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牧師的掌聲,場外躁動。
各色的人潮結成方隊從東西兩側的入口涌入,有人手握旗幟揮舞,有人拉著橫幅前行。一個個方隊由不同的領隊指揮引導,交錯,瞬間在操場上鋪展出不同的奇異圖案。
看到如此大規(guī)模的整齊劃一的隊伍,李應天想到了海波,那由層層疊疊的波浪組成的柔弱的外表之下,暗合著可以碾碎一切的驚濤之力。
此時,運動員進行曲響起,人群隨著節(jié)奏而動,開始圍繞操場的環(huán)形跑道行進。
似乎真的是在參加某場運動會的開幕式,站在主席臺上的牧師還開始了報幕工作。他眼中含笑著掃過眾人,然后語氣熱烈的開口。
“好的,現在迎面走來的是四個舉旗手,他們手握著一面由左右對稱的白鴿翅膀組成的會旗,邁著象征著自由與力量的步伐緩緩向我們走來……
下面是運動員代表組成的方陣,他們是由往年各屆運動會項目的冠軍選手組成,看,他們步伐鏗鏘有力,英姿勃發(fā),面容肅穆,剛健有力……
裁判員代表也入場了,作為老一輩的運動員,他們兼有豐富的專業(yè)知識和豐厚的比賽裁判經驗,對于往年種種作弊違規(guī)行為,他們從沒有手下留情,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鐵面無私……”
隨著牧師的報幕,一對對各色的學院和系的隊伍不斷通過入場。
李應天看著其他人的表情。
或是沉思或是淡漠或是擔憂??上?,陳昊天戴著面具,并不能判斷他的表情到底是怎樣的。
也許是在笑,畢竟對于這個奇怪的家伙來說,的確這個表情才符合他的氣質。
收回目光和猜測,李應天繼續(xù)向下看著入場式,暫時不敢亂動。
可是腦子已經飛快的轉動起來。
仍然存有許許多多的疑問。
這個牧師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剛才那一刀的的確確砍在了他的身上,就算是傀儡也不可能完好無損的復原才對,那是一種虛無的“魂”嗎?好像也不是,他應該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實體,迸濺的鮮血也證明了這一點。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呢?既然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和優(yōu)勢,為什么他又大費周章舉辦這個所謂的運動會并且讓他們來參加呢?
李應天感覺一切都不是這么簡單,一瞬間,他對此就產生了無數種可能的猜測,但也就是在一瞬間,周圍的樂曲停了。
定睛看過去,所有的隊伍圍繞會旗整齊站立,集合在主席臺兩側。
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下意識地提防起接下來可能發(fā)生的異變。
整個賽場沉默了一會,牧師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真是,好久沒有練習了,從頭報幕到尾竟然有些累了。還是趕快進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各位運動員們,欣賞了整場準備較為倉促的入場式,感覺如何?”
李應天和遠處對面而坐的園丁交換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這是……什么環(huán)節(jié)?
難道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像很多小說里描述的一樣不和你多講一句話,邪惡的反派突然發(fā)難在他們最放松的時候發(fā)出蓄力已久的究極大招然后以勢如破竹之勢全殲無辜正義的一方嗎?再不濟也應該是突然語氣深沉,故作高深,說一些自己以前的可悲故事哀嘆這個世界的不公和命運的坎坷然后開始質問他們一行人為什么闖進他的領地來破壞他策劃已久的計策,經過一番談判以后撕破臉皮對他們發(fā)起進攻。
但是發(fā)表觀賽感言是什么情況?難道這還真的是一場普通的運動會開幕式?
李應天他們的心當然還沒有這么大。
果然,牧師并沒有讓他們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己繼續(xù)說道。
“是不是還不太得勁,是不是感覺索然無味?
好的老鐵們,你們最最最期待的環(huán)節(jié)馬上就來?!?p> 牧師一時間仿若化身混沌時代前某寶的大牌直播間帶貨人,嘴上滔滔不絕,唾沫橫飛,火車滿地跑,表情不失自然的真誠堅定,甚至不時點頭示意觀眾馬上就要開始發(fā)送秒殺鏈接,聲音之中也略略帶著沙啞和激動。
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這個時刻的牧師似乎和團隊里的某人很像……
李應天第一時間有了這個感覺,把目光看向陳昊天那邊。
他發(fā)現自己的目光落遲了一步,早就有幾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在質問他“說實話,這個家伙到底是不是你的哥哥”。
“唉唉唉,你們都看我干什么,我可是什么話都沒說啊?!标愱惶鞌[擺手,隨即又快速地把身子探出觀眾席的防護欄:“主播快點上鏈接吧,我單身二十多年的大手都已經端麻了?!?p> 果然……兩個奇奇怪怪的家伙的思維頻率出奇的一致。
“嘿嘿嘿?!?p> 主席臺上的牧師笑笑,似乎對有人配合他的話語感到非常高興。
“好的家人們,那么,下一個環(huán)節(jié),來吧!”
