的?！?p> 這還是劉進簿和妻子第一次聽到劉青時想盜取水靈珠的理由，一時間竟然有些愣住了，母親抱著劉青時的手更加用力了。
而這時劉青時并不買賬，繼續(xù)道：“娘，你放開我，水靈珠確實是我想盜的，我不想連累了其他人?！?p> “啪！”
劉進簿聞言起身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恨聲道：“愚蠢！”
這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劉進簿抬頭就要斥罵，卻見是劉家掌舵人劉老爺子穩(wěn)步走了進來。
劉老爺子走到劉青時面前，略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這一刻劉青時心里難受極了，從小到大，雖然爺爺對他修行十分嚴苛，但是除了修行，其余的事情簡直是言聽計從，這個孫子就是他心頭肉。
而劉青時也沒有讓他失望，成長遠遠超過了爺爺?shù)钠谕?，爺爺看他的眼神也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今天卻在爺爺眼中看到了失望。
“青時，從小你不光是修行天賦異稟，亦有些聰明才智，但是盜取水靈珠一事，確實是太愚蠢了?！?p> 聽聞，劉青時捏緊了拳頭，張了張嘴，卻無從反駁。
“你知道水靈珠對于水境來說代表著什么嗎？立宗之本，那你又知道如果宮千雁能把水靈珠帶出水境代表著什么嗎？代表著她已經(jīng)成為了水境當代的圣女?！?p> “您的意思是，宮千雁手中并沒有水靈珠？”
劉進簿皺眉問道。
“帶出門中至寶，卻沒有高手護身，還鬧得滿城皆知，這哪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行為？但是我不敢賭，不敢拿劉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去賭，而且無論有沒有水靈珠，偷東西這是事實，這事可大可小，生死也不過在人一念之間?！?p> 劉老爺子搖搖頭道。
“她什么要這做呢？”
“宮千雁這一路走來，拜訪了很多像我一樣，出身水境自立門戶，但是依舊與水境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人，唯獨到了云州才露出水靈珠的風聲。一開始我還以為不管真假，只不過是為競選圣女而造勢，但是出了青時盜取水靈珠一事才恍然大悟，她的目標并不是獲得我的支持，而是在青時身上?！?p> 見幾人還有迷惑神情，繼續(xù)沉聲解釋道：“她不知從哪得知了青時修煉的天賦，想收青時為己用，有青時這樣的天才加碼，比得上無數(shù)個像我這樣的人。原本我打算待青時達先天之境后，送去中域或者帝都，水境畢竟只是北域的頂尖宗門罷了，比之奉天院都有所不如，唉！”
“那現(xiàn)在...”
“現(xiàn)在只能去水境了，你以為這位宮姑娘相信了我們說的話？魚餌是她拋下的，會釣上來什么魚，她比我們清楚，雖然我們讓北川出去頂了罪，但是魚竿還握在她手上，我們不上鉤，她還是有能力掀翻整個魚塘?！?p> “此女好有心機?！?p> “水境雄霸一方，歷代圣女都是千萬人中挑選出來心機修煉天賦皆遠超常人之輩，宮千雁作為這一代圣女最有力的競爭者，豈是庸人？不過如此一來也有好消息，青時入水境門下，有宮千雁庇護也算無憂，而且她想收青時為己用，就不敢真的和劉家離心離德，如此一來，北川的命她自會盡全力保下，只不過會受些苦罷了?！?p> 聞言一直默不作聲的劉母眼睛一亮，急切的問道：“老爺說的是真的？”
“這也只是我的推測，八九不離十?！?p> 劉母激動得又掉出了眼淚。
聞言劉進簿的神色也放松了一些，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青時，若你在水境站穩(wěn)腳跟，要照拂你哥一些，他不能修行，必然在水境地位低下，另外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下次不能再犯如此愚蠢的錯誤，就算有水靈珠，并且你還盜出來了，然后呢？水境宗門高手盡出，把云州城翻一個底朝天，你治好了你娘然后劉家人再一起赴死？”
“爺爺，我錯了?！甭犨^爺爺?shù)囊环治?，劉青時終于明白了過來，低頭認錯。
