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在墳塋前長久緬懷,他們便起身回走。
“我看還是馬上啟程吧,這趟巡關(guān)任務(wù)已經(jīng)比預(yù)期晚了好些天了。”九指老鄧建議道,“早點(diǎn)趕到烽燧堡,也可以讓秋生和崔提得到治療?!?p> “終究是能抵達(dá)的,但前提是他們能挺得住?!崩状箢^腳步不緩,語氣堅定地道:“我們已經(jīng)損失了半數(shù)隊員,不能再拋下他們了。哪怕是受到將軍懲罰,我也要帶著他們活著回到雁門關(guān)去!”
小羊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眶竟有些濕潤,暗暗下定決心不再托后腿。同伴們多多少少都有傷在身,他必須竭盡所能給予幫助。至少不給同伴帶來麻煩。
“都還有干糧嗎?”大頭總是能把握關(guān)鍵。
“所剩不多,路上落下不少,大伙兒勒緊腰帶,相互接濟(jì),湊合著用,約莫只能支撐兩三日?!本胖覆粯酚^的說道。
“那我們暫且休息一日,明日再說行程?!崩状箢^四下眺望,盡是白色的群山環(huán)繞,瞇著細(xì)眼,臉頰上的抓痕尤顯猙獰,被凍住的傷口微微裂開,拍板說道:“老鄧你跟牛二拾些柴火回洞里,生個火,給大家暖暖身子?!币娋胖赣杂种沟纳袂椋牧伺乃募绨?,“這會子,荒狼人沒這么勤快,這么早就出來掃山,若是有那么勤勞,他們早就打過雁門山去了。你就放心好了。如今,要緊的是把老崔、秋生這些個傷員照顧好......”
九指苦澀地點(diǎn)點(diǎn)頭,終究還是聽從安排,叫上牛二去了。
看著老鄧和牛二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雷大頭又瞇著眼睛,往四周察看,山勢起伏錯落,白雪籠蓋四野,均非以往巡關(guān)留心之地,已然不知道此時身在何處了?!八龐尩?,這是啥鬼地方?昨晚上只顧著喪家野犬般亂跑一通,稀里糊涂也沒認(rèn)下路,早上醒來就到這兒了......咱們得找個高一點(diǎn)的地方,他媽的,不然找不著路回去了?!?p> 小羊?qū)ρ汩T山地形知之不多,自然是唯大頭馬首是瞻。
“能行嗎?”雷大頭有些擔(dān)心他的腳踝,肩處皮外傷倒是不重。
“我可以的!”小羊語氣堅定,努力地甩了甩腿,但那雙腳像是灌了鉛似的,死沉死沉,離地不到一尺。
隊長瞇著眼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fā),目光落在左前方那座較高的雪山,像顆橡子,從下往上,看著坡度不大,應(yīng)該容易攀爬?!熬退?!”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向著目標(biāo)行進(jìn)。
預(yù)料之中,這山看似不夠陡峭,可表面均被白雪覆蓋,不知深淺,一腳下去,可能踩著實(shí)地,可能就行差踏空,整個人又摔了回去。邊上的灌木小樹枝,經(jīng)風(fēng)雪寒凍,異常脆弱,手握著只需稍微用力一拉,便折為幾段。
兩人起初爬三步又滑兩步,幾經(jīng)折騰也未能爬升多遠(yuǎn),反倒摔了好幾個跟頭,皮破肉疼,內(nèi)里生汗。伴隨摔滾、雪崩、滾石、樹折聲,更多的是大頭的咒罵聲,從開始攀爬滑落第一步開始,就沒停過。小羊沉聲不語,只默默跟在隊長的身后。
經(jīng)過一段舉步維艱的掙扎后,兩人已然摸索到了技巧,雷大頭開始快速上爬,摔滑愈來愈少,有時停下腳步,等待后面小羊跟上,偶爾伸出手去拉他一把。
或許有個把時辰吧。他們終于如愿到了山頂,已是汗流浹背,大口喘著粗氣。小羊直累得腿腳發(fā)顫,汗水從發(fā)際出來劃過面頰。
“小子,挺能抗??!”雷大頭邊呼呼喘氣邊說著。
