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密室。
景坐在隱藏于黑暗中的座椅,分別查閱整理成冊的多份資料。
首先是暗影對于蓮花山的監(jiān)視。
圣心菩薩神通廣大,加之有青魚散人陪同,魔國不敢侵擾。
菩薩醫(yī)術通玄,即便是意識破碎,在她的醫(yī)治下也恢復了清醒。
那些肢體殘缺的人雖沒有這般幸運,但也安上了用蓮藕變成的義肢。無法完全康復,但也能夠像正常人那樣行走和生活。
穹光洞附近設立了傳送法陣,連接三山關,直接將醫(yī)治好的人送回南夏國。
他們身體的創(chuàng)傷雖愈,但魔族帶來的心理陰影和仇恨,終生不會遺忘。
哪怕將來魔族果真回歸玲瓏世界,這些有著悲慘過往的存在,也無法接受黑暗的仇敵。
人族奴隸對戰(zhàn)場格局的影響微乎其微,因此情報相當簡略。
景將資料封存,放入了專屬虛數空間。
想要盜取暗影的情報,必須得打敗景。
至今南夏國和魔國無人做到這件事。
自從得知牧云開始在魔國活動,景就減少了外出的頻率。
對方精通時空間法則,一旦被其擒獲,暗影七年來積累的各方情報,盡皆會被牧云知悉。
在魔國覆滅之前,景承擔不起這樣的后果。
景拆開了第二份情報。
冰霜城是螢火最初占領的城池,鳴就死在那里。
傳說城中魔人悉皆加入螢火,逐漸向周圍城池擴張影響力。
經過暗影情報人員確認,傳言基本屬實。
螢火在魔國北境區(qū)域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甚至有不少平日里不起眼的魔族開始聯(lián)合到一起,為了建立新秩序而奮力斗爭。
以前這種荒唐事,壓根不會在魔國發(fā)生。
只要殺掉挑事的家伙,其余人感到恐懼,反抗就會不了了之。
然而這次有所不同,不僅形成了有效的組織,而且保護傘是夜燼乃至魔王們都感到頭疼的牧云。
究竟該如何壓制這股歪風邪氣,景沒有任何頭緒。
他只負責收集情報,甚少從全局出發(fā)去考慮問題。
如今魔王蕭胤仍然未歸,收集到螢火的動向情報,也沒有行之有效的針對方案。
即便有,嗔也未必會聽從他的建議。
聯(lián)想到嗔,景心中涌起了憤怒和反感。
假如魔王蕭胤在回歸黑暗世界之前,將監(jiān)國重任托付給他,或許壓根不會發(fā)生窩里斗的亂象。
嗔對權力的野望,直接導致夜燼成員玩忽職守。明知后院已經起火,還是無法將成員們的力量凝聚到一起。
甚至連幾位成員的背叛,也沒能引起他的警覺。
景想到此處,著實有些憤慨。
“既然轉生魔王信任嗔,就該為愚蠢的決策付出代價?!?p> 后邊還有更為詳盡的情報資料,景也懶得再看,粗魯地將關于冰霜城附近區(qū)域的情報收進虛數空間。
接下來是另一份情報,關于暗夜軍團。
暗夜軍團一共有七個統(tǒng)領,盡皆具備分裂生產戰(zhàn)斗種魔族的能力。
自從牧云放出口風,開始狩獵暗夜軍團統(tǒng)領之后,七大統(tǒng)領分散至魔國各處,以免被其一鍋端。
只要有一個統(tǒng)領存活下來,借助轉生魔王之力,依然可以再造出七大統(tǒng)領。
暗夜軍團就可以源源不斷的產出兵源。
正是這種特殊的增兵方式,使得魔國可以有恃無恐地與南夏國打持久戰(zhàn)。
如若不是牧云在最緊要關頭歸來,萬一青龍軍奪取三山關的行動失敗,魔國大軍趁勢揮軍南下。
縱使無法顛覆南夏國,至少也能搶占數百個城池。
一旦盛產糧食的中部疆域盡數落入魔國掌控,依靠青龍軍與之抗衡的南夏國會迅速衰敗。
內憂外患之下,南夏國會迅速衰落,被魔國擊敗只是時間問題。
牧云歸來致使三山關失守,萬妖山的妖族臨陣倒戈,反而成了魔國和南夏國之間的堅實屏障。
原本一片大好的戰(zhàn)爭形勢,瞬間徹底扭轉。
不僅如此,原本由夜燼和暗影牢牢掌控的魔國,如今已經初現分崩離析,甚至是徹底顛覆的跡象。
前后變化如此之大,皆由那個令人生畏的存在帶來。
不。
不只是他。
還有千萬個渴望自由和平等的靈魂。
“這些賤種,真是癡心妄想!”相比于冥頑不靈的死對頭嗔,景更厭惡那些地位卑微,卻又懷揣不切實際想法的普通魔族。
如果可以,他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全部殺掉。
只是他不敢離開魔都,不敢單獨面對那個代號為惡的男人。
暗夜軍團趁寒冬南下的計劃受到重重阻礙,順利執(zhí)行的幾率已經微乎其微,再看下去也只會給自己增添煩惱。
惱怒地將資料收進虛數空間。
景沒急著查看接下來的情報,而是雙手掩面,開始思索魔國的形勢。
四處告急情報頻傳,魔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然而自詡為精英組織的夜燼,卻沒能進行任何反制。
血性十足的蜂和鳴,分別死在武城軍火庫和冰霜城行刑場。
鳴在臨死之前,將真切的威脅通過基因共享給全魔族。
即便付出了鮮活生命,鳴的警示還是沒能敲醒那些執(zhí)著于權勢、財富和地位的家伙。
“我們究竟是怎么了?病了嗎,還是怎樣。分明有著杰出的實力和魔識,卻被自身欲望驅使,成了權勢的奴隸?!本暗幕没螒B(tài)始終保持著平和。
這一次,雙手抓亂了烏黑的長發(fā)。
景從來不是王佐之才,也沒有成為王者的資質。
他想不明白這件事,就像始終無法猜透魔王蕭胤的心思。
為何在牧云潛入魔國的當口,魔王蕭胤會回到黑暗世界進行治療。
難道遲上一年半載,還能殞命不成?