“希望你不只是口頭認錯，而是真的記在心里，不是每一次都能這么有驚無險的度過，何況這次你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以你的天賦，能去更大的宗門，甚至能進稷下學宮也不為過?！?p> 說完劉老爺子起身準備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道：“從明天起，徹查府內(nèi)所有人，無論是青時天賦泄露還是他母親身體虛弱水靈珠能治好的謠言，都是劉家內(nèi)部傳出的，否則宮千雁再有手段，也不可能這么容易讓青時上當，查到此人，無論什么身份，殺！”
老爺子眼中的殺氣彌漫，劉青時是他最疼愛的孫子，是劉家崛起的期望，毀劉青時，就是毀劉家的根基，宮千雁他倒是不恨，闖蕩江湖幾十年，成王敗寇，技不如人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但是家中出了反賊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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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一切準備妥當，明日一早就啟程回宗門?！?p> 水境駐扎院內(nèi)，真?zhèn)鲗m千雁的房間傳來于嬤嬤的聲音。
“嗯，我知道了，于嬤嬤，回去的路上，不可虐待那劉家少年?！鼻謇涞穆曇敉瑯訌姆块g傳出。
“姑娘，那小賊敢偷水靈珠，若是水靈珠丟失，以姑娘的身份都擔待不起，老身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為何還要善待他？”
“于嬤嬤，水靈珠不是沒有丟失嗎？而且此事確實是由我疏忽大意才給了賊人有可乘之機，這件事我想悄悄的處理，若是大張旗鼓，別人可就要拿這件事做文章了。”
于嬤嬤想到宗門同樣有資格當選圣女的人，立馬明白了宮千雁的心思，恭身道：“是老身考慮欠妥了。但是恕老身直言，這件事中有多處疑點，那個小賊更像劉家推出來的替死鬼，為何姑娘白天一再阻止老身詢問？”
這時，一直坐在梳妝桌前的宮千雁轉身，明媚的眼眸不帶一絲感情的看向于嬤嬤。
“于嬤嬤，你是我宮家的老人，從我娘小時候就在她身邊伺候著，有些事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以后我做事，你只需要配合就行，明白嗎？”
縱然活了幾十載，也有不俗的修為，于嬤嬤依舊被宮千雁冰冷的眼神盯著打了一個寒顫。
“為了別壞我事，這次我可以告訴你，水靈珠有沒有失竊，劉家的把柄都握在了我手中?！?p> “姑娘是希望得到劉家的助力？”
“一個小小的劉家，能幫我什么？需要我花如此周折來做事？你可知道劉家出了一個不世天才？十四歲就要快晉升先天之境了?！?p> “十四歲先天境？”
于嬤嬤微張開嘴，驚訝之情溢于言表。
“豈不是與那位相當？”
“哼，水境是什么實力，劉家是什么實力？以劉家的實力能在十四歲達到先天，天賦已經(jīng)遠超過他，若是有水境的資源，或許修為都已經(jīng)超過我了?！?p> “這...”
“劉家的這位天才在達先天之后會前往水境，入我西宮，以后就會成為我最大的助力?！?p> “姑娘，這會不會養(yǎng)虎為患？”
“我和劉家不是仇人，也沒有恩怨，相反，盜取水靈珠一事上，正是由于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劉家的天才才能保住性命，沒有成長起來的天才不是天才。他們劉家還要承我這份恩情?！?p> 于嬤嬤聽到這里，心中掀起波濤，她幾十年的人生經(jīng)歷，而且還一直生活在各種爭斗的環(huán)境中，再想不出來龍去脈，她也枉活這把年紀了，只能驚嘆宮千雁好手段，把你賣了，不光替她數(shù)錢，還要感謝她。
然后她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那水靈珠是真的嗎？
從水境出發(fā)，一路上都沒有聽說宮千雁帶了水境至寶在身上，直到到了云州城，才突然傳出宮千雁攜帶了水靈珠的事，她當時還嚇了一跳，把身邊的隨從都徹查了一番，這等至寶走露消息，招賊事小，惹來殺身之禍也不稀奇。
但是現(xiàn)在宮千雁只是真?zhèn)鞯茏?，哪怕她宮家在水境勢力不小，也萬沒有資格擁有水靈珠，所以于嬤嬤開始懷疑所謂的水靈珠的真假，畢竟‘水靈珠’她也沒見過真的長什么樣，宮千雁手里的那個雖然見過，但是也辨不出真?zhèn)巍?p> “于嬤嬤，明天啟程之后，一路不停歇，另外請水境的長老半路接應?！?p> “是，老身明白?！庇趮邒咧灰詾槭菗挠腥舜蛩`珠的主意，應承下來，而且回去之后就立刻發(fā)出傳信。
