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宜世長安

金玉其外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192 2025-02-07 08:00:00

  柳禎煦十分慶幸自己今日撞見了謝從安。

  若是沒有太妃,誰又能壓制住這群各懷心思的妖魔鬼怪。她必然要被欺負(fù)的厲害,說不好小命會不會就不在了。

  柳禎煦探身看了眼下手的顏質(zhì)父子,招手端過一碗甜湯,朝著二人過去。

  “你怎么會來?”他碰了下顏子騫,又看了眼前頭坐著的顏質(zhì),低聲道:“我會盡心照顧好妹妹的?!?p>  這聲音不大不小,顏質(zhì)便回頭一瞥,朝他點頭。

  柳禎煦趁機奉上甜湯討好:“這是舅公的心意。我方才試了試,酸甜可口,顏伯伯可要嘗嘗?”

  顏質(zhì)額頭的確有著汗水的痕跡,顯然是一接到了消息,就匆匆而來。他抬手用袖子沾了幾下,顏子騫已經(jīng)將湯碗接了過去。

  “父親用兩口潤潤嗓子吧?!?p>  座上的太子忽然發(fā)話道:“這甜湯不像是膳食所的功夫?!?p>  王砅盯著手中的白瓷碗,神色肅穆,眼神中漏出幾絲輕蔑。

  王炔正在下頭看人畫畫,聽了這句話,連忙上前恭敬道:“是臣弟讓他們在酸梅湯里加了些舊年存下的紅果汁子?!?p>  “怪不得。梅子腌的過分就會太甜,失了本味,若是腌制不夠,又酸的鋒利,還有股糟糊的苦味。如此一改,反有種自然的清甜?!笔珏f完又嘗了一口,“沒有糖?”

  “有?!蓖跞渤赣H靠近了些,“只是母妃不愛甜,我便讓人放的少些?!?p>  淑妃滿意的點點頭,臉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想起了受委屈的小女兒,還是嗔了聲:“晚點再跟你算賬?!?p>  王炔陪笑,又瞥了眼太子,往邊上退了幾步。

  “倒是在這里長進(jìn)了?!碧永湫σ宦?,顯然是不想放過。“寫詩作畫,以何為題?”

  王炔稟道:“夏夜。”

  太子聞言,眼睛一瞇便要發(fā)難。一旁的淑妃眼見緊張起來。不過還未有人開口,外頭傳來了一句:“這題目倒是新鮮?!?p>  太妃帶著人浩浩蕩蕩進(jìn)來。正在門口翹首期盼的柳禎煦一下子就竄了過去。

  他看了幾回才發(fā)現(xiàn)謝從安換了個打扮,正站在面前好整以暇的瞧著自己。

  淑妃也注意到了,神色略有變化。

  此女明明應(yīng)當(dāng)已死,可方才那一屋子人,竟無一人提起。

  她一直不敢有太多反應(yīng),這會兒才后知后覺,皇后究竟留了個什么難題給自己。

  此時的謝從安一改方才珠玉滿身,素的只余黃綠兩色,未見任何種類的紅。

  原本就是極好的容貌,肌膚勻凈,連胭脂都只是淡淡的,眉眼無一不美。素凈爽利,清新自然,透著股靈動之氣。在今日這一眾珠光寶氣、端莊大方的貴女中,獨顯得格格不入,仿佛不該是這間的人。

  淑妃有些瞧不懂這改變。

  那發(fā)髻上還是方才的珍珠,并不是什么好貨色,最多只算下乘。不過頭發(fā)重新梳整過了,又添了根孔雀翎的發(fā)簪。

  秀眉一動,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那發(fā)簪一看就是南境的風(fēng)格,恐怕是太妃從前的物件。如此安排,是說朝霞宮要給這小女子撐腰,讓人不能欺負(fù)她。

  看來寶貝女兒的委屈只能是算了。

  柳禎煦自然也看懂了這身打扮,正在一旁暗自竊喜。

  謝少主的這幅樣子,倒是與她平日在侯府小院子里偷懶的模樣頗為相似。

  謝從安發(fā)現(xiàn)柳禎煦時不時的瞥向那個刻著二龍戲珠的木墻,還笑的一臉神秘,仔細(xì)瞧了幾次才發(fā)現(xiàn)那角落里豎著一架高幾,上頭擺著計時用的香爐,看樣子銅鈴已經(jīng)落了一多半了。

  想起了今日的目的,她抬手去拍柳禎煦。

  “怎么了?”柳禎煦扭過頭看著她。

  她使個眼神。這人雖然未明所以,也乖乖湊去了太妃身側(cè)。

  老太妃駕到,在場的幾乎各個都要拜見一番。

  老人直接吩咐免禮,又移步看了前頭幾對的畫作,回去座上揮手道:“莫讓我壞了你們興致。去,你們兩個也跟他們一起玩去?!?p>  早已等不及的柳禎煦一把拉過謝從安,笑得嘴巴根本合不攏:“正是如此。兩人一組的,我們可得快些!”

  謝從安被他拽的一個趔趄,差點罵人。柳禎煦扶她站穩(wěn),當(dāng)即就退開沖她行了個大禮。

  這一番操作讓謝從安摸不著頭腦,簡直是無語極了。

  高座那處,蜀黎將寫了題目的紙呈了上去。

  太妃手里高高舉著看,青豆便湊過去一字一句的念:“暑氣漸收時,繁星映水湄。蛙聲鳴四野,涼意入簾幃?!?p>  太妃笑了,“是夏夜?!闭f完又抬手摸了摸蜀黎的小腦袋瓜,“總算不是那些無趣直白的國泰民安了。今次家宴這題目就定的極好,可見是各個用心?!?p>  王砅知道太妃又是在賣自己面子,只能放下了挑刺的心,默默捧起了茶。

  謝從安站在案前,看著那一大張空白的紙,問一旁的柳禎煦:“你的詞呢?”