地面微微振動,中心的草地向兩邊張開。
沒人想到這個草坪地下竟然還有一個大坑,里面黑魆魆的一片,有幾個身影緩緩出現。
那是一群衣著破爛的人,皮膚干澀發(fā)黑,有隱隱腐爛的痕跡,全身布滿淺淺的傷口,最可怕的是全部的人都是失去手或是腳的殘疾人。而且他們身上的傷口明顯是人為造成的,全部都是齊齊地被某種力量斬斷,整齊的可拍。
他們一下子從黑暗進入光芒之中,微微瞇了瞇眼,有些人在昏迷之中被喚醒。
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月,他們再次出現,還看到了……人,看臺上的人。
有人身子開始抽搐,準確的說,是在掙扎。但是這種掙扎太過于微弱,遠遠的看起來就像是在抽搐。
也許他們是在求救。
“啊!”李應天聽到自已右方的盾牌看到這一幕不由自主發(fā)出的尖叫。隨她一起的長劍也是表情復雜。
也許李應天無法發(fā)現這一點,他們兩人并不是因為那幾個人的慘狀而驚訝,而是因為……那幾個人的身份。
他們的衣服右下角,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fā)現有和那幾件破碎的衣服上有一樣的標志。
天秩局的人。
另外的兩派,太刃和黑袍已經從盾牌的表情上做出了判斷。
盾牌遠遠看到那些甚至連站起來都做不到的全身腐爛的殘疾人不斷掙扎,眼神中充斥著痛苦,心中一陣刺痛,淡淡的臥蠶眉下的大眼微微泛紅。
人群里,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的身影,用上半身支撐起自己的只剩下兩只手的身子,瘋狂的在空中比劃著什么。
是天秩局的手語。
“老師……”
盾牌喃喃道。她以為在幾個月前的破壁任務之中,自己的老師兼上級應該已經死在迷宮之中,沒想到會再次在這個地方見到他,而且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她不知道老師到底在這里經歷了什么,只是從那支離破裂的手語之中讀到了一些語無倫次的信息。
凡敏,快跑,千萬別參加這場運動會,有問題,你們會……
眾人聽到了一陣哀嚎。
那個打著手語的人的雙手被旁邊的幾個學生給生生掰斷。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下們一下子沒有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呢?!蹦翈熎届o地看著發(fā)生的一切:“不過這些失敗者們到這個地步還要給我們的比賽添亂,真是麻煩呢?!?p> “你!”盾牌看著老師的斷手,發(fā)紅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更加猩紅,聲音哽咽,憤怒。
“哦哦,原來這位運動員和這幾個家伙是故人嘍,真是不好意思了,為了補償你們,我變個魔術給你們看怎么樣?”
牧師看著操場中的學生們:“魔術的名字,就叫做大變活人。”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四周的學生們齊齊地嘶吼起來,面目痛苦。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讓準備下臺行動的長劍和盾牌一下子又停住了腳步。
那些人的身子從嘴巴開始斷裂,撕碎,被拉出一道長長的裂口,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要從其中出現。
李應天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遠處,園丁和屠夫也是一樣的倒吸涼氣。陳昊天背靠座椅,依然是一動不動。太刃則是始終目不轉睛看著牧師,想知道到底他的本體在不在這個白袍身體的某處,剛才的一番試探,她感覺有種力量在那個人身體里,但他又不是完全的本體存在,這很奇怪。三個黑袍人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念誦著什么,都兩手掐著手勢,看起來格外怪異。
操場上,一雙又一雙巨大的浮腫雙手從那些撕裂的缺口之中出現,伴隨著刺啦一聲,一個個高大的怪物完全從這些皮囊之中走出,模樣和昨天陳昊天殺死的怪物一般無二。只是不同的怪物外表形態(tài)并不完全一樣,有些有著巨型的嘴,有些長著兩面的臉皮,有些甚至沒有了人形,格外的可怖。
“他是個瘋子。”盾牌大喊:“他是要殺了這些人!”
“嘿嘿嘿,老鐵們,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抓緊時間欣賞吧?!蹦翈熒砩系陌着垭S著他的笑聲而不斷地顫抖。
這一刻,他看起來無比的邪惡和另人憎惡。
“救人?!?p> 長劍毫不含糊,立馬提劍跳下觀眾席。
盾牌也趕快隨后。
李應天把目光投到了陳昊天那個帶著笑臉的黑色面具上,目光中有所詢問。
他搖搖頭,隨后比了一個用手抹脖子的動作。
很明白了,不想死,就好好帶著。
其他人也沒有動。
于是只有盾牌和長劍闖進怪物之海里。
他們兩人之前就是配合許久的戰(zhàn)友和同事,也參加過許許多多的迷宮事件,一個人用盾,一個人用劍。他們不僅是各種怪物的敵人和克星,同時也是所在的破壁小組最強的矛和盾??墒羌幢闳绱?,他們在怪物之海里也只能艱難前行,還不時有幾只怪物會突破盾牌的防御,在他們身上留下淡淡的傷痕。
牧師很有意思地看著這兩個闖入獸海里的家伙,沒有立刻命令怪物們殺死那幾個奄奄一息的人。
盾牌感覺自己的體力正在不斷地流逝,面前的怪物一只一只的飛走倒下,但又有許許多多的怪物在同一時間補充上來??v然她手中的盾牌擁有某種氣的能力,但是面對這么多的怪物排山倒海的涌過來,還是感覺吃力。
長劍的手也慢慢變麻。
“老師,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的?!?p> 盾牌咬著牙,看著身后沒有上前的其他人,又看著前面倒在地上的四肢全無的那個人。
一股力量再次涌上心頭。
“不管你們是什么,都阻止不了我!”
手上的盾牌再次變大和厚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