房間里，宮千雁拿出檀木盒中的‘水靈珠’，嬰兒拳頭大小，翠綠欲滴，內(nèi)有光華流淌，奇怪的是，這等寶物，卻沒有攝人的威壓，平和得出奇。
次日宮千雁一行人啟程回水境，一般修行弟子出行，都是孤身一人或者與三兩個同伴一起，宮千雁此行因為是為圣女競選造勢，儀仗隊龐大，伺候的丫鬟婆子不少。
這些人境界低下，一行人不可能步行回水境，于嬤嬤祭起一頂華蓋，迎風而長，長至方圓三丈，底下伸出一輛白脂玉材質(zhì)一般的馬車，通體軟白，內(nèi)里卻有絲絲青光游動。
一聲哨響，天空出現(xiàn)幾個黑點，轉瞬即至，劉北川在異獸圖冊上看到過，重明鳥，其形似雞，鳴聲如鳳，雙目重瞳，力大無窮。
相傳重明鳥乃是瑞獸，善避兇災，且羽毛艷麗，不少凡人都誤把重明鳥當作鳳凰。
此異獸比較難得，這水境圣女拉車用八只重明鳥，也是奢侈。
除了于嬤嬤和兩個貼身侍女在車上服侍，再有兩側八個騎天馬的高手護衛(wèi)左右，這天馬也是珍貴不下重明鳥的異獸，其他的人只能騎著凡馬跟隨，劉北川也被壓在其中，不過倒是沒有給他帶手銬腳鐐什么的限制他的行動，畢竟他只是一個凡人，不可能從一眾水境高手的手中逃脫。
劉家人站在底下恭送宮千雁的離去，神色之間似乎忘卻了昨日的事情，唯有二房之中劉母滿臉的擔憂之色。
重明鳥并不是以速度見長的神鳥，甚至都飛不高，用它來拉車，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威風，因為其形似鳳凰，沒見識的凡人所見，還會以為是神仙出行，跪下參拜。
行至一日，已經(jīng)走了一半的路程，一路上沒有什么意外，水境眾人不禁放松了一些，畢竟已經(jīng)到了水境勢力輻射的地界，沒有不開眼的人敢來找麻煩。
突然，拉車的重名鳥發(fā)出了急促的鳴叫，空中平穩(wěn)飛行的馬車居然出現(xiàn)顛簸，重明鳥隊形散亂，有鳥兒想掙脫韁繩逃跑。
駕車的近侍，趕忙收緊韁繩，盡力控制著似乎受驚的重明鳥，并且落下地面。
閉目養(yǎng)神的宮千雁睜開了雙眼，于嬤嬤先她一步掀開了車簾。
只見百丈之外，一團黑色帶著血紅流光的霧氣擋住了去路，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人影藏在其中。
“前方何人？水境儀仗也膽敢沖撞？速速退去。”儀仗隊前方一位紅衣近侍提聲喝問。
黑霧中的人影并沒有回答，反而裹挾著黑色霧氣，朝著水境眾人沖了過來。
任誰看到這份架勢也知道來者不善，整個隊伍氣勢拔漲，個個刀劍出鞘，幾位騎著天馬的護衛(wèi)越身而上，杖劍身前，見來人并無停止之意，紛紛暴喝道：“大膽！”
被黑霧裹著的身影如若未聞，反而加快了速度。如同一支黑箭，急射而來。
“道友既然敢對水境出手，何必要藏頭露尾？”說著，已經(jīng)來到前方的于嬤嬤手中枯杖一指，一道淡藍光芒急射而出，定眼一看，藍光是一道半月形的冰刃，旋轉著斬向黑霧。
黑霧沒有避讓的打算，再次加速，黑霧中的人影揮手劈出一道刀芒，，那刀芒上都冒著黑氣，凌厲而又有種邪惡的感覺。
冰刃和刀芒毫不意外的相撞，冰刃一碰即碎，看起來毫無抵抗力，而刀芒卻余威不減的斬了過來。
這結果出乎于嬤嬤的意料之外，不過畢竟年老應對經(jīng)驗豐富，并沒有過多驚慌，而是揮手間，又劈出幾道冰刃抵消襲來的刀芒。
其余護衛(wèi)也沒有干看著，一起出手，卻并不全是為了抵擋那道襲來的刀芒，更多的攻擊直奔黑霧裹著的身影。
“哼……”黑霧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音，頗為不屑，依舊沒有減速避讓。
在水境眾人手中利器斬到眼前之際，猛的炸裂，分成幾道躲開了的攻擊，其中一道與于嬤嬤術法相撞，猛的爆開，黑霧彌漫一時遮了眾人得視線。
水境的人并未大意的認為解決掉了來者，紅衣近侍們緊緊的護在宮千雁馬車身側，后面龐大的儀仗隊不管境界高低，都上前來嚴陣以待。
果然，那道身影從漫天的黑霧中沖出，至此雙方距離已不過百米，被人近身如此，已經(jīng)危及宮千雁的安全。
于嬤嬤大怒，手中枯木拐杖一跺，沉聲喝道：“結陣……?！?p> 說完掠地十丈，充當陣頭正面迎上了黑霧中人。
身后的侍衛(wèi)也是訓練有素，轉眼間各站其位，左手捏決，右手持劍，動作整齊劃一，瞬間原本晴朗的天空烏云密布，雨水如綿絲灑下，這雨很奇怪，只籠罩了宮千雁馬車方圓不過五百米，逼得黑霧停了下來，因為他感受到了來自雨中驚悚的殺機。
野生藜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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