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師悄然抵達了龍城。
北莽山一帶有很強的靈氣波動，并非源自于逆龍瀑布，而是兩位不容忽視的強者。
自從蕭凰在北莽山開了個售賣靈寵和坐騎的莊園，龍城便成了夏國第二個風云際會的城市。
踏上石板路，徑直往北走，方圓數(shù)十里都是寵獸莊園的范圍。
黃羽感應(yīng)到韓天師的氣息，放下手頭工作，瞬身出來迎接。
“韓天師，久仰大名?！?p> “黃將軍，別來無恙?！?p> 拱手寒暄，照例沒什么新意。
黃羽明白韓天師是受了蕭凰的召喚而來，定有要緊事，轉(zhuǎn)身帶他前往受結(jié)界保護的幽靜別苑。
蕭凰一個月中大抵有半月住在別苑，剩余時間則是會前往位于龍城城北的私宅，與不肯離她而去的夫人們相會。
她不只喜愛男人，同時也好女色。加之牧云像一陣灑脫的狂風，自然將更多情愫傾注給愿意陪伴她左右的女人。
正是由于蕭凰的經(jīng)歷，導(dǎo)致蕭漢在成長過程中不太喜歡聯(lián)姻這種形式。
即位之后，只娶了一位妻室。
這些事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平民的閑談中，也會以各種形式添加進說書先生的故事。
身邊人卻是從來不會主動提及。
蕭凰這次主動聯(lián)絡(luò)韓天師，除了想了解天界格局，也想幫牧云謀一段姻緣。
韓天師聽完蕭凰找他來的目的，問道：“這件事可曾和牧先生商議？”
“沒有，”蕭凰壓低聲音道，“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如果覺得可行，就幫牧云謀幾個合適的姬妾?！?p> “老朽雖和牧先生接觸不多，但以先生的行事風格來看，決計不會喜歡旁人替他謀斷未來。依老朽之見，還是與牧先生當面溝通為好?！?p> “他在接待那兩位下界的仙人，估計得過了晌午才能回來?！?p> “到時候再談吧?！?p> 韓天師代表皇室和天界溝通多年，清楚上界仙人的想法。
除了少數(shù)以戰(zhàn)斗著稱的大羅金仙，私底下都對牧云持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
他們習慣于榮華和安寧，不想再跟著有沖勁的年輕人瞎折騰。
至于為何沒人敢對牧云動手，答案也是顯而易見。
牧云在成長歷程中對戰(zhàn)過三位仙人，兩死一逃，全無敗績。
即便是武神所屬，也不愿輕易與牧云為敵。
這也是舜炎只敢布置天池結(jié)界，而不敢輕易派人追蹤帝榮的原因。
蕭凰盤腿坐在臥榻之上，閉目入定，按牧云教授她的太極乾坤訣呼吸吐納。
只覺神清氣明，靈氣在經(jīng)絡(luò)中流動的速度明顯加快。
韓天師坐禪入定，猶如一株松柏。
牧云略帶著點酒氣回到別苑小筑，感應(yīng)到韓天師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快走兩步，進入寬敞的客堂。
韓天師同樣感知到了牧云的氣息，起初不敢相信，及至確認牧云身份，對他如今的境界感到由衷敬畏。
移步行出客堂，拱手道：“牧先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牧云拱手回禮：“天師大駕光臨，牧某實在不知。多有怠慢，還望見諒?！?p> 他有許久沒說過客套話，講出這番話，連自己都覺得有點生疏。
“牧云，你和天師進屋講話吧。”蕭凰的聲音悠然飄來。
牧云讓韓天師先進屋，見蕭凰穿著男裝，知她是想說點正經(jīng)事。
大蛇柱自動吸取了體內(nèi)殘留的酒精。
自從經(jīng)過天池結(jié)界洗練，五毒柱徹底覺醒，成為牧云身體的一部分。與細胞、神經(jīng)等相通，與靈識互相連接，省去了特意催動的過程。
蕭凰讓牧云坐在上首，她坐在右側(cè)，韓天師陪坐左側(cè)。
“小筑中沒有侍女丫環(huán)，怠慢之處，還望天師海涵。”牧云作為主人，率先開腔。
韓天師急忙回道：“老朽辟谷多年，不食人間煙火。牧先生不必再客氣，否則老朽可就坐立難安了?！?p> “你邀請?zhí)鞄煹絼e苑，究竟所為何事？”牧云看向蕭凰。
韓天師是負責人間和天界溝通的神仙，向來只與當權(quán)的皇室溝通。
如今統(tǒng)管夏國的人是蕭漢，如果沒受到邀請，韓天師基本不會出現(xiàn)在龍城。
“幫先生謀幾門親事，不知你意下如何？”蕭凰了解牧云，跟他講話就得直抒胸臆。
牧云伸出右手，無奈笑道：“打住！我這樣過慣了閑云野鶴生活的人，擁有一個道侶已是極限，再多來幾個，非得戴上綠帽子不可?！?p> 韓天師沒想到牧云只漲了境界，性格竟還似少年般頑皮。
可是對方身份和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他作為天界和人間的聯(lián)絡(luò)人，說話做事習慣了小心翼翼，終歸有所顧慮，放不開手腳。