所有的問題都像是具象化的問號,在景的魔識中來回盤旋,攪得他心神不定。
夜燼成員們若是能聯(lián)合起來,未必不能勝過牧云。雖然幾率很小,但也值得去努力嘗試。
如此,方才符合他們歷來的形象和身份。
然而這只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
嗔擔任統(tǒng)領一天,夜燼就不可能像普通魔族那樣逐漸開始嘗試互相合作。
景意識到不能再放任嗔當夜燼統(tǒng)領,重新翻找情報信封,拽出關于嗔的情報。
雪是個風情萬種的魔女,遇上好色成癮的嗔,仿佛干柴烈火。
她周旋在兩個夜燼成員之間,虛與委蛇,潛移默化中離間二人的關系。
每次與嗔共赴云雨,雪都會在他耳畔吹枕邊風,將和給她的那些誓約講給嗔聽。
嗔本不想怪罪和,但是架不住和對他的疏遠。
兩人的關系出現裂痕,無人從中勸解,也沒有主動修復的意愿。
漸行漸遠便是必然結果。
整個魔都的魔人都知道,嗔與和因為爭風吃醋,已經站在了截然相反的對立面。
嗔還沒殺和,只是因為他還有潛在的利用價值。
景方才還在對夜燼的腐敗感到痛心,驟然發(fā)現除掉嗔的機會,所有同仇敵愾的設想瞬間煙消云散。
他不能再等,必須盡快將和拉攏至麾下。
憑借暗影積累多年的情報,加上二人的聰明才智,獲勝的概率極大。
景不敢親自去找和,而是變出一個能量體分身,由他代為前往。
和的府邸附近施加了防御的魔封結界,以防心懷叵測之人的入侵。
景的分身是能量體,無法破界入內,難以與和取得聯(lián)系。
不得已,只好自行解除魔力,將分身化為無形。
意識重新回到潭底密室,情知行動暫時無法取得進展,勉強平復下心情,查看另一份情報。
內容是意率領黑鉆軍團占領數座城池,大肆宣揚螢火崇尚的那些詞匯,吸收了一大批普通魔人加入軍隊。
仿佛是滾雪球,黑鉆軍團的魔人數量越來越多。
暗夜軍團七大統(tǒng)領固然可以分裂創(chuàng)造出戰(zhàn)斗種魔族,然而會對自身造成一定消耗,因此會有數量限制。
黑鉆軍團并不單單依賴戰(zhàn)斗種,只要有戰(zhàn)斗意愿的魔族,都可以加入軍團。
隨著意在魔國南部的活動,螢火的名號愈發(fā)響亮。
越來越多的魔族口中開始出現斗爭等禁忌詞匯,一場無形無質的大火,正在魔國內部瘋狂蔓延。
景頹喪地靠著長椅,腦海中幻想著猶如老鼠聚會般的普通魔人,吶喊禁忌詞的場景。
他極度反感以下犯上,光是想象中的畫面,都能令他出離憤怒。
難以抑制的煩躁和怒火,促使他站起身。
有那么一刻,他想離開隱蔽的潭底密室,沖出魔都,去殺盡魔國內部那些被牧云煽動的叛亂分子,還魔國太平安定。
然而他做不到。
沖動過后,理智即會重新回歸魔識。
處心積慮多年,為的不是魔國,而是他自己。
如果在風雨飄搖的當口離開魔都,失去對暗影的掌控力,意味著先前的努力盡皆付諸東流。
他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嗔的處境與其類似。
沒有魔王蕭胤坐鎮(zhèn)魔都,一切都存在發(fā)生變數的可能。
夜燼成員虎視眈眈,未必不會背后捅刀。
無端的猜疑導致所有事務陷入停滯,壓根沒有運轉的跡象。
那條眼睛白蒙蒙的大魚又游到了潭底密室附近。
這個場景已經數度出現,仿佛是記憶閃回。
如果不是魔國各處正在發(fā)生的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景甚至會認為自己陷入了時間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