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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雪

第十五章,雁門關(guān)小羊2(中)

碑雪 東郭二伯 2003 2022-05-18 21:07:30

  大頭嘴里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一個黑影從山巖間倏然竄出,迅疾如風,將一位同伴撲倒在地,響起一聲慘叫。

  起初還以為是雪豹,同伴們趕緊前后收縮。另一位巡關(guān)人王童沖上去想要搭救被襲擊的伙伴,未來得及靠近,卻被另一只野獸凌空撲來,抱成一團,像滾石一樣,往山腳滾去。

  變生肘腋,大家還來不及安排救援,隱隱泛白的山石間,冒出數(shù)個綠油油的光點。

  “這趟巡關(guān)結(jié)束,回到雁門關(guān),我就去請辭還鄉(xiāng)。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又冷又餓,每日每夜都過得提心吊膽的。實在不行,我就做逃兵......要是早知今日,當時我寧愿被發(fā)配到東境平原去做耕奴......”有人說出了小羊心中盤桓數(shù)次卻沒有勇氣說出口的想法。循聲望去,是躺在最里面石臺上的秋生說的。他比小羊大五歲,這個秋天剛滿二十歲?!皝碇埃吐爼r小簽說了,說是月前被派往雁門關(guān)外刺探荒狼人的小隊至今杳無音信,恐怕已是兇多吉少了?!彼稍谑_上,眼睛盯著昏暗的洞頂,好似在發(fā)呆。

  洞中陷入沉默。小羊相信不管是年輕的崔提,還是老手九指,或多或少曾今都有過秋生這樣的念頭。來的第一天,小羊就想轉(zhuǎn)身就走,回到溫暖的千面湖。

  洞外寒風呼嘯,不時卷來些許雪花。秋生忍不住咳嗽起來。

  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去?

  希望他能撐過去吧。

  雷大頭說秋生還在發(fā)高燒??上У氖怯^星人被山貓殺死了,他的隨行包袱也不知落在了無名山谷的哪個位置。剩余這些都是舞刀弄劍的糙漢,說起女人來可以長篇大論,但對于治病救人則是一竅不通。只能全看他自身造化了。

  希望他能挺過去。小羊捫心向千里之外的河伯祈求。

  “若不是肩上的這份擔子,誰他娘的這個時候來這種鬼地方,有命來沒命回......”九指老鄧緩緩將長劍抽出鞘來,摩挲著他的武器,然后豎在眼前查看。長劍好幾處已經(jīng)卷刃、有了缺口,應該是之前驅(qū)趕山貓那會砍在了巖石上所致?!叭羰菦]有人守住雁門關(guān),荒狼人旬日便可趕至雁門山下,等他們叩關(guān)而入,必侵我家園。你們想要過平常日子,只怕也沒有機會!”老鄧頭語氣平平,話卻分外沉重。他左右瞅了瞅,找了塊質(zhì)地堅硬的青石,吹了吹上面的塵土,“這塊磨劍石不錯!”朝刃口吐了幾口唾沫,徑自磨起劍來。

  是啊,雁門關(guān)乃是黎王之境的北大門,千百年來阻擋著荒狼人的南下,才讓黎王之境的雁南郡能夠黎民安生,若是沒有了守關(guān)部隊,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守關(guān)部隊第一鐵律便是不準擅離職守當逃兵。若是做了逃兵,只有以死謝罪。今年入秋以來,蕭北卻將軍已經(jīng)親手斬了六名棄關(guān)逃兵。

  “你們南邊來的,還不知道荒狼人的可怕,老鄧、老羅和我都是雁南郡人,從小都是聽著荒狼人南侵的故事長大的。老羅,你他媽的別睡了,給這些南方的娃娃講講你太爺爺跟血狼王搏斗的故事......老羅...老羅...他媽的還真能睡!咦......”雷大頭喊了幾聲,煙斗老羅依然倚靠在石壁上一動不動,便起身走到老羅的背后,用手輕拍下去。

  這一拍把雷大頭愣住了。

  老羅沒有被拍醒,反而是身子不穩(wěn)往前直直倒栽下去,大頭忙探手挽住,與此同時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老羅?”

  九指老鄧停止磨劍,秋生支起身子側(cè)目望來,箭手崔提也投來關(guān)切目光。小羊和牛二驚愕片刻,趕緊起身幫忙。

  “呀!”搭上手的那一瞬間,小羊好似碰在了冰塊上,不禁失聲。

  “他身上好冰!”牛二驚嘆道。

  “老羅!”雷大頭沉沉一聲悲呼,恍似被抽走了力氣,一屁股頹然跌坐地上,神情恍惚?!澳闼麐屧趺匆宦暡豢跃妥吡??”

  九指老鄧放下磨礪正酣的鐵劍,安撫強要起身過來的箭手,自己拖著步伐靠近過來。

  難怪沒有聽見他說話,連走路都隨身可聞的吸吧煙斗的聲音也沒有。

  我們早就該察覺的!這段時間他太過安靜了。

  “你娘的,忒不講義氣了!我們?nèi)皇钦f好等再干幾年,一起退伍,一起回鄉(xiāng)娶婆娘的嗎?”九指老鄧深望著老羅安靜的遺體,輕聲說著,“也好,我們?nèi)锞蛿?shù)你歲數(shù)最大,再過幾年,只怕就討不到婆娘了,就讓村里的姑娘以后都念叨你吧......”看見小羊和牛二止不住嗚咽抽泣,罵道:“哭個什么勁,沒看見他走得多安詳。娘養(yǎng)的,趕緊給抬到里面去!”

  大頭制止了他們的舉動,沉吟著道:“抬到外面找個地兒埋了吧!老羅打小就對冰豐碑敬仰得很,就隨他所愿吧!”

  地兒是雷大頭找的,距離山洞有幾十來丈。是個安生的好地方,半丈寬的狹長石夾。大頭說這位置極好,老羅定會喜歡。既是南向,又避風。

  當混合著亂石、冰雪,還有老羅遺體的一座無名墳塋成形時,四人都陷入了沉默,低頭不語,只余寒風呼呼,白雪飄飛,像是在為他哀唱挽歌,為他祭奠。

  沒有墓碑,更沒有墓志銘。

  只有一支漆黑如炭的煙斗,插在墳頭

  卻像一面旗幟。

  紛飛白雪,或許要不了多久,連著這支煙斗都會被掩埋。又有幾人會記得這里埋葬著一位守關(guān)人呢?

  小羊只知道他叫煙斗老羅,連他的真實姓名都還未知。假如有一天我也死了,也埋葬在終年冰雪的雁門山深處,沒有墓碑,沒有墓志銘。守關(guān)人會知道嗎?蕭將軍會知道嗎?父親會知道嗎?他們會記得嗎?會尋蹤而來祭奠嗎?

  小羊不敢追求答案。他心如明鏡,答案并非他所期待那樣。他只是雁門關(guān)的小羊,老羅是雁門關(guān)的戰(zhàn)士。他為雁門關(guān)的付出、為黎王之境的付出,還遠不及煙斗老羅。

東郭二伯

感謝書友許世豪后來風雨的2張推薦票,謝謝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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