“聽到你牧先生的名號，連最殘暴的魔族都不敢囂張。”蕭凰被牧云逗樂，“你的妻妾，誰又敢染指呢？”
“對于感情，我沒有太深入的研究。我更認可漢兒的觀念，堅持一夫一妻?！?p> “可是你的妻子，分明還有幾百位姬妾。難道你心里不會不平衡嗎？”
“你也是個奇葩。哪有把自己的道侶往外推，跟別的女人共享的道理?！蹦猎仆瑯恿私馐捇耍⒎窃囂?，“你已經(jīng)不再是人皇，不需要考慮天下大事?！?p> 蕭凰沉默了一陣，低頭看向自己仍舊長滿厚繭的雙手，意識到牧云說的正是現(xiàn)實。
掌控欲是蕭凰性格中的一部分，正如牧云的我行我素，很難將其改掉。
可是女子天性中對強勢男性的青睞，致令她能收斂控制牧云的欲望。
納妾聯(lián)姻的計劃，只考慮了牧云的未來，并沒有顧及他的心意。
韓天師見牧云口氣有些重，意識到有可能發(fā)生爭吵，視線放在地面爬行的一只小蟲，盡量不去看兩位惹不起的人。
蕭凰明白是自己理虧，柔聲道：“你要是對這次安排感到不滿，取消就是了。”
“我的精力只夠維持一個道侶，如果你愿意幫我找，那就提前把休書備好。我會簽字畫押，還你自由身?！?p> 韓天師從蕭凰還在襁褓時就認識她，知她生來性格強勢，幼年修習武技，少年時期已經(jīng)是戰(zhàn)功赫赫的將軍。
幾十年的光陰長河，素來沒人敢這么跟她講話。
蕭凰漲紅了臉，終究沒有言語。
“牧先生，大將軍特意邀老朽前來，實是為先生著想?！?p> 牧云閉合雙眼，平靜說道：“人生天地間，通常有三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其一是出身，其二是科考，其三便是姻緣。我知道凰兒是怎么想的，將魔族現(xiàn)世最強者蓮娶進門，再在天界找個背景實力俱佳的仙女締結(jié)連理?！?p> 韓天師很想就地消失，可他不能這么做。
蕭凰看向牧云，見其眉頭緊鎖，知他怒氣未消，不知該發(fā)火，還是出言勸解。
過了一陣，牧云緩緩道：“你在蓮花山修行了數(shù)年，應(yīng)當懂得些天地至理。樹大招風，紛爭不止。如果和蓮以及天界仙女聯(lián)姻，我的個體戰(zhàn)力和勢力都會太過強大，難免催生出與我對抗的勢力，屆時起了爭端，可就會造成天地浩劫了。
天師，你認為我的話有沒有道理？”
韓天師沒想到牧云會把話頭遞給他。
這是個棘手的話題，怎么答都有可能得罪人。
躊躇片刻，仍是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你別難為天師了。有什么話，咱們兩個溝通。”
“我的戰(zhàn)斗力本就為人所忌憚，孤軍奮戰(zhàn)，方能將他人心中的隱憂降至最低。如若依你之見，三界招攬羽翼。如果你是上界仙人，你會作何感想？”
“我會想除掉你。”
“正因如此，維持現(xiàn)狀就挺好。遠離朝堂紛爭，還可以追尋自己的理想。”
“看來你是真的不想稱霸天下?！?p> “我從沒有過制霸的想法?！蹦猎坡晕⑻岣咭袅?，“我想做的是神仙，而不是王。”
蕭凰臉上紅色褪去，轉(zhuǎn)頭看向韓天師：“天師，今日邀您前來，本是想玉成一件美事，沒成想反倒讓您看了笑話。”
“夫妻爭吵本就尋常，只是拌兩句嘴，如何稱得上笑話?！?p> 牧云召出三壇美酒，語氣變得和緩：“凰兒和天師都是為在下好，剛才態(tài)度生硬，實非待客之道。特備美酒，向兩位賠罪?！?p> “我胃口不好，喝不下酒?！笔捇税琢四猎埔谎?。
她鮮少有小女人姿態(tài)，但牧云方才的態(tài)度著實令她氣憤，故此隨意找了個借口，不肯接受牧云的討好。
韓天師是懂得眉眼高低之人，見蕭凰仍在氣頭，謊稱上京還有要緊事，逃離了火藥味十足的客堂。
他還有事要托付牧云，因此并未離開別苑。
牧云花了好大勁，方才哄好蕭凰。
耗費的精神力，不亞于經(jīng)歷一場生死相搏。
他本以為蕭凰是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怎著也會保持理性。及至惹惱了她，才明白天下女子都不好惹。
牧云見蕭凰展露笑顏，知道這件事總算翻了篇，低聲道：“韓天師還在別苑，是否要請他回客堂？”
蕭凰是何等聰明。
如果韓天師有信息要傳達給她，盡可以在牧云回客堂之前告知。
十有八九，韓天師是在等待牧云。
“天師在等你，去找他吧?！笔捇藪昝撃猎茰嘏瘧驯?，坐回了座椅。
牧云行至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當真不生氣了？”
“我又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人，豈有那么不通情理。”
牧云再三確認蕭凰怒氣已消，穿過木質(zhì)回廊，去找專程等候他的韓天師。