小羊第一次得到了隊長的稱贊,讓他信心倍增,原本坐在雪地上歇口氣,竟瞬間站了起來,雙手叉腰,順勢往山下瞅。但見雪山巍巍,從上往下俯瞰,來路格外陡峭。山風(fēng)呼嘯穿過山谷,小羊立時便感到居高畏難,站直的雙腿又不自覺打顫起來,一屁股跌坐在地,還使力蹬了蹬腿,將屁股遠(yuǎn)離山沿。用余光瞄了眼大頭,見他只顧四處勘察,并未嘲笑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小舉動,小羊暗里松了口氣。
“這他媽能看見啥,看到的都是山,一座座都他么的山啊......”雷大頭失望而咒罵。小羊累得半死,忙著喘氣,沒法理會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良久,隊長興奮得大叫起來:“他媽的,我就說嘛,天無絕人之路哈,你看那兩座山像啥?”他終于在迷茫中找到了一絲線索,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小羊抬起頭,順著隊長手指所指處望去,很是不解隊長的夸張反應(yīng),不就是兩座平常的山嗎?只是其他山比較高聳挺拔,那兩座緊挨著的雪山偏矮呈圓弧狀。他知道若是就此回答,肯定不能讓隊長中意。但他實(shí)在對關(guān)外地理一無所知,所以他支吾半天,屁也蹦不出一個來。
“他媽的,雛鳥一只,狗屁不懂!”果然獲得了隊長的口吐芬芳,隊長往著他腦袋就是一巴掌拍下來,質(zhì)問道:“女人沒見過嗎?沒穿衣服的?你再看看!”
小羊腦袋一縮,被隊長嚇了一跳。女人他當(dāng)然見過,千面湖的家中就有侍女,就連墮落街的技女他也見過,但是赤裸的女人他還沒見過。雖然他害怕隊長的大罵,但他還是實(shí)誠的搖了搖頭。
隊長露出氣結(jié)的神情,但他似乎心情很好,嘴上罵著,語氣卻不兇:“沒用處的家伙,那么大兩個山包擱在那里,中間一條深溝,不像那啥?”見小羊先是迷惑繼而露出恍然明白的表情,隊長開懷大笑,“這下找得到回去的路了,那兩座肯定就是雙如山,只要沿著那條溝翻過去,肯定離灰山便不遠(yuǎn)了......他媽的,還是要站得高,才看得遠(yuǎn)?。∥宜凑媸莻€天才!”
“平時沒注意,老子這才發(fā)現(xiàn)啊,這塞外啊,苦寒是苦寒到了極點(diǎn),但這些山啊草啊雪啊,是真他媽的好看......就算死在這里好像也不錯!”居高臨下一睹塞外風(fēng)光,大頭忍不住出口稱贊,盡管語言粗俗。
小羊見隊長心情不錯,便也跟著高興,以欣賞的眼光瀏覽著眼前四處景致,放眼望去,入目是無盡的山川白雪,人居其中如滄海一粟。地處南方的千面湖,水墨如畫,千家萬戶,絕難有眼前這般孤冷雪國風(fēng)光,小羊亦心為之嘆。就在他尋找著昨夜落腳那個山洞的位置之時,視線中出現(xiàn)了幾個小麻點(diǎn),正緩慢移動。
山貓?
他的第一反應(yīng)。
不過立即又否定了。山貓的速度沒那么慢,也沒那么容易暴露行蹤。他趕緊指示給隊長,那幾個小黑點(diǎn)正在向他們的容身之所靠近。
“不好!”大頭只看了一眼,原本輕松的神情慢慢凝重,而后陡然繃緊,拔腿就往回跑,驚駭失聲:“趕緊回去!是荒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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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郭二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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