  “我與你前后腳過來,哪里還有時間去寫?”

  見了這人大言不慚的模樣,她搖頭吐槽:“你當(dāng)真是那日蓬山剿匪的少年英雄?”

  柳禎煦嘖了一聲,朝前頭瞄了一眼,暗中拽了她袖子,又忙退開一些:“別明知故問的?!闭f著又催促一回:“快寫吧。別人都要結(jié)束了?!?p>  謝從安也抬頭看了一眼,終于明白過來。

  他突然開始避嫌,大抵是怕被太妃誤會,于是低頭笑笑,又吐槽一句:“你還知道時間緊迫?”

  今日這接二連三的遭遇,讓她未曾來得及思考畫些什么。外頭忽然一陣風(fēng)過,平湖泛波,遠(yuǎn)處的荷花也隨之搖曳生姿,只可惜離得太遠(yuǎn),看不真切。

  謝從安隨手一指:“幫我調(diào)色?!?p>  柳禎煦十分的聽話,放下捧給她的茶,當(dāng)即就擺弄起桌上的顏色粉末來。只不過他開心的樣子實在夸張的很,仿佛是期待許久,終于得以圓夢似的,讓王炔這個監(jiān)理看得直皺眉。

  謝從安正在提筆沉思,一抬頭見柳禎煦笑得傻子一樣,先是涌上疑惑,跟著又想起了什么,神色瞬間低落。

  她看完那片荷花又轉(zhuǎn)回來,繼續(xù)盯著面前的紙,思量著該從何處落筆。

  一縷陽光斜斜落在桌案上,半張臉恰好落入其中,幾縷碎發(fā)和眼睫都泛出金光,襯著背后的波光粼粼,讓人看得一顆心都靜了下來。

  “嘿,干什么呢?”

  柳禎煦敲了下桌子,一下驚動了不少人,忙又壓低聲音催促著:“快些啊,那香都要燒完了!”

  “知道了?!?p>  謝從安抬頭看了看那高幾上的香爐。只剩最后一根懸鈴了。

  手腕忽然又不舒服。

  她放下筆,錘了幾下胸口,又揉了揉左手,發(fā)覺柳禎煦盯著自己,便說了句:“加水?!?p>  柳禎煦手里攥著個拆散了針腳的荷包,呆愣愣的也不動。

  謝從安只能瞪著他又道:“加!水!”

  柳禎煦朝那香爐又看了幾眼,這才照做。

  謝從安沾飽色彩,從容不迫。起先幾筆,讓人瞧不出是要畫什么。紙上的筆觸不同于宮中常見的細(xì)膩工筆,皆是些慘淡顏色,寥寥鋪過。

  柳禎煦看來看去都猜不出,被她催著又調(diào)了幾個顏色,再去看時,發(fā)覺畫中的意境已然成型。

  窗欞一角,美人伏案,窗外的湖水中有星影落入,荷花盛開。

  她又換了一支筆,將水中的荷花倒影勾勒出一位仙子的身型。

  整幅畫是以留白和淡彩為底,再用線條勾勒細(xì)節(jié)。幾處絕妙,都是寥寥幾筆就形神兼具,將那份神秘感鋪展的恰到好處。

  仙子抬手輕吹荷葉上的露水,就像是要將那股清涼送入美人夢中。

  柳禎煦忍不住連聲贊道:“不愧是你。當(dāng)真不愧是你?!?p>  周圍不少人被他引出了好奇,都探著頭來看。王炔也被引了過來。

  謝從安直接以那勾勒的畫筆沾墨,在空白處寫下一首五言律詩。

  那畫筆極細(xì),字跡也是纖麗無比,如同那片水中的游龍一般。

  “臨窗伏麗影,茜人隱晨昏。澄湖星輝落,妍盛映水魂。仙姿浮清夢,玉指折秋痕。一縷清風(fēng)送,幽然入重門?!绷濎阈÷暷钪?,“魂夢,清風(fēng)?幽、窗、夢?”

  他一臉古怪的看向謝從安,知道這畫里藏了她的心思,卻沒拿不準(zhǔn)該不該攔。

  “你可想好了?”他問。

  謝從安驚訝于這人竟能一眼看懂自己的意思,認(rèn)真點了下頭。

  “那我如意公子只好送佛送到西了。”

  柳禎煦將畫紙拿起,遮住了臉,回頭沖她低聲叮囑:“別忘了,你可是答應(yīng)過我一件事的?!?p>  謝從安已經(jīng)有些適應(yīng)了他的古怪,放下筆道:“放心,絕不騙你。”

  “信你。”柳禎煦笑了笑,人還沒離開,話就已經(jīng)喊了出去,嘚瑟的意味十足:“……曾祖母,快來看看我們的?!?p>  鑒畫的自然是上座有身份的那幾個。

  謝從安掃過一眼,沒有漏掉顏質(zhì)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無聲嘆息,拿起桌上冷了的半杯茶,悄然去了水邊。

  日頭曬足了時辰,外頭的微風(fēng)依舊滾燙。她望著方才自己溺水的地方,手腕間又在隱隱發(fā